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因为资金周转不开,梁希又不肯再与人借,Sissi Ever的开业就那样搁置了下来,白白的每日在那里烧着昂贵的租金。
自从那日从左轻川家回来之后,她似乎也明白了现状,整个人都显得沉默寡言,每天都闷在屋子里面设计婚纱,不然就是没完没了地播着根本就不会被接听的电话。
梁希不敢想象左轻川现在如何,因为她怕自己脆弱,怕自己哭。
当一颗不是那么坚强的心,在渐渐学着成熟时,半百滋味总是痛苦居多。
虽然张晓慧对别人只字不提左轻川的近况,但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快这档子麻烦事就传遍了亲朋与好友的圈子,弄得所谓上流社会人尽皆知。
不过想必,何原这类不守规矩的人,的确为此信息的传播作了很大的贡献。
这日梁赫刚刚从首都机场出来,坐上助理的车,就听他说道:“董事长,最近出了点乱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
梁赫一身考究的黑衣,整个脸都冷冰冰的麻木。
助理道:“是关于小姐的…”
梁赫还是没回答。
这对近年来寡言少语的他来讲,就算是默认。
助理赶紧道:“好像小姐和左少爷还有联系,确立了恋爱关系,张晓慧觉得不妥,为了打击他们把小姐的店砸了。”
梁赫终于问道:“什么店?”
助理说:“还没开张的服装店,好像也是借钱开的,小姐生活不怎么宽裕。”
梁赫沉默了很久,才道:“黎舒不该扔下这孩子。”
他已然有年月没有提起前妻的名字了,助理坐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哎,总之小姐是无辜的,现在左少爷被软禁了,也不知小姐在干什么…”
梁赫摆摆手:“给她笔钱,让她走吧,不要和左家搅在一起。”
助理点点头。
总是有的人讲话如圣旨,一字千金。
半日之后,写着大额数目的支票就被毕恭毕敬的送到了梁希面前。
梁希站在家门口感到很意外,满脸憔悴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助理低头道:“是董事长给小姐的一点补偿。”
梁希没有接,她还没忘记那天被狠狠地拒绝,轻声道:“补偿什么?”
助理叹息着劝道:“小姐,你还是离开北京吧,董事长不想再看到你,也不希望你再和左家纠缠不清,所以拿着钱去别处过舒心的日子,也是个好的选择。”
梁希顿时神色黯然的说:“是…嫌我给他添麻烦了?”
助理把支票递过来,没再多嘴。
梁希手指有些颤抖的接住,感到了阵阵晕眩。
她明白这是什么补偿:是梁赫抛弃她的补偿,是他没有尽到做父亲责任的补偿,是他狠心的补偿。
纸上的数字,就是他的愧疚之心。
不多,也不少。
刚刚好足够把梁希从眼前打发开来。
02
苍白的脸在微冷的空气中,像是吸血鬼的皮肤,没什么人气。
左轻川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因为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只靠输液维持,因而不管大脑还是身体都格外的虚弱。
张晓惠安静的坐在旁边,眼神里泛起心疼,却又在儿子朦胧间睁眼的刹那模糊开来。
头两天,左轻川还会拼命地想跑出去,砸家具,踢门,爬窗,也做过不少傻事,但他怎么折腾的过哪些轮番值班的保镖。
后来忧郁,不肯吃东西,家庭医生又姗姗出现,一针营养扎进血管,保证他再怎么如何也能维持生命。
天翻地覆了这么久,原本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已经被折磨的像个病人了。
左轻川默默地看着母亲,眼里竟然没什么情绪。
张晓惠道:“梁希只来过一次,相信她很快就死心了,你也别犯傻了。”
左轻川的胳膊被绑着,声音也异常沙哑:“我们...不是玩过家家...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我不会变的...”
张晓惠苦口婆心:“你怎么这么倔呢,你梁叔叔根本就不愿意见到她,况且现在工作竞争这么激烈,你和她在一起,怎么面对亲戚朋友,又能对你有什么帮助?”
左轻川道:“事业什么的...不需要利用女人...”
张晓惠依旧坚持着左轻川会回心转意,冷笑了下没有作答。
左轻川看着天花板问道:“妈,要是我被你弄死了,你后悔吗?”
张晓惠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握住左轻川冰冷的手说:“别乱讲话,你答应妈妈听妈妈的话,就可以随时自由出去。”
左轻川那个脾气,好像谁都知道似的。
没有权宜之计,没有谎言。
永远是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光明磊落。
所以他当然不肯许诺,只是侧过头去道:“我只想娶小希,你愿意耗就耗着...我不在乎...”
张晓惠生气的咬住嘴唇,瞪着倔强的儿子讲不出话来。
03
童话里拯救公主的总是勇敢的骑士,但能和公主永远幸福生活的却通常都是高贵的王子。
现实生活中,其实也会如此。
那些能帮住我们渡过难关的,也许并不能和我们在一起。
这天梁希被噩梦惊醒,外面的天才蒙蒙亮。
她疲惫的把散落到床上的设计图推到一边,便又拿出手机播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无人接听,还是无人接听。
梁希难过的轻声到道:“小川,你到底怎么了,至少要让我知道...”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着急的敲门声。
梁希被吓了一跳,赶紧跑下去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陈安。
她打开门说“老师,你怎么来了?”
