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院门口的情景历历在目,一回想起来,林欣冉仍是感到后怕。又恼又气又怕之下,她有些口不择言。
刘飞菲的脸色一变,原本肿胀的脸在热毛巾的作用下已是红通通的,此时再恼羞成怒,脸色就更是吓人。她冷笑连连,“合着你这么好心把我接到你家来,就是为了取笑我打击我啊,何必呢,装这假慈悲,刚刚你可以和她们一道啊,那不是更过瘾?”
“你你……”林欣冉被她气得浑身直哆嗦,眼泪涌上来,在眼眶内打着转,“要是我有半点取笑你的意思,就叫我不得好死!”
“该死的不是你,而是我,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早活够了!”
蓦地,刘飞菲几乎是狂叫着,歇斯底里的喊着。在这一声狂喊中,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立即喷薄而出,她趴在沙发扶手上痛哭失声,一发不可收拾。
“那你就去死,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和个死人有什么两样。只要你舍得丢下你妈一个人,你就死去啊。”
林欣冉也是随着她呜呜的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不忘拍打着她的后背,痛骂着她。刘飞菲猛地一个起身,转头抱住了林欣冉,两个人相拥而泣……
等到哭够了风平浪静以后,刘飞菲这才抽身,从面巾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眼睛。她委顿的窝进沙发,声音更加的嘶哑了。
“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整天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没有归属感方向感,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其实有时候我也挺厌烦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我,也曾想过,或许我该学学你,像你一样的试着安静下来,平淡的找个人嫁了,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可是这嫁人哪有这么容易,说嫁就嫁的,又不是买股票,只要你有钱想买就买了。再说了,就是股票买之前你还得筛选筛选挑支有潜力有发展的绩优股呢,何况这是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你别看我这几年也交往了几个,可都******没一个是真心的,都是怕寂寞玩玩呢,像这样的人就算他肯娶我也不肯嫁啊。嫁人也得讲究一下‘价值投资’吧,嫁那些花心大萝卜精虫上身的,保不齐以后哪天一个不高兴就把你甩了,他继续做他的花心萝卜去,而你到时哭都没地找去。
直到后来碰上了赵振宇,看得出他是真的对我好,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还向我求婚了。说实话,我对他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这是唯一的一个肯向我求婚肯娶我的男人。于是我想到了你,你和罗东睿当初不也是这样结的婚吗,可是婚后的小日子看上去幸福的不得了。于是我答应考虑,我决定冒一次险做一次赌注,看看到底是我心强还是命强。可是最终我还是心强命不强啊。在我还没有决定下来答应他的时候,他妈忽然找到我,说是她向别人打听过我,我根本不是个良家妇女,已经被很多人睡过了。她说……她说我是‘破鞋’,根本配不上她的儿子。哈哈哈哈,你听到了吗,破鞋诶。良家妇女,她凭什么说我不是良家妇女?就凭我多交了几个男朋友?难道只有像你们这样从一而终的才能称得上是良家妇女?其实你是知道的,我不管怎么胡来,但是有妇之夫我是坚决不碰的。可是如今既然我在她们眼里已经是‘破鞋’,那我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破到底算了,免得埋没了这个称号。”
刘飞菲越说越激动,眼泪唰得一下又重新涌了出来,她仰起脸试图叫泪水倒流回去,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最终她放弃了,只是随意用手背一抹,抹花了整张的脸。林欣冉胆战心惊的紧紧握住她的手,马上就进入五月份了,天气已然炎热起来,可是刘飞菲的手却冰凉冰凉的。林欣冉手下又加了把劲,试图想要将自己手中的热度温暖朋友。她出言劝慰着,其实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任何的语言对刘飞菲来讲都已是多余的,干涩无力的。她心里不禁悲怆,过去种的什么因今日就结什么样的果。如果当初刘飞菲肯收敛一些矜持一些,那么今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也不会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了?
