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竟然合起来骗我……”
这句话如霹雳大雷,轰地炸得二人头昏脑胀,吓得他们魂不附体。
秦明月脸上仍是冷冷淡淡的,眼光却再也不看他们。
这态度让两人更是惊慌,互看了一眼,对方眼中除了焦急就是惊慌,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娘,我不是故意的。”和儿奔到秦明月面前想扑进她怀里,她眼神一扫吓得和儿不敢动弹,硬生生止住了势头,僵在半路。“我们也只是想把那些布置弄懂……”
“弄懂?我怕你们弄懂了,荔国也跟着亡国!”
两人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身为荔国的士兵,大德再害怕也大着胆子开口问:“我们荔国要亡了?”
“你们这些题再解几道,那就快了。”
这些题和亡国有什么关系?大德还没搞懂,和儿已经忧心忡忡地问:“难道这些题和荔国的布防有关?!”
“前次是西山虎踞关的地形,上次是西门峡的,今次……你们自己看清楚。”
两人立刻扑到桌前埋头细看,这地方东西两面各有延绵不断的山,中间却是个不甚宽的平原,平原的中央还有条河……
“这不就是雁谷?!”两人失声惊叫。
“看出来了?我们就在这儿呢。”秦明月往平原上的某处一指,再指向西边的山上。“薛家军的军营在这。”
被秦明月这么一说,大德也看出个门道来,这些东西堆叠起来,可不就是他们身处的,以天险著名的雁谷?
“雁谷附近其实有三道山脉,荔国占了中、东两道,西边的是蒙国的军营所在。这三道山脉挺拔高耸,易守难攻,是以荔、蒙两国历经几十年仍然不能占到对方半分便宜。”
两人看了看布置,又回想一下附近的地势,果然不错。
“和儿,你还记得上次大雨后我们去采果子,发生了什么事?”秦明月忽然话锋一转。
“我们找不到去果子树的路。”
“没错,山形、山势是会变化的,今天还能走的路,明天可能忽然就堵住了,这也是荔、蒙两国将军所烦恼的事,他们不能确切掌握敌方那边的地形。”秦明月说到这,又把眼光移往桌上。“你们还没找到这布置有什么问题吗?”
和儿搔着脑袋左看右看半天也没找到,这回反倒是大德先答:“这儿应该有一座山,这儿应该有个小沙岛……”大德一连点了几处,和儿听得双眼闪闪发亮,原来大德叔叔也很聪明!
“没错……那你们现在知道为什么把戏会被拆穿了没?!”秦明月问得轻巧,两人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却又是一惊,心跳再次加快,额上再次冒汗。
“答不出来?答不出来就出去。”秦明月淡淡地朝门边仰首,明显是赶人出门之意思。大德立刻就急了,好不容易得到娘子承认,现在却被赶出门外,简直是浪费了这些天的努力。
娘子可是很倔强的,这回被赶出去了,以后还不知道进不进得来,能不能再吃到娘子做的饭,能不能再看娘子为他的事或浅笑或皱眉,能不能再听娘子细心地解说地形布置……
以前一个人过惯了倒不觉得,现下习惯了就觉得以前的日子太没趣,现在若娘子真不许他来,他能不急吗?
和儿也是怕的。有一回他惹怒了娘,她没打骂他,只是十天十夜不跟他说一句话,不管他问什么说什么都不管不理。那回他撞墙的心都有了,就盼望着娘开口,哪怕是骂他他也乐意。
他俩很是着急,眼见秦明月真站起来出房,大有去打开大门赶他们出屋的架式,更是吓得慌了,大德再也管不得其他,冲口而出道:“我知道!”
秦明月往大门去的步伐顿住,转过身来,“说。”
“这、这……因为、因为……这地形错了……”大德拚命想,拚命想,“知道地形错了……”
“布置的人一定不是荔国的!”和儿大叫,他想到了。“连我们都知道地形错了,如果是薛家军里的考问,地形一定不会错!”
“对,对!”大德欣喜地附和,并且渴求赞赏地望向秦明月。
“总算是想出来了。”
见秦明月往回走,大德与和儿偷偷对望了一下,各自松了口气,可和儿转念一想,大叫不好:“糟了!我们之前不是解了好几个布置吗?那不就让敌人知道进攻的办法了?”
