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大清早,太阳刚从草尖上露出半个头,她们这位皇帝陛下才拔马回程,手里拎着一只竹编的笼子,笼子里是一对小兔。
“君儿识得这是什么吗?”将笼子提溜到女儿面前。
小丫头点头,笑嘻嘻的,显然十分喜欢父亲送的这份礼物。
莫蓉顺手将他身上的斗篷解下,他斗篷上粘的一片细草叶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叶子本不稀罕,但是此时此刻出现在他身上就有些奇怪了,这是一种名叫香闭子的草,在东岭以南也算常见,可是一出了东岭,就再没有这种阔叶的香闭草,即使引种过来,能成活的,也都是细叶的,这么说来,他昨晚不只是去逮兔子这么简单了……
“怎么了?”尉迟南的询问叫醒了失神的莫蓉。
一抬头,他跟女儿正好奇地看着自己,莫蓉笑笑,“就是想你这斗篷都被露水打湿了,身上肯定不舒服,换身衣服再用早膳吧?”他有他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只要他不主动说,她也不会轻易提出疑问,这是规矩,也是他们这种夫妻的相处之道。
尉迟南将女儿抱回椅子上,让侍女继续给她喂食。
转到屏风后,莫蓉替他解下了那身粘着泥土、草泻的外衫。
“昨晚,君儿没被吓到吧?”
“没有,一直睡着,都没醒过。”小丫头也许天生好命,什么事都粘不上她。
他很喜欢看她围着自己转,这是一种享受,这个女人敏感地可以觉察到他细微地肢体变化,但有意思的是她轻易不会让你看出来她的敏感,她很会在恰巧的时间,恰巧的空挡把某些东西轻易化解,就像蛇与鹤的柔韧、回旋。
“君儿在外面。”感觉到他的双手环在自己的腰间,不免轻声提醒。
可他却偏偏就喜欢这种气氛,在不可为的时候偏为之。而她也只能任其取之,还不能出声。
男与女,不管礼教如何束缚,也不管世人如何诟病,交电相触之际,总会有取之不尽的情不自禁。
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子兴奋劲,兴许是昨夜又发生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所以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为所欲为——他一高兴起来就会这样。
莫蓉手上还攥着他的外衫,不过很快就被他抽走,扔到了一旁,因为这么一来,她的手便可以回到他的身上——
外面侯着三个侍女,还有他们的女儿,在只隔着一道漆木屏风的情况下,她只能尽量咬住唇,但是这种情况也维持不了多久,在他的动作开始大幅度的不规矩时,她不得不适时地给予一些良善的提醒,免得出丑。
“陛下,一会儿就要出发去边城了。”在他的耳际低语。
她的话得了他一记啃咬,莫蓉疼的皱眉,不过他却也停止了不规矩的异动,只将她紧紧搂在胸前,喉咙里传出未餍足的喘息,但很控制,只有她能听得到。
莫蓉失笑,这声音让她记起了三年前,她还跟他不甚熟悉的时候,床底之间也是如此一触即发之际,殿外却陡然传来边关有战报,他也是这般痛苦而收敛的喘息,脸色乍青还红,之后赤着脚便出去了,然后再赤着脚回来,而那时她已经穿戴整齐,打算回宫了,这很难办,即使是皇帝也不得不被那些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束缚着,她听到了他嘴里嘟哝的咒骂声,但也只能当作没听见,福了身便打算回去,可没走到门口,又硬生生被他拉了回去,继续把之前没做完的事,做了个彻底后,依旧不让她走,他似乎是偏要跟那些陈腐烂渣的规矩作对。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没有他的地位,也没有他的本事,所以只能迂回着,最终将他磨通。
“又为了什么笑?”张开双臂,好让她整理不用那么费力。
“没什么,臣妾只是想起了些往事。”
“什么往事这么好笑?”他非常想知道她每一次笑都是为了什么。
“臣妾想起了三年前西南大捷时,恰好是臣妾去甘露殿候驾的那个晚上。”转到他的身前,为他细细的系好腰带。
尉迟南微微蹙眉,不过很快眉头便舒展开来,他也记得那个晚上,本来很好的气氛,却被李琛一句话给打了碎,他火冲冲的出去,看到的便是李琛手上的捷报,“你啊,每次对规矩都比对朕好。”
