第93章生死弹指间
有时妃子染些什么病。太后皇上不喜。就送到别苑去。省得沾染了晦气。皇家忌讳多。讲究多。素华是真不愿意连这事都张罗着天天弄药。传到各宫。定又要说些闲言碎语。
但此时她说不出什么,只得听着。皇上没把她一脚跺出去,让她丧眉搭眼的回去自领责罚已经很开恩了,也算是顾着她的面子。堂堂一个淑妃,侍寝还得按时辰回去是很丢人的。所以素华现在是他骂什么她都听着。
乾元宫里有一个巨大的泉池,是锦华宫里的两倍大还多。龙口衔珠,温泉不绝,他把人全轰出去。让素华站在玉石阶边上,把毯子一撤,随手抄了一个带柄手舀,舀了水就往她身上浇。素华也不敢说自己来,任他撒气一样把她浇个稀里哗啦。
四周都抖扬着软香罗,外围是金绣毯,立着一排排的箱柜,还有供歇息的榻和书柜。里面热气缭绕,加上水比较温热。所以素华也不觉得冷。但她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这里实在是太亮了。墙上地上全是水晶宫灯,顶上悬着的巨大莲花灯。热气一蕴,绕飞着像是飘飞的云雾,光影重叠,她还是跟展览没什么区别。
他没下手去给她搓揉,是怕再揉两下他得炸了。看腿间的淡淡血渍冲的差不多,他把手舀递给她:“自己去边上洗去!”口气似是缓了些,但还是恶劣。
素华像个小狗一样缩着往角落的一个分出的小池里去。他转过身往另一端走,还没走两步。突然听到她“啊”的一声短促的尖叫,他一回身,正看她蹲在池边抱成一团哆嗦。
轻尘盯着她站的位置,咬牙回去一把将她抱起来,沾了一身凉水珠:“那里是醒泉,你不会看?”边上两角是醒泉,水温很低,是用来泡完温泉浸醒用的。她锦华宫里也是这种的分隔,但素华太慌了,蹲着拿了手舀盛了水就往身上泼。冷水一激,小针儿一样的扎,猛的一下让她一时都没忍住叫出声来。
她湿透的发一缕缕的缠绕,贴在脸上让她的脸更窄了,此时眼里晃了泪没敢掉。泫然欲泣却像出水芙蓉。她吸了吸鼻子,实在是耐不住,开口:“皇上,臣妾还是回去吧?”再丢人也认了,此时她真是觉得生不如死!
轻尘见她脸都发了青,嘴唇让她自己咬得都泛了血丝。突然微哑了嗓子说:“你先躺躺去,一会黄酒送点去寒散。”说着把她弄到一角屏后的榻边要往上撂。
素华迟疑了一下,很是尴尬,低声说:“臣妾还是不躺了吧?”到时弄的哪哪都是血污,乾元宫的奴才真是要把她笑话死。刚才也不知床上沾了没有,实在让她难受的很。
轻尘想了想,从边上架上抖开一大块拉绒的白巾子,把她一包:“躺吧,回来让碧珠悄悄的**去便是了。”
素华听了喉间一梗,险没给他跪下。眼泪死憋着没掉,但脸已经快扭曲了。他低声说:“别折腾了,躺下。”说着,把她径自放倒,撩过毯子盖住。然后自己几步回去,一下跳进醒泉里去了。
素华听得“咚”一响,慢慢缩紧一团,心里觉得很是愧疚。他是天子,何曾伺候过人?上回在南骊镇她伤了,他先来打发她,现在这次又是!他心里还是关心她的,也很支持她在后宫的决断。就凭这一点,她觉得她尽忠不但是应该的,更是必要的而且是一定要做到的!
王善善回来的时候,轻尘已经换好了衣服在西殿那里了。乾元宫这一块是独立建筑群,后殿一带这里光寝殿就设了六个。这种建筑方式其实是武宗时期才形成的,当时武宗时期,诸王不宁,他惧有谋刺,所以不时更换寝宫!