“虎踞关、西门峡……那些都是荔国的重要据点,要是让人攻破了,这、这……我们不成了千古罪人吗?”大德急得都想哭了,“娘子,怎么办,我们要成千古罪人了!”
“知道事情严重了?”见大德与和儿真的急了,秦明月便不再恫吓他们,“你们放心,之前的布置都有缺陷,若他们真的照着法儿攻城,绝对是自投罗网。”
“真的?”大德与和儿两双眼睛同时亮晶晶的看着秦明月。
“当然。”
大德在那边乐着,和儿想到了一个问题:“娘,那些布置有什么缺陷啊?”
“对,和儿跟我怎么没能看出来呢?”
“我跟你们说的都是最基本的攻城方法……”秦明月说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和儿,你先出去。”
“娘!”和儿不依了,“我想听!”
“出去!”
“我不要出去不要出去,我想听啊!”和儿跳起来激动大叫。
“你是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秦明月也动气了,“我说了你不能听就不能听!”
“呜哇,娘骂我──”和儿毕竟还小,被娘亲骂几句就开始撒赖,哭着抱住桌子不肯放。“娘不喜欢和儿了,和儿只是想学法儿……”
“你出不出去?!”
“不出去,不出去,娘硬是要赶我,我出去了就不再回来!”
“你……”秦明月急怒攻心,胸口如被针尖狂刺,痛得眼前一黑便要晕去,一旁的大德赶忙扶住她,和儿惊惶地看着娘亲倒下,吓得不敢再哭,带着泪过去抱住秦明月大腿喊:“娘,你怎么了?”
秦明月仍没缓过气来,面如死灰,双唇透着青紫,大德也顾不得她生气,一把抱起她就要往外面寻大夫去,一只脚刚跨过门槛,秦明月轻轻动了动,气若柔丝地说:“放、放我到床上去……”
“你得看大夫!”大德说了句又要往外冲。
“你是不是,也要气我……”秦明月勉强睁开了眼问。
“不是,不是……”大德卡在门槛中间,不知该进还是该出,最后还是听娘子的,把她抱到房间去,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娘,你别生气,是和儿乱说话,我再也不学了,你别气好不好?”泪水自和儿脸上落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泪水洗得晶亮晶亮,极惹人怜爱。
秦明月没理他闭上了眼睛,和儿和大德也不敢再说话,眼巴巴地在床边等,过了一盏茶时间,秦明月脸色稍好了点,呼吸也平顺许多,大德这才小声地问:
“我去给你找大夫吧?”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睁眼对大德道:“你回营吧,刚当上百夫长,要好好遵守营规。”说罢她又闭眼,竟一句话也不跟和儿说。和儿吓得慌了,泪水又涌上眼眶,看着娘亲又看看大德,不知如何是好。
大德接到和儿的求救眼神,大手搔搔头,准备了很久正准备开口,秦明月一句“还不走?”让大德把所有话咽回去,可他又觉得不能这样丢下和儿,站在床前硬是不动。
床上的秦明月皱眉了,张眼朝大德一看,壮如山的大德也不禁一抖,抱歉地朝和儿看了眼,缩着脖子灰溜溜地离开。
“娘……”和儿讨好地在秦明月旁边喊。
其实秦明月此时已经没什么事了,但这儿子不教训一下,还真以为有了靠山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所以她仍然对他不予理睬。
让你忤逆我!秦明月狠狠地想。
“娘……”和儿语气里添了几分撒娇。
秦明月干脆翻身,以后背对着他。和儿自从上了学堂起就很少撒娇了,经常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要有大人的气度云云。她虽然欢喜他的早慧,但天下又有谁不喜欢儿子向自己撒娇呢?现下能享受当然要享受了。
“娘,你别生气好不好?”和儿大着胆子偷偷拉扯秦明月的衣角。“是和儿乱说话,和儿以后都不敢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你怎么还在,不是说要出去不回来么?”秦明月装成一脸疑惑地扭头看他。
“没有,和儿怎么舍得娘,和儿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和儿爬上秦明月的床,跪坐在她面前。“娘,你别气了好不好。”
秦明月自是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所以她望着他的眼睛道:“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
“和儿一定记得!”娘不气了,万岁!他欢快地扑进秦明月的怀里,秦明月也带着浅笑回拥他。
只是和儿血液里带着对军事与武力的向往,真的能这么简单消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