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冉不可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这话如果搁在以前她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或者是刚结婚的时候,她或许都会争辩上两句。毕竟是打小养尊处优的生活过来的,再大度再不以为忤,也容不得别人语带酸意的讥讽。你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是你自己的事,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人各有志,你愿意找做生意的做男朋友,我愿意找个有安稳工作的普通职工做老公,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凭什么因为志向不同就要遭受你的打击?可是现在的她不这么以为了。当乌鸦抛掉了以前黑漆漆的外衣飞上枝头变成了美丽的金凤凰,表面看上去犹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可是这里面的各种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再清楚明白不过的了。何况,这人的一生长着呢,谁知道明天,甚至是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林欣冉现在很知足,对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老公也很满意。她和罗东睿两个人偶尔还是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磕磕绊绊争吵拌嘴,可是照罗东睿的话说,这居家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时候,大吵伤情,可这小吵却可以怡情。
林欣冉不吭声可是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会保持沉默,即便是知道这话里的意思不是指向自己的。其他人倒还好,只是李青青听了不乐意了。这人不都是这样吗,对于喜爱张扬炫耀的,无论他说的做的是不是事实,你这心里听了都不会感到舒服。说是嫉妒也好,说是嫉恶如仇也罢,总之就是不能人前显摆,你得学会低调做人。
如果说林欣冉嫁的老公在丁澜眼里称不上优秀,嫁了他是运气不好过苦日子,那李青青的老公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岂不是比林欣冉还不如?这可就是应了那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
李青青当即沉下脸来,“我说这人千万不能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否则得意过了头,万一哪天一旦从云端跌倒了尘埃里,那还不得跌个粉身碎骨尸骨不全啊。做人千万要记得口下积德!”
说是叫别人口下积德,可是李青青的这嘴,一向也是够损得了。她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蔫有不明白之理。丁澜的脸“噌”的一下就红透了。
与此同时,罗东睿那里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趁着这会儿没有工作比较清闲,一帮人凑在罗东睿办公室里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五一放假旅游的事情。
别看罗东睿在工作中一贯的讲究严谨认真,做事从不马虎拖拉,他也一向拿这些标准去要求底下的职工,但是却不喜欢在职工面前摆谱拿架子,整天摆着个“晚娘”面孔。工作之余,他也会和职工们凑到一起东拉西扯,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因此上,底下的职工和他的关系走得还都是比较近,对他并不畏惧,但却很敬重。只要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他们就会挤在罗东睿的办公室里侃大山。调侃的内容,大到国内国外的时事政治,小到各自家里夫妻之间、长晚辈之间、邻里之间的矛盾冲突,甚至于娱乐花边新闻,他们都会涉足。
郝楠初来乍到,看到的是和她以前的单位截然不同的两种环境。勾心斗角明争暗抢虽然也会偶尔发生,不过她认为这是人类生存中的一个必然关系链,无论在地球的哪端,这种现象都不会消失。她想得开,也有那个能力,所以对这种现象的发生还能够泰然处之。何况在这里,相较于以前的单位,勾心斗角明争暗抢的事情已是少之又少了,展现更多的,是一种积极乐观向上的团队精神,她一下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而在喜欢上这里环境的同时,她对这个采油队的管理者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她都会和大家一起挤在罗东睿办公室里胡侃,以借此与罗东睿有近距离的接触。
见到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横飞,罗东睿面带微笑却不发一言,郝楠忍不住探究:“罗队,这三天假不知道你都打算去哪儿?”
罗东睿正在听一人口若悬河大讲特讲他有次出去旅游时的“艳遇”。说是那次的导游小姐长得蛮不错,对人特和气,尤其是男游客,更准确的说是对他。看他时总是眼里星波流转,面上桃花点点,眼角眉梢若说有情却又似无情,贵在有与没有之间。直惹得他浑身就跟过了电一样,麻飕飕痒酥酥的。可是再怎么过电再怎么****,他都没敢有非分之想,还不是害怕到头来没吃到羊肉反倒惹上一身骚。当时可把那小导游给失望的啊,那脸上的表情既有讥讽又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他愣是意志坚定的把住了自己的前门没松口。
其他人就起哄,“你小子就在那瞎掰吧啊。还什么小导游看上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凭你这副尊容也会有女人瞄上你?”
那人不服气,脖子一梗,“我这副尊容怎么啦?不就砢碜点吗,有的女人还就喜欢这个味儿,知道不?”
