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换了鞋子闭着眼睛,静静地站在玄关口。没有开灯,亦没有动,外面没有一点儿动静,她知道他没有走。似乎,她还能听得到他的淡淡呼吸。
她没有完全忘记他,或许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初恋,而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
当年她走得太干脆,不该留的什么都没有留下,不该要的什么都没有带走,她将他们之间的联系断的干干净净。虽然后来睡梦中也会后悔,为何不拿个东西留作纪念。如今,她在学着忘记,他也不会总在她的梦湖里泛起涟漪,他早已不是她的,而她也不再属于他,他为何还要特地过来找她。
手提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她从胡思乱想中缓过神来,从包中拿出手机,是何远航的短信,“宝贝,到家了吧,好好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她的唇微微上扬,给他回,“你也早点睡,一大把年纪了,别熬夜免得变成秃头。”
突然心情好了多,她去洗了个澡换上棉质的碎花睡衣,去厨房里倒了杯水喝,然后回到卧室一边听音乐,一边批改期中考试卷。
五一早就不算长假了,不过三天而已。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几天是休息的时间,反观地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这是赶超别人的机会。在经过重重选拔,参加市奥数赛的同学已经不多,几个老师轮流着辅导奥数,安澜主动选择了假期中。其实,她是个有规划的人,每一件事,她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之前他让她陪他一起去度假,她总担心着跟他一同出去,住宿是该选择一间还是两间,若是一间,单人床还是双人床。
说她傻也罢,保守也好,对于这种事,她总是想得比较多。
假期的最后一天,一早起床买了许多的菜填满了冰箱又将家里收拾了一番,给何远航打了电话。
何远航在假期的时候喜欢赖床,还睡在床上,接到她的电话很开心,“澜澜,我等你的电话等了很久。”
“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我亲手做的。”
他打了个呵欠,安澜笑着道,“昨晚又去哪儿鬼混了,现在还在睡?”
“哪儿敢哪。”何远航才说到一半,安澜就在电话里听到何适的声音,“我也去我也去。”
“你个电灯泡去什么去,不许去!”
安澜在这边听着他们的争执声,不由笑了起来,“把何适带过来吧,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吃什么?”
“真讨厌。”何远航挂了电话瞪着何适,何适邪邪地笑,“叔叔,如果没有我,你认为你追得到我们安老师么?现在我不过要求一顿饭。”
“滚。”何远航踹了他一脚,快速地收拾了自己就出门了,他一边开车一边问何适,“你说,她喜欢什么东西呢,似乎我给她买什么她都不是很喜欢。”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何适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掏出手机发短信。
“跟谁发短信,女朋友?”何远航见他那德行又问了一句。
“就许你有女朋友不许我有啊?”
“嘿,你这个混小子!”
何适抬起头,咧着嘴笑得的开心,摇了摇手上的手机,“安老师说了,只要我去她就很开心了,不需要什么礼物。以后啊,每次见她的时候你就带着我得了。”
何远航恨得咬牙,“你这死小子,就会耍嘴皮。”
“要不是我从老师那儿套了温水煮青蛙,您以为你那一见钟情论可以套牢人家吗?”
何远航连话都懒得跟他说,路过一家超市,打发了何适下车,“滚进去给我买些零食来。”
“哦。”何适拿了钱包进去很快地买了一大堆出来,嘴里还叼着包酸奶。
他们去安澜那儿的时候,安澜的房门半掩着。叔侄俩一进门就抢着门口的拖鞋,安澜听到动静,不由失笑擦了擦手走过来,又从旁边的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出来,“喏,还有。”
何远航吸了吸鼻子,“真香啊。”
何适则乘机将手中的零食拿去塞到冰箱,安澜不由摇了摇头,“又拿东西来了。”何适高声道,“老师,你放心,没事找事地我会来找你补习,再吃点儿回去,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安澜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她又转身进入厨房,何远航也进去帮她。何适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门铃声。何适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微圆的脸,眼睛大大的,两人静静地对望了一下,何适皱了皱眉头,“你找谁?”