倾吐因为哽咽中断了一会儿。刘飞菲吸了吸鼻子,等着情绪平复了一些后才又接着说下去,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就和你坦白一句吧,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羡慕你,甚至是嫉妒你。你的家庭条件比我好百倍,被爹疼被妈爱的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着,可我打从出生那天起就没见过我亲爸的面,我妈你也见到了,我就不多说了;还有你的学习成绩也比我好很多,考上了所好大学有了份好工作,而我呢,只是一个大专毕业,工作也是作为劳务输出才能够招的工;至于容貌,你算是稍逊一点吧,可是偏偏就是有人喜欢你这样的,觉得你又清纯又善良,他们个个都把你视作宝。我和你做好朋友,很愚蠢的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耳熏目染的总会受到熏陶得到点什么吧?结果,你看到了,就是这样的结果,你是千金我是破鞋。”
后面的这些话彻底震撼到了林欣冉,她目瞪口呆的望着刘飞菲,言语不能。如果说赵振宇******那句断语令她感到太彪悍,刘飞菲的“婚姻论”令她戚戚然,那也赶不上此刻刘飞菲的坦白对她的冲击力来得大。原来是这样吗,她一直在心里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吗?林欣冉觉得太匪夷所思了。
她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优秀了,值得刘飞菲去羡慕去嫉妒去比较。
在她看来,她的家庭条件只能算过得去,最起码吃喝不用愁。可是爸妈均来自农村,除去要承担自己家庭的生活以外,老家各房亲戚的生活困难同时也要负担着,其实肩上的担子并不轻。爸妈对她好是真的,可是也没有如刘飞菲所说的那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该责骂时照样责骂,一点不留情面,甚至于小时候偶尔惹妈妈急眼了,妈妈都对她动过拳头,手下更是不肯软半分。而她的学习实在谈不上好,考试成绩回回都是低空飞过,别人一问起她的分数来,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回答,能够考上大学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吧。还有什么个个把她视作宝,她更是觉得荒唐可笑了,如果真是这样,七年前还会发生那些事吗?
可是正是这些她觉得算不上什么的什么,却成了刘飞菲眼里的优秀。到底是这个世界太荒唐,还是现在的人们太疯狂?
林欣冉沉默的站起来,斟酌着,“我看你是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去卧室里睡一会儿吧,等睡醒了一切又都好了。”
谁知此时的刘飞菲显得格外的倔强,听不进去任何的言语。她执拗的看着林欣冉,“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觉得我可笑,不愿意搭理我?”
林欣冉停住脚步,微微侧过头俯视着坐在沙发里仰视着她的刘飞菲。这种俯视的感觉忽然让她有了一种认知。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之间一直存在着这样的一个状态,以一个并不对等的对看方式相互对望着,打探着。她的某个动作或者表情,在她来说可能是无意识的行为,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换作刘飞菲看来,却极有可能认为她是在对她高高在上的俯瞰呢?
林欣冉忍不住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她就真的如嘴上所说的,她对刘飞菲从来就没有计较过什么吗?从来就没有在潜意识里想要在刘飞菲的面前显示过她的优越感吗?
她的视线虚无的穿过刘飞菲的身体,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看去,神情带着浅浅的惆怅,“我无法回答你的话。也许我们本就不该活的太明白,不是说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吗。”她微微叹了口气,重新又说道:“不过有句话我还是可以回答你。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看你,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自己。人可贱我,我不可自贱啊!东睿有句话说得对,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由着自己任性胡为的年龄了,那就应该学着如何理性的去处理一些事情。”
刘飞菲低下了她仰着的美丽的头颅,若有所思,“他是这么说的?那你学会了吗?”
林欣冉摇头自我解嘲的一笑,“哪这么容易。”
刘飞菲到底是听从了林欣冉的劝,进了卧室躺下休息。也许林欣冉说得对,她是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她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那些事就好比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已经快扛不住了。那就干脆睡一会儿吧,但愿一觉醒来之后才发觉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个梦,一个永远都不会发生的梦。
侧身躺在林欣冉家的床上,刘飞菲明明感觉身心倦怠无力昏昏欲睡,可是人却如摊煎饼一样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