陈安进屋道:“我刚回国,听说你...”
他顿了下问说:“你还好吧?”
梁希默默的点头,而后小声道:“我没事,我只是担心小川...”
陈安已听到艾黎所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沉默片刻问:“为什么不争取见他,躲在屋子里有什么用?”
梁希说:“我去找了,只有第一次他妈妈见了我,其余的时候佣人都敷衍我,我去他公司找,人家说这些日子他都没上过班...小川的妈妈很厉害,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陈安温柔的扶住她的肩膀:“别着急,我替你想想办法。”
梁希低头道:“我现在只想他们放过他...小川脾气那么不好,不会服软保护自己的。”
陈安轻轻的感情叹了口气,拥抱住梁希,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有很多不好,但就是这点好。
总是能把别人的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很傻很善良。
两日之后,梁希就拿到了一张宴会的邀请函。
陈安告诉她左轻川的父母都会出席。
陈安还告诉她,这或许应该是她能勇敢站出来的最后的机会,人有的时候,必须要勇敢面对一切。
梁希知道他说的没有错。
她是该面对了。
前方灯火辉煌。
梁希身着美丽的礼服,拎着个小黑响。深深的吸了口气,咬着牙走了进去。
似乎很多来宾都凭着自己出色的社交感觉,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梁希很快就看到了张晓惠,也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但她还是顶着压力走了过去,轻声说:“阿姨,我想看看小川。”
张晓惠瞟了眼老公,然后微笑:“小川出国了,现在不在北京。”
梁希握着箱子说:“您在骗我对不对,您把他关起来了对不对?”
张晓惠道:“这些毕竟还是我的家务事。”
梁希想到左轻川会受苦,心就很痛,她皱着眉头道:“您不觉的您太过份了吗,这样下去,小川会恨您的。”
张晓惠冷笑:“我不觉得我的儿子,会为了别人来恨自己的母亲。”
梁希道:“可是有很多人都因为感情而抗拒自己的家庭。”
虽然宴会还在继续,但是大家已经开始注意他们这边的情况了。
梁赫皱着眉头走近,语气严厉的说:“梁希,你不要无理取闹。”
梁希猛地看向他,质问道:“我无理取闹?我的男朋友被无缘无故的剥夺了人身自由,我还没有报警呢。”
梁赫有点生气:“你太放肆了。”
梁希说:“我放不放肆,你也管不着,你都让我不要再见你了,我们就是陌生人对吧?”
梁赫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一时沉默。
梁希惨笑,后退半步道:“我听说过分手费,但是我还没见过父女也有分手费,这笔钱我要不起,我也不稀罕,还给你,以后我都不会叫你爸爸了!”
她说着便打开手提箱,里面满满的人民币,把大家都惊在了那。
一滴眼泪划过梁希的脸庞,她轻声道:“我不稀罕一个把十几年感情看得比一滴血还轻的爸爸。”
说完,梁希就把箱子摔到地上,钱哗啦啦的撒在地上,触目惊心。
而后她又猛地转身看向张晓惠:“还有阿姨你!从前看我是大小姐,就对我那么好,现在我不是了,你就叫人砸我的店,势利两个字你最懂了!我告诉你,不管我有钱没钱,我都是个人,我都需要尊重,从前我不懂,为什么我没做错事,你们大家就不爱我了,现在我比谁都明白,其实你们那根本就没爱过我,你们爱的是我的光环,我的身份,你们爱的是自己的利益!好了,我真的不会再让大家不愉快了,也不再耽误小川的前程了...我走,我退出,你们放过他,不要再折磨他了,好吗?”
这段话,换来的当然只是无声的回答。
梁希又道:“我还有些话,替我转告小川。”
说完,她就一脸哀伤的走到钢琴前坐下,按响了琴键。
竟然是那首卡门。
梁希终于可以流利的,连贯的,动感情的把它弹出来了。
可惜左轻川没有机会听到。
梁希想到两个人这些日子以来那些简单的快乐,忍不住又流出泪来。
但她还是坚持着弹了下去。
这是她的爱,她的控诉,还有她的无奈。
就像语言一样,大家听不懂,她也不再需要他们能听懂。
人各有志,人各有心。
一曲终了,宴会大厅整片寂静。
梁希缓慢的站起来说:“我会离开北京,但你们记住,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我要让你们看见,即便没有我的家庭,我也可以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人,我也能配得上小川。”
说完,她就快步向外走去。
快,是因为梁希已经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这些年她哭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痛快淋漓,痛彻心扉。
梁希感觉自己终于摆脱了身上的枷锁。
她皱着眉头脱下了蹩脚的高跟鞋,散下了盘得整齐的长发。
在众人的目光中显得即狼狈,又带了种奇异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