“安老师是在这儿么?”女孩子盯着何适,脸色淡淡的,心中却是想着这个小正太长得可真好看。
“安老师,有人找你。”何适叫了一声,安澜忙从厨房里走过来,“咦,晓雅?”
这个女孩不是前两天还在学校里见习的黎晓雅,她见了安澜,挠了挠头,“安老师,我可以进来么?”
安澜对于黎晓雅的到来倒是明白几分的,并不是十分热情,浅浅地笑,“请进请进。”她从一边拿了一双拖鞋放在她的脚边,“午饭快熟了,一起来吃点。”
黎晓雅摇了摇头,“不了,我吃过了。嗯,老师,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可以么?”
安澜顿了顿,点了点头,领着她到了自己的房间。
黎晓雅将一个袋子递了上去,“这里有两只青蟹,是我叔父从池子里拿回来的,很鲜很好吃。”
安澜拒收,黎晓雅笑道,“老师,这段时间您这么照顾我,我还真不好意思,您就收着吧。还有我顺便来替我堂哥办件事。”她将青蟹随意往地上一放,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了上去,然后快速地推门出去,“老师,我先走了,我堂哥还在楼下等我。”
她一个闪身就跑了,安澜拦都拦不住她。
何远航走了过来,“怎么了?”
“喏,就那见习时的学生,非要给我送青蟹来。”
何远航低头看了看,“这蝤蠓长得真好,又鲜又肥,蟹黄很多。我可会做这个了,要不要吃?”
“噗。”安澜推了他一把,“就这样收了?”
“当然收了啊,不要白不要。”何适不知何时钻了过来,“安老师,叔叔别的不拿手,做这个可拿手了,你有口福了。”
安澜哭笑不得,“行了行了,菜做了这么多,先把中饭吃了。晚餐再让你叔叔做。”她的一只手伸入口袋,那里是一个小小的盒子,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她知道是什么。
明明他们都没有关系了,他却还为她留着这个,这个属于他们家长媳的东西。
何远航见着安澜在发呆,重重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又怎么了,偶尔收一点东西很正常,用得着这样子么。”
“就是啊,以前我们班班主任,我给她送多少她收多少,从来不会忌讳的。她也就在收东西的时候对我有个好脸色看,平日里总是对我板着脸,好像我欠了她什么似的。”
安澜瞪着他,“你还说,看你时不时地捅漏子,天天让你叔叔去擦屁股。”
“唉,我有什么办法。你看我叔叔哪次去不给送东西的,所以么……”
“你还说,上次还跟人打架了,说是为了争风吃醋。”安澜听到这个小屁孩这么说不由有些不悦。
“哪里是为了什么争风吃醋,那个女贱得要命,非到处说我是他男朋友。后来有个男的找我的茬,我实在被折腾得反了才跟他打的。”
这次不用安澜开口,何远航也教训他了,“小小年纪的怎么说话的?”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来吃饭。”
何适刚被骂,也开始沉默。安澜在饭桌上又哄他,“你看这何适在学校的时候还总是惹事儿,这毕业考一考重点高中就进了,我们学校的老师啊都说这孩子有潜力。”
“什么有潜力啊,我本来就聪明。”何适恨恨地说道。
“对对,很聪明,那考个重点大学给我们看看。”
“爷爷让我考军校,我不想去。”何适突然就瞪着何远航,“如果他再逼着我,我就不读书了。”
“你烦不烦哪,不去就不去。你自己跟他说明白就好了,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回来又跟我闹。”
何适又看向安澜,“老师,叔叔这人挺坏的,你择偶要慎重。”
安澜看着他们叔侄逗不由在一旁抿着唇笑。
他们在这里吃了中餐又吃了晚饭,又坐了几个小时才回去。安澜送走了他们,回到房中,小心地将盒子安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一块紫罗兰色的翡翠手镯静静地显在当中。这是个水种翡翠,颜色淡雅,水质清澈,水润通透,雕工精致,切工精美。灯光下,它闪着温润的光泽。她轻轻地抚上它。脑中逐渐地浮现上了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