另外一人一挥手,“切,虽说吹牛皮不上税,可也不能把它吹爆了。这女人啊,要说喜欢上咱罗队这样的,那我信,要说喜欢上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郝楠正是在这个时候开口问的罗东睿。
罗东睿一听郝楠问他话,倒是愣怔了一下,他还真没有注意到人群里竟然还有一位女同志的存在,而且是神态自若地听着一帮老爷儿们神侃“桃花运”。
这个郝楠,怎么说呢,以前对她就有所风闻,据说是个特强势特有个性的一个女人。后来调到他这里来了后他发现,传闻果然不假,“抬头婆娘低头汉”真是说得太对了。郝楠走起路来总是昂首挺胸精神抖擞,都说这样的女人个性好强争胜,而她与其他女人相比较而言,的确是特别的,是,与众不同的。罗东睿对她,既有作为一个领导对下属的赞赏,又有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欣赏。罗东睿知道郝楠调到这个队之前是刚离了婚的,可是在她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离婚给她带来的伤痛,她顽强乐观的生活着。虽然不清楚她离婚的真正原因,不过罗东睿想当然的认为,郝楠太过强势的性格估计也是造成她婚姻失败的其中一个原因吧,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欣赏这样的性格,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容忍一个凌驾于他之上的女人。
他回答郝楠,“我一号还要值班,就哪也不去了。”
郝楠略微提高了一下声音,“罗队,你真的是太敬业了,不愧是先进工作者。不过,工作归工作,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才行,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罗东睿笑了笑,不置可否,顺口问了郝楠一句,“你呢,这三天没安排你上班,想做些什么?”
这本是无心之问,或者说罗东睿只是出于一个领导对下属职工客套式的询问,也就是没话找话。反倒是郝楠看上去似乎并不是这么以为的,见罗东睿问她话,神色之间显得格外兴奋。
她略微收敛一下情绪,揣摩着话说,“我想要去爬泰山。罗队,介意不介意我给你提个建议?”
“哦?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听到郝楠说要向队长大人提建议,其他人立刻停止了喧哗,个个都好奇的竖起耳朵来倾听,他们也都想听听郝楠这个自以为是的智囊脑袋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或许会有什么八卦新闻出现也不一定。
诚如罗东睿所说的那样,作风强势的,喜爱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女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得起的,最起码,这个采油队的凡夫俗子们就无福消受。对郝楠,他们可谓是又爱又恨,两种感情相互交缠复杂难说。
初调到这个单位的时候,大家因为看郝楠是个“自来熟”,不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有事没事都会和他们凑到一起谈上几句,有时还会特意从家里带一些好吃好喝的来招待他们,显得特大方特亲切,再加上她人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这就更大程度上满足了男人喜欢和美女打交道的虚荣心。干活时只要有郝楠在场,那帮男职工都会趋之若鹜,并扬言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男女搭配着干活,的确是不累,可是那也要看指的是谁,那些工作都让男同胞们干了,郝楠当然不会累。而男同胞们虽然说累,可那也是人家自个儿乐意,有钱难买愿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办法?
只是男职工这种舍己为人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在溜须了郝楠的同时,却在无形之中加大了郝楠与其他女职工的矛盾。
女人是感性动物,这就注定了女人的感情是脆弱和善变的,尤其是在看到别的女人比自己要受人欢迎讨人喜欢的时候,刻意隐藏在心底的那个魔鬼就会不受控制的出现了,这个魔鬼的名字就叫——“嫉妒”。
郝楠说这个新单位很少有勾心斗角的事情,更多的是积极乐观向上的精神,她说的也对也不对。勾心斗角,那也要看是什么人,是要看对手的能力的。同一个平台上,同一条起跑线上,如果没有利益冲突,谁会吃饱了没事做整天想着那些累死脑细胞的烦心事,大都会选择和睦相处,即便是表面功夫。只有当自身利益受到威胁,利害关系凸显的时候,这人阴暗的一面才会随着展露无遗。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人依然会理智的审时度势。如果对方是个强劲不可招惹的人物,那他们会忍气吞声,就算被扇了一巴掌也得强颜欢笑,当做是被赏了一颗甜枣子吃的幸福样,大不了回过头去在背后说三道四好了;如果不幸的,对方性格软弱可欺,又没有可以依仗的背景,对不起,那这个人就完蛋了,往后他的前景堪忧啊。这个道理到哪都适用。
男职工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极大热忱后,不再热衷于做“苍蝇男人”, 开始冷静理智下来。因为他们发现,不管人前人后,郝楠都是一个热与表现的女人。这种表现不单单是在工作中,就是在生活上,人际交往上,只要是她看不过眼的,只要是和她观点对立的,她往往都会无所顾忌畅所欲言。嘴里振振有词,一派俯瞰八方指点江山的架势。
试问,有几个男人愿意被人当成土豆地瓜萝卜条一样的指手画脚,失了颜面?更何况,北方男人骨子里还透着一股大男子主义心态,认为男人就应该优于女人并控制女人。他们自家的老婆或者女朋友也甚少对他们如此指手画脚,而郝楠,与他们来讲,只是一个看着养眼的同事,一个有身份背景的女人罢了,和他们又没有实质上的直接关系,他们干嘛要面对她的颐指气使啊!
只不过这年头人都快混成人精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那杆秤能称得出别人有几斤几两重,哪些人是可以得罪的,哪些人是不可以得罪的。对不可以得罪的某些人,就算是她再自以为是,再口无遮拦,你都得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混若无事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再有气,你也得打落牙齿活血吞,硬生生的给忍了。
而郝楠,因为有她姐夫这张巨大的社会关系网,就具备了一个这样叫人忍气吞声,无可计较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