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离恨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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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戚非成死后,边城捕快一时名声大振,有人说齐叔是位武功高强的避世高手,有人说成月落本是练了邪功的男子,也有人说李兴旺乃是毒王的入世弟子。

却没有人知道这番虚荣的声名是无名用生命换来的。

流言纷纷之下,一般的鸡鸣狗盗之辈,惧于他们的威名,便不敢在边城犯事儿了,于是近来边城呈现前所未有的安定。

衙门赋闲了下来,成月落也不用每日早早的去,便在家里钻研鞭法,时不时的也练习下厨艺。禾日离开之后,她做过红烧鸡块,清蒸童子鸡,叫花鸡,竹笋鸡,却都不如他那日的烤鸡好吃。

成月落想,她是有点想念他的,烤鸡。

入春的时候,衙门忙碌了起来,连一向两耳不闻衙门事,一心留宿凤凰楼的县令老爷都忙起了正事。晃着他臃肿的身子天天出现在衙门里。

因为,天下皆知,夷华公主秦诺玉将要嫁给匈奴可汗都扶的第二子都计然,日子选的就是今年的入春时节,算算时间,送嫁的队伍差不多已经到了豫州,九殿下秦昭的封地,不日就将抵达边城。

过了边城,再向前就是漫漫黄沙地,滚滚黄沙尘,除了那戈壁上的白杨树,与天相接与地相连的便是满眼的黄色。

成月落没有见过天家的公主,不知道那红红高墙后养成的是怎么样的人,但作为女子,身份尊贵却要以这种相对耻辱的方式远赴他乡,入的还是豺狼之乡,其中苦楚纵是我辈,也能遥感一二。这便是生在那高墙内院皇城人家的苦楚吧,也是享了锦衣玉食后所要承担的责任。

这人世间,大抵人人都担着责任,大到家国天下,小到柴米油盐,不同的是,有的人选择了承担,有的人选择了逃避。

冬末的某个夜晚,成月落曾在女儿红的酒香里问过禾日,如今国泰民安兵强马壮为什么我朝还要用和亲这种方式来安抚匈奴呢?即便是开战,我们也未必吃亏吧,何况不是还有战神一般的九殿下吗?

他自斟自饮的甚为开怀,酒意下一双黑眸更是亮的不像话,他说:“你忘记了当今天子是怎么得了帝位的吗?”

成月落摇头,“没忘。”如今的景帝,本是前朝元帅驻守边关,拥兵自重,以清君侧之名推翻了前朝皇帝,夺取了帝位。不论打的旗号多么像正义之师,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是谋朝篡位。

“那便是了,当今圣上本就不是正统皇族,那传国玉玺又一直不知所踪,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登位。如今表面上四海升平,其实暗地里打着复兴前朝算盘的人不在少数。而起如今朝堂内外,各大世家,党派的纷争也日益激烈。万一和匈奴开战,反而是给了有所图谋的人一个机会。平定匈奴,现在还不到时候。”

成月落不禁又把禾日看了个仔细,“你知道的真多。”

他坦然微笑,“都是酒话。”

酒香弥漫中,他浸了酒气的眼睛格外明亮,但是情感却藏在层层迷雾之中让人无法捕捉。

确实如禾日所说,当今圣上得位不正。几千年来华夏百姓讲究的是名正言顺,德行恭厚,纵然朝代更替,周天子时代的繁文缛节已经不复存在了,但书本上人心中的道德标尺亘古未移。而传承数个朝代的传国玉玺也不知所踪,更添了一份阴影。焚杀子嗣,藏起玉玺,这也可以说是前朝皇帝****宫廷前留给叛逆者的破碎棋局。

成月落寻了间歇问齐叔,“即使如今的匈奴可汗都扶已经是垂暮老人,但我天朝的公主下嫁的为什么不是匈奴世子都罔稚,而是次子都计然呢?”

齐叔一边卷着烟袋一边说:“这便是帝王之术。若要我边关太平,最好就是匈奴内部不太平。如果公主嫁的是世子都罔稚,那汗位之争,都计然全无胜算,根本无需一争。而现今这个局面,都计然等于是有了天朝的扶持,加上他本人也算争气,素有大漠苍狼之称。匈奴的王座之争怕是要好看了。”

“景帝这么做,匈奴人难道看不出来,不发难吗?”

