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离恨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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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日之后,县令老爷要成月落去放了禾日的时候,她有种被人下了套的感觉。

那位叫做薛璁的青衣男子,寡言少语,神情冷硬,自称是禾日的朋友,替他还了凤凰楼的帐,接他出狱。

薛璁青衣黑靴,玉簪束发,露出饱满的额头,天庭方阔,唇形厚实,浓眉大眼,看面相实在是厚道老实之人。奈何交友不慎,损友如禾日,真是人不以群分。

成月落打开牢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禾日微微颔首,朗然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成月落扬手便是一拳,禾日侧身闪过,越是简单的招式其实越能看出一个人武功底子如何,禾日的动作之快身法之妙乃是成月落生平少见,不由侧目道:“你功夫竟然不错!?”

他黑眸闪了闪,算是接受了她的赞美。他拍了拍薛璁的肩膀道:“兄弟辛苦了,走,我们去杏花村喝酒去。”

薛璁面上一僵,别扭的点点头。

午饭的时候,难得捕快四个人都在,只是气氛有些压抑。

荒庙命案的凶手几乎可以断定是戚非成,只不过,饶是明明知道他有罪,合这四人之力也无法缉拿他归案。

眼下唯有一面监视他的举动,一面等候豫州方面的公文,若死的人真是九殿下秦昭,也许是件好事。届时,朝廷一定会派出大队人马前来捉拿凶手的。如果不是……

不过,按说杀手杀死目标,就应该赶紧离开。但这戚非成不知道是不是艺高人胆大,居然仍留在城中。

齐叔说,他如果不是太过狂傲,就是这趟的任务尚且没有完成,这城中或许还有他要杀的人。

齐叔放下筷子,点起烟斗问道:“无名,如果单论刀法,你有几分把握拿得下戚非成。”

无名苦笑,“一分尚是侥幸。”

李兴旺道:“齐叔,既然不能力敌,不如智取吧。”

“如何智取?”三人一同问向李兴旺。

“暂时没有想到。”

又过了两日,豫州传来的加急文书,九殿下安然无恙,吃得香睡得着身体倍棒,精神也不错,对边城的关心表达了感谢,希望衙门能够早日破案,对于支援一事只字不提。

隔了一日,李兴旺一大早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黑色小药瓶,说这是他李家家传麻药,无色无味,喝下能够使人一个时辰内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想他李家一身铜臭,这种江湖玩意怎么会有,还是家传。成月落半信半疑的问:“这药管用吗?”

“不信的话,不如你以身试药吧。”

成月落指了指齐叔养的黑色鸽子,“用大黑吧。”

无名道:“月落你别折腾了,我信兴旺。戚非成行走江湖多年,仇家不少,为人自是十分谨慎,自来到边城以来每餐必换地方,并以银针试毒。但是并非毫无破绽,他以血养刀,自然需要补血,多日来每晚必喝一杯王八血。”

齐叔重重的吸了口烟,道:“好,那我们就把药下在王八血里。戚非成武功太高,此番不易人多,月落轻功好,负责协助无名缉拿,我和兴旺带衙差在外接应,如果情况有变立马发信号,切忌不可以鲁莽。”

“是。”

是夜,乌云蔽月,天幕黝黑无光,只几颗繁星遥遥的闪着星光。奈何势单力薄,于这浩瀚夜空而言不过杯水车薪之力,夜色依旧浓重的黑。

天空阴沉,北风呼啸,光秃秃都树枝在风中摇摆,发出簌簌的响声。乍一听,竟似荒鬼低鸣。

这一夜戚非成宿的是凤凰楼。

他不近女色,赶走了房里的姑娘,住在二楼最里头的房间。

县令老爷是这凤凰楼最长久的金牌主顾,徐妈妈自然乐于为衙门尽一份力。成月落易容改装扮作小厮,端着王八血去敲戚非成的房门。

短暂的沉默,房间里传出一声尖细的问话,“谁?”

成月落有些紧张,手心里攥着薄汗,声音仍是平稳,“回大爷,您要的王八血小的给您送来了。”

“进。”

门吱嘎的一声被推开,蹿进一股冷风,屋里燃着烛火被吹得摇曳了几下,戚非成苍白的脸上的光影也摇摆不定,脸上的骨骼更加突出,唇上依旧毫无血色。

这副场景像极了说书先生所描述的阴曹地府,鬼面修罗,吸人脑髓。

成月落小心翼翼的把药碗放在桌子上,“大爷还有吩咐吗?”

戚非成微微侧目,“你,不一样。”

成月落张大嘴问,“大爷什么意思?”

“你不像一般店小二那样怕我。”

成月落心中一颤,原来破绽出在这里。眯着眼睛将戚非成看了又看,似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回大爷,小的原来住在南山荒坟,死尸腐尸见的多了,就是没死干净的也经常见到,剩下一把骨头半口气的骷髅脸就不用说了。大爷,这模样,倒也不算……不算……,小的失言,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因为她变的是男声,运用起来不如自己的声音那般得心应手,心里也是揣着忐忑,不知道这套说辞能不能蒙混过关。

戚非成从袖子里取出一根银针,插进王八血里,抽出来的时候,烛火下银针依旧铮亮。他挥挥手,“下去吧。”

李兴旺说那麻药,半柱香的时间就会起效。

隔着窗纸看戚非成的影子,是喝了那碗血的。

半柱香之后,无名自屋顶蹿下,轻灵无声,镀了夜色的钢刀分外薄凉,衬得他的脸色也微微泛着青寒。

成月落拂去脸上的易容,抽出软鞭,同无名对了个眼神,向房门边靠去。

冬日的夜里没有虫鸣鸟叫,显得格外的寂静,如死水一般静态无波。

戚非成尖细的声音,如一块碎石打破表面的平静,“如今公门中人居然也用这种暗箭伤人这种阴招,不嫌丢了皇家体面吗?”

那一刻,成月落在无名平凡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轻颤,只是那个时候她不明白那个表情意味着什么,只当是无名怕了。却不想原来在那个时候无名就已经知道,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全身而退

不止无名怕,成月落也怕。

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终结,身归了黄土,万事皆空。可她尚有事情没有做完,断然不能如此草率的结束。

所以,她不能死。

不想死,除了逃,就只有杀死要杀你的人。

软鞭在成月落手中扬起,挥开了戚非成的房门。

一盏烛火被风势吹灭,半明半暗中戚非成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凳子上,干瘪的身子,枯瘦的手。看似瘦弱无力却使着令刀客们生畏的唤作虎啸的青龙大刀。

他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戚某此行只为杀一人而来,并不想横生是非。但是若是有人拦我,青龙大刀可是嗜血成性的。”

他说的是只为杀一人而来,可是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也就是说齐叔的推断没有错,戚非成没有杀到他要杀的那个人。

莫非他的目标真是九殿秦昭?

无名腰板挺得笔直,道:“我们不是拦你,而是公职在身,杀人犯法,必须抓你。”

戚非成目光注视着无名手中的钢刀,说:“你可知道,身在公门,你的刀法永远也不可能扬名江湖。”

“无名不求江湖显赫,只为一偿往昔欠下的恩情。”

虎啸刀起的时候,无名推了成月落一下,喊道:“走。”

无名要她逃。

李兴旺的麻药对戚非成根本没有起作用,不知道在哪个环节上出了纰漏。

她逃,他必死。

她不逃,他们二人生还希望依旧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