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佛门亦非净土
在龙泉寺院,文博以他的机警敏锐做了大和尚的侍者。
正值国庆,也逢中秋。书画展正在筹备中,一位喜好舞文弄墨的女士与大和尚相约,将多年的书画收藏精品送至寺里,四望不见大和尚的踪影。便由书童和文博相伴至办公室。不几时,适逢一暴发户的大老板开着黑色的奥迪车,来找大和尚,见无人,便一脸的冷漠。和他随行的有本市不入流的七旬老书法家和建寺的包工头一行。话说那包工头历年承接着寺院内的一切修建工程,附庸风雅地有收藏爱好。架着幅金丝眼镜,吃得腰圆体胖,拖着个脾酒肚。因为一切的工程活计都得由大和尚给他,故而他和夫人竭力效力于大和尚,他们吃在寺院,住在寺院,奉年过节还给大和尚提点礼单。遂与大和尚私交甚密,日常性的来人去客都由他全权代劳。处世圆滑的他,看看暴发户的脸色,便拿出手机拔通了大和尚的手机,和颜悦色地汇报了此事。不一会,大和尚便在众信众和女居士的前呼后拥下登至二楼,进得办公室来。见有客人在,众信众和居士们一一退下。
“法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亲亲的侄子,事业干得蛮大的,也算是大老板了。那是他的儿子和女儿。”老书法家将礼帽脱下,拿至手中,在大和尚和大老板面前显得卑躬屈膝的。
大和尚很识时务,弯身合掌后,遂命童儿拿出咖啡和月饼点心。坐在了小沙发上,虽是坐着,但只是屁股轻粘沙发沿而已。对面的大沙发上坐着大老板,只见他人高马大,仰坐在沙发正中,因为体积的庞大,几乎将沙发占满,只留出些许的空档,由老书法家低头坐着。大老板财大气粗,始终翘着二郎腿,说起话来身如洪钟:“你啥时侯过去将我的佛堂装扮一下?”像是在发号命令,又像是在生人面前显摆一番。
“随时,随时。”大各尚身子前倾着,满脸堆笑地回答。
“我公司盛产葡萄酒,现在快过节了,改天我拉一车酒来,给在座的居士们人手一件发下去。我刚才看了寺院新台历的样本,我希望在上面将我叔叔爷父俩的书法作品都印上去,发给政府的各个办公室,替两位书法家宣传宣传。”大老板对大和尚说完,将头转向了书法家:“你把我的兄弟也叫来,让他把写好的书法作品拿来。”
捐献字画的女士刚静静地坐于一旁,百无聊赖的望着时尚倘大的办公室。大和尚的老板桌后,端坐着摆弄笔记本电脑的小和尚。文博给她冲上一杯咖啡,她喝了两口,遂站起,双手合掌道:“法师,我先告辞!”说着便迈步出来,大和尚则尾随而来,不无愧欠地说:“没办法,人家是大老板,要给寺院捐献一笔钱,我只有先接待人家了。”望着女士离去的背影,大和尚轻摇着头。恰好文博端着茶水路过,将大和尚说得话无意间听到了。但他四望无人便匆忙地退避至柱子后,装作刚刚路过,对刚才的情形全然不知。这时有一个小和尚走来,行色匆匆,和文博碰了个正面。
“你在这儿愣什么神?走,跟我上街去。我带你好好享受一番。”小和尚拍拍文博的肩头,将他从分神中拉回了现实。
“你上街干什么去?手里还提着那么大的包。”文博搓着头问道。
“不瞒你说,看你老兄实在,我才告诉你。我包里头装得是便装和假发,想到娱乐城去快活一番。千万不能让师傅知道。”
“唔,我去不了的,来客正多,还得端茶倒水。”
转眼间,国庆节到了。
节日中的寺院分外热闹,上上下下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前门后门都粘贴着大的海报和广告牌。海报内容如下:本寺每周日和节假日在讲经堂开讲维摩经与现代生活,由留学国外而归的博士大和尚主讲。欢迎社会各界人士前来踊跃听经。
寺内上下的僧人与居士量体裁衣地分配好工作,几个蓄发修行的书童分布于什字路口,向过往的行人散发着传单,并脱口向过往的行人发出邀请;而文博及老和尚一行因为非佛学院毕业,打杂的事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他们洒扫完殿堂便擦拭起佛像,之后带领众居士赶做酥油灯。
讲经堂内,只见大和尚头戴法冠,身披黄袍,法相庄严地端坐于讲席,后面是大屏幕投影仪,眼前是手提电脑。那架势仿佛似君临臣下般的威严。他轻咳一声,便致开场白:各位高僧各位大德各位信众,大家有缘欢聚一堂,实属不易。要说众僧众中,当属出家人功德无量。哪怕在坐的诸位,只要有一天出家受戒的生活,最后还了俗,其功德较在家修行大。我们出家人常年靠在座的众居士供养,专心于佛学的研习,在坐的各位居士便是出家人的父与母,男为父,女为母。我们的敬重之心不亚于对待生身父母。出家人穿得简单吃得简单,更不为钱所发愁。也许下面坐的年轻僧人很想坐在我现在的位子上,实话说,这个位子不是人人都能服得住的,得讲究因缘和道行。回想我六年前刚出家时,与我同到五泉山的共三人。前三个月,我们四人日常的事务就是清扫整个山院,拾垃圾,劈柴挑水。过了两月,其中一位师兄因吃不了苦而自动放弃出家。只有我们三人坚持到了受戒前一日,不巧的是其中一位的母亲找来要儿子回家尽孝,另一位则于当晚受戒时突然死亡,唯独我一人顺利剃度出家...”
有着佛学院毕业证书的小和尚们身穿黄袍,满目虔诚地端坐于大和尚下边的条桌。文博和老和尚们身着青灰色作讯服,随同众居士坐在最下面的蒲团上。听着听着,人群中有一丝吵杂,众居士百分之九十是老太太,或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或闭目养神。有两个年轻而俊秀的少妇站起来维持着秩序......
是夜,劳碌了一天的文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难道法师讲得话都正确吗?”他思量着也琢磨着。回想五年来的寺院生活,每天早五晚九的晨钟暮鼓,伴随着他孤单的身影。连带今晚的月光也有几分冷清。斑驳的月光从窗流泻进来,照在他的脸上,身上。他的思维还在活跃着,看来佛门亦非净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