“这才是景帝的高明之处,这门亲事是夷华公主秦诺玉自己求来的。夷华公主在早朝之时,文武大臣面前,求嫁都计然。说的是仰慕匈奴人口中的大漠苍狼,那能在比武中伤得了九殿秦昭的人。她秦诺玉要嫁的人,只能是她想嫁的人。景帝素来疼爱夷华公主,自然是应允了。这满朝大臣,连带着匈奴王族,自然是无法反驳的。”

成月落托腮闷了半天,叹了句,“帝王之术。”

天色湛蓝,白云朵朵,阳光穿透云层,金子碎屑一般的铺洒大地。把衙门门前的两头石狮子映得虎虎生威。红色的灯笼下面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到城门口,边城不大,也鲜有显贵来到这座与黄沙为伴儿的城镇,所以没有特别兴建会馆驿站,一直都是在衙门后堂的厢房接待贵客。

晌午的阳光又明媚了几分,阳光沐浴下的花花草草姿态愉悦,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成月落看了看身旁的李兴旺,一身公服穿在身上,面如玉眸如墨,神情里居然透着几分刚毅。

她推了一下他,轻声道:“这幅男子汉大丈夫的表情是为了得公主还是宫女垂青的?”

他微微侧头对她一笑,霎时间那卷卷书生气又回来了,“别吃醋,有你垂青我就知足了。”

成月落倒是记不清这是多少次被他的话活生生的噎住,却仍是不长记性的挪揄他。若是无名在这,定是要笑话她的。可惜他不在,只有几个衙差暗自偷笑。

就在这时,远处黄沙滚滚,浑浊了空气,一人一马自黄沙中而来,穿的是军服蹬的是马靴,骑得是战马。转眼间已到身前,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的是军礼跪的是边城守将宋仁宇,“报,护嫁将军命小人前来禀报,公主凤驾已到外城,未时可到,烦请将军接驾。”

宋仁宇的声音像他穿的盔甲一般冷硬,“转告将军,下官在此恭候。”

晌午之后,冬日暖阳渐渐西移,阳光又柔和了几分。

步履声渐进,王朝的黑色大旗出现在视野之内,当先一人坐骑白马,身着白色铠甲,头戴金色钢盔,马上英姿颇为不凡。其身后是穿着银色铠甲的御林禁军们,皆手扶腰间佩剑,步伐一致神情肃穆而来。百人禁军之后是大红色调的送亲队伍,仪仗之后就是凤辇,两侧是吹吹打打的司乐队。后面是运载着景帝所赐的和亲嫁妆。

成月落眯着眼睛数了数,四轮板车,约莫有五十辆有余,车车红木大箱。果真是天家凤仪,不同凡响,不同凡响了些。

送嫁队伍之后是骑汗血宝马,穿黑色铠甲佩青钢大刀的骑兵队伍。为首一人马上插有一旗,风吹展旗帜迎风招展,墨色的苍鹰旗,来的是九殿下秦昭的连营骑。

连营骑,秦昭一手创建,纵横沙场鲜有败绩,北入大漠,南平诸海,端的是遑遑骄人战绩。因其以苍鹰为帜,故又称苍鹰骑。

鹰击长空,方显男儿本色。

成月落伸直了脖子,迎着阳光望向那一位位身直如杨柳的铠甲骑士,期许着能看到那位让边疆百姓敬如战神一般的人物。

李兴旺揪着她的衣角问:“看什么呢?脖子都长长了两寸。”

“连营骑来了。”

“又不是没有见过,前年边城告急的时候,不是来了两千连营骑吗。”

成月落目光又兜了一圈,仍是没有所获,只得求助于李兴旺,“帮我看看九殿下来了没有?”

李兴旺目光在她脸上兜了一圈,道:“没来。”

“你如何知道?”

“这还不简单。如果九殿下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就不会是送嫁将军穆平邱。”

也是,穆氏如今再得势,九殿始终是皇子。

成月落看了看那个阳光下金色铠甲熠熠生辉的身影,原来是穆家人呀。“素闻夷华公主同九殿下兄妹情深,豫州距此也不远,如今也没有战事,他为什么不来呢?”

李兴旺目光沉沉的将她望着,刚要说话,便听县令老爷扯着嗓门喊道:“边城县令孙泽杰携县衙一干仆役恭迎公主凤嫁。”

李兴旺拉了一把她的袖子,成月落随他一同俯身叩拜。

那头前的白马扬了扬蹄子,马上的金甲骑士声音里带着傲气,“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