先帝登基以后,便将这里修缮整改,不再将太多空间弄成一模一样的寑宫模样。但皇宫里阁间厢阁多是肯定的,所以休息的地方随处可见。
王善善当时听皇上让他去锦华宫传话,就知道淑妃肯定有什么事。但他一个太监也不敢胡猜,到了锦华宫,跟碧珠说了说。碧珠心细,便把一应该带的都拿上了。什么伤药,衣服之类的是她首先想的。后来又为了稳妥,连一些女人不方便的时候要用的东西都带了。然后趁着夜就跟着王善善一道来了。
乾元宫这边也有宫女,但太监的数量更多些。碧珠跟着王善善一道七拐八绕,至了西殿。见了皇上忙跪了行礼,轻尘手里托着茶,微扬了下巴。碧珠明白,磕了头便悄悄往里去。王善善打发小太监跟着,这边回来听轻尘吩咐。
“你回来打发人,把那边收拾收拾。”轻尘缓缓开口。
王善善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奴才这就去,您也早些安置。这明儿一早,还得上朝。皇上也得仔细身体。”
“行了。”轻尘应了一声,“驻芳阁那里,你找人去瞧瞧。”
“奴才明白,皇上您放心吧。奴才这回会仔细!瞧娘娘都清减了,奴才瞧着也心疼啊!”王善善知道轻尘平日里说话一向如此,但也不忘拍马屁,“奴才还想呢,淑妃没事也爱弄个花草的,怎的就不如她,敢情那位是借着这法子!还是皇上英明,淑妃娘娘也搭衬的合宜。”
轻尘开始还略扬了唇,但听到后头有些不喜,眉头微皱了一下。王善善一见,忙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奴才废话太多了,瞧奴才这该撕了嘴的,她凭什么跟淑妃娘娘比呀!
“哼”轻尘轻哧了一声,面上微微一缓。王善善很了解他,见他没话就是没事了。所以悄悄的下去忙活去了。
京城三月。乍暖还寒。但今年春来早。锦华宫正殿门口两株石榴这两天隐隐都含了苞。碧珠见了喜欢。直道是好意向。京城永安地处偏北。至春多风少雨。气候干燥。素华已经来了四年。有时还是不太习惯。每至春时。殿内常摆水台。饮食也是多汤少盐。
因华美人地事。后宫霎时警谨起来。更因三月初一。皇上一改平日游荡。照故例于乾元宫召寝妃嫔。淑妃以身作则。并不以身份为碍。按部就班。加上华美人之事在前。更让后宫不敢言三语四。
虽然侍寝当日素华又出了意外。更因皇上态度有异让她应接不暇。但是最后地结果正是她想要地。他与她之间。如有灵犀。用行为对她表示支持。比言语赞美更让素华宽慰。当她想明白乾元宫侍寝地意义。就更加坚定心中地想法。
华美人地事当然不会有任何变化。左含青也不过是想找林孝地晦气。根本不是真心想替华家出头。况且皇上地家事。轮九层也轮不到一个京畿营地右将管。华散骑事后也认了栽。自家前途远比一个已经倒下不支地女儿重要地多。
当日皇上召他入内谈话之后。不日他便上表请罪。自责自己教女不善。皇上自是不会因此再去找他地麻烦。不过是随便训了两句了事。
宫里当然不会因为一个美人地离去而有任何地变化。日子还是照旧。保持着表面地平静和其乐融融。
初六罢了晚膳,素华静静的坐在花厅里饮茶。她着烟粉色云锦渐织长袍,挽着双环宫髻。这几天天气有些反常的暖,却阴沉沉的如憋着一场雨。朝上最近又在复议南巡的事,皇上打从初二起便都宿在启元殿,没往后宫这边来。
此时素华静得像尊雕,当她变得沉静的没有一丝表情的时候,连碧珠都会隐隐有些害怕。每当这个时候,素华更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在等待最佳的出动时机。
“娘娘。”小福子悄悄趋了进来,贴在她身边低语,“都备妥了。”
“什么时辰了?”素华眉眼不动,问着。
“回娘娘,差一刻就戌时了。”小福子躬着身应着。
“你亲自去吧,不用避人。”素华说着,微微伸了手指虚指,边上正放着一封信。
三月初七早晨,叫起的宫女发现灵嫔于驻芳阁寝殿悬梁自尽。这件事震惊后宫,听驻芳阁的奴才说,初六晚上,锦华宫的常福来见灵嫔。送了点东西,灵嫔瞧了就发了怔,枯坐了半宿。结果至夜灵嫔打发了众人,早上再起人已经挂在梁上了!但究竟传了什么,驻芳阁找遍了也寻不着。
这下,淑妃也牵扯其中。因灵嫔与华美人情况不同,加之又闹出人命。便是淑妃也需要受宗堂以居安府的调查。一连三天,宗堂并居安派遣管事太监往来于锦华宫,再三问她传递何物给了灵嫔。淑妃只说是讨要种花之方,并无他物。灵嫔突然自尽,她完全不知。
宗堂那边也实在不知该从何查起,只得上报太后皇上,这种涉及内宫的事最是麻烦。所以下头把这桩麻烦事丢给主子去操心。太后听了除了不住念佛,也就淡淡一句话,一切听皇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