“臣妾守规矩也是为了能待在陛下身边久一点嘛。”声音中夹带了些微嗔,但并不过,而且也没有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尉迟南笑看着上下忙碌的莫蓉,很庆幸,当年他跟睿儿会游荡到她的门前,闻到那满园子的菊香。
这个女人是个可以一辈子放在身边的伴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答应我——”手指抚着她的唇片……
答应他什么呢?他没说。 莫蓉这次是真得猜不出来他要她答应他什么……
“母妃,小兔子真得是哥哥跟妹妹吗?”女儿稚嫩的话语拉回了莫蓉的思绪。
用过早膳后,大队便赶往边城,她们母女也随着一起过来。
小丫头对父亲捉的这两只小兔子极为喜爱,连上马车都要拎着。
“可能是吧。”捏一下女儿的小脸蛋。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掀开帘子,才发现已到了边城门外。
因为明诏上并没有说要到边城,所以边城一行,并没有铺张,只带了十几名侍卫,以及莫蓉母女俩,再就是庞朵跟那名受伤的女刺客殷汝君。之所以带她来,是为了治她身上的伤。
因为失血太多,这位殷小姐几乎一直出于半昏睡的状态,直到正午才清醒。
“汉阳,把她手上的绳索松开吧。”莫蓉端来刚煎好汤药,见殷汝君依旧蜷缩在床上,不免把汉阳叫进来,让他给人家松绑。
莫汉阳看了看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唇片干裂出血,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力气再发疯,便上前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绳索绑缚的位置,早已深深的勒出了两圈血印子。
虽然如此,不过莫汉阳依旧不敢放松,这女人悍的很,轻易不能放松警惕。
“我连求死的力气都没了,还怕我伤到她吗?”殷汝君倚在床头,好笑地看着床前那个随时打算制服她的男人。
莫蓉给了弟弟一个眼神,莫汉阳乖乖的坐到凳子上,把玩着桌上的茶碗。
一碗冲鼻的汤药喝完,殷汝君便开始咳,咳到差点没喘过气来。
“汉阳,快把她扶起来,像是被什么堵住喘不过气了。”莫蓉急招呼弟弟过来。
还是男人的力气大,只在殷汝君的背上拍了两下,她便哇的吐出两口血来,之后便不再咳了。
莫蓉转出去,打算找些干净的棉布来。
“对不住,弄脏你的衣服了。”一切收拾好之后,殷汝君跟莫汉阳道歉,因为她那两口血全吐到了他的身上。
这歉道的莫汉阳莫名其妙,这女人向来都是将他视为不共戴天的死敌,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变得这么客气了?
“我口渴。”瞅着莫汉阳,眼神很纯净。
莫汉阳虽觉得怪异,不过还是伸手倒了杯凉茶,递到她的脸前,谁知她却趁机咬住了他的手指,死死的咬住。
他就知道这女人绝不会那么轻易变乖!
直将手指咬出了血印子,殷汝君才松口,咧着嘴笑着,嘴唇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莫汉阳攥住自己被咬破的手指,看着床上那个笑的开心的女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平奴会说女人的心思太难弄明白了。
“我不会再来杀你了。”笑着,但眼泪却一颗颗逝进枕头里,她知道自己根本杀不了他。
感情刚刚那么用力咬他,是算作报仇?“我是无所谓。”反正她每次刺杀都伤不着他。
如果莫汉阳有预测未来的本事,想他是不会说出这么自信的话来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必然的,否则怎么会有“意外”之说?
莫蓉拿着一团棉布跨进门——
“姐,我去姐夫那边看一下。”莫汉阳从姐姐的手里扯过一条棉布缠到被咬破的手指上后,抬脚出门。
他这一句话,不过短短十个字,却让床上的殷汝君吃惊不小,因为她一直以为眼前这个被他悉心保护的女子是他的妻子,想不到却是他的姐姐……
莫蓉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床上那个发呆的女子,怎么她会觉得这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奇怪的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