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第6章秋蝉
“如果你仿佛沐浴在春风里,感到整个人都得到了洗礼和升华,那么恭喜你,来到了德玛西亚”。这句城里乡间流传的赞美虽说有些夸张,但也体现了整个德玛西亚城邦的风格。
作为人类世界最大的两个城邦之一,德玛西亚雄踞在瓦罗兰的西部海岸,天然的港口更增加了她的人气。这座城市本身即为信念的直观展示,仿佛要表明与诺克萨斯的势不两立,整座城市精选了大理石和白云石修建,高耸的环形城墙闪耀着高贵与庄严。
按学术家的理论来说,城邦这种体系通常存活的时间都很短,毕竟以一个城市为中心,环绕着卫城、乡郊的国家其土地和实力都不足以抵抗外敌,最重要的是这些松散的小区域极其难以管理。不过德玛西亚不屑于用诺克萨斯那帮“野蛮人”的暴力行径维系城邦的治理,他们坚信司法系统是最有利的统治手段。
然而德玛西亚的体制的产生却很令人费解,作为瓦罗兰唯一的君主立宪政体,国王是国家元首,经选举产生的议会是城邦的立法主体。按常理来说君主立宪这种制度是在君主独裁之后产生的,而自德玛西亚诞生之时便伴随着君主立宪体,虽然国王是个出色的统治者,不过仍受议会的制约。如今在位的国王是光盾家族的嘉文三世,他是城邦的最高政治领袖,也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在世人眼中,国王和议会和睦相处,当权者热心同议会合作,确保城邦的安全与荣誉。
这个国家自上而下都闪耀着光辉,她是瓦罗兰是美德的典范。德玛西亚人民的共同目标是通过善良和正义让所有人都过上美好的生活。这个目标不能曲解为人人平等,君主立宪的体制就决定了阶级的存在,而人民对此并不反感,更认为这是一种激励社会前进的方式。
国王、公爵、贵族、富商、平民、奴隶,虽然体制不同,而德诺两国的社会阶层却是极其相似的。仰望着那飘扬在城邦最高点白色塔尖的鹰盾旗,每个公民心中都满怀着崇高的敬意,那是王室的所在——米兰宫。老国王嘉文三世其实一直很讨厌这个偏女性化的宫殿名,几次想改名却被议会那繁琐的程序搞得苦不堪言,看来新生的事物总是令议会那群老帮菜疑神疑鬼。
米兰宫自然有米兰花,此时老国王椅前就摆着一盆郁郁葱葱的米兰,尽管站在权力的巅峰,但岁月依然无情的在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身上留下了印辙,老人颤巍的双手轻轻抚弄着身前的盆栽,葱绿的花叶映在老人惫懒并不失晶亮的双眼像是珍稀的琥珀。
似是被米兰盎然的生命力感染,老国王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喃喃道:“自然的规律永远是我们学习的真理,花开花落,沧海桑田,任何事总有一个过程,皇儿万事争强,还是太过心急了些,你说呢?”没人理会他的自言自语,老国王微微愣了愣失笑道:“你这大总管不在身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我老了,就看你们这对新搭档能不能给这米兰宫改名了”。依旧无人答话,微风拂过枝桠招展的米兰似乎给着答案。
嘉文皇子一直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担忧,但他认为这完全是不必要的,因为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作为年轻一代的领袖,自然要有着骄傲与一份争勇斗狠的心,这并不代表着狂妄无知,虽然自小身居显赫,但皇庭的明争暗斗和忧患教育让他处事时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次分兵奇袭诺城,风险伴随着等量的收益,他嘉文从不怕冒险,因为对自己和那位“新月”枪主有着足够的自信。
可此时布鲁克要塞上,嘉文却是眉头微皱,凌厉的眼神里透露着担忧。诺克萨斯军队已经围困己方整整一天了,依旧没有什么动作,按照先前的预测,诺军到时,应是趁自己在布鲁克立足未稳展开迅猛的进攻,可如今诺军围而不攻,诡异的行为让人感到不安,未知的总是可怕的。嘉文扫视着关外重重的诺克萨斯士兵,缓缓摇了摇头嗤笑道:“是要困死我?我军粮草充足,想来你是知道的,那应该就是想围点打援了,这样正好,呵呵,还真是高看了这位诺克萨斯的指挥官了”
斯维因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暗自诽谤了,正在军帐内悠闲的享受着蛇纹河的特产石斑鱼,肩上漆黑如墨的乌鸦似乎对这种食物颇感兴趣,左摇右晃着脑袋打量着和自己相似的死鱼眼。忽的一声“哑”叫,有人进帐了。
“报告指挥官大人,敌军被围困一天,如今已是精疲力竭,趁着夜色正是我军进攻的好时机”厄加特瞥了眼几案上的石斑鱼缓缓道。
“嗯……时机未到……”斯维因斜靠着几案,微眯着双眼喃喃道,似是依然沉浸在鲜嫩的美味中。
厄加特皱了皱眉头道:“禀报长官,据下官调查,嘉文皇子出军时粮草准备的十分充足”。身为下属自然不好直接否定上级,只得旁敲侧击提醒他想要围困死敌军是不太可行的。
“所以呢?”斯维因头也没抬,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厄加特一阵无语,暗自腹诽:还以为你是大智若愚,没想到是个酒囊饭袋,肯定又是靠背景上位的,唉,我大诺克萨斯真是病入膏肓了。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敌军既然占领了布鲁克,其身后肯定还有援军,探报也证实了只一点,如果我们不在德玛西亚援军赶来之前擒下皇子,那到时敌人两军汇合,占有地利,我们就难以再战了。”
似乎被紧张的战况震撼到了,斯维因终于停止了进餐,目光恋恋不舍的从美食上移开,默默打量着这位“看穿一切”的下属。
毫无预兆的一声轻笑,斯维因道:“你太多虑了,嘉文不会有援军的,他,也跑不了”。
厄加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位长官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吃太多撑着了?明显的情报在这儿,什么叫没有援军?刚想开口再争辩一下,斯维因摇头摆手道:好了,没有别的事你就先下去吧。
厄加特闻言也无法多说什么,轻叹而退。
是夜,德诺两军气势汹汹的对峙了一天,两堆干柴也没摩擦出星火,两军颇有默契的原地休息。一望无垠的旷野上只听得劲风的呼啸。斯维因独自站在帐外,凝视着沉睡的要塞,银色的月光铺在战场,反倒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
斯维因眯着双眼,仿佛在享受着难得的宁静。然而,“哇”的一声嘶叫,打破了气氛,他那肩头形影不离的乌鸦莫名腾空盘旋起来,在乌鸦飞绕的下方渐渐汇聚出无数光点。光点像是有生命力似得缓缓飘动形成人形的轮廓。
“你迟到了”斯维因面无表情的说道。
光点渐渐黯淡凝实,一副宽大的披风随风飞舞,那包裹在披风下的诡异身影在月光的映射下是如此的妖异。躁动的乌鸦安静下来,乖巧的停落在她手中的青杖尖。
“那么久了这畜生还是这么喜欢你”斯维因嗤笑道。
“它受伤了,我还以为你死了,自然来得晚了些”袍下的身躯缓缓靠近,月光下隐约可以看到她紫青的长发以及诡秘的双瞳。
“卡奥家族也不是傻子,不过我没那么容易死”斯维因冷哼道。
“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她没有理会斯维因的不满。
“还差一些火候,嘉文就快忍不住了”斯维因道。
“希望你的计划没有纰漏,到时我自会现身”说完,她的身体缓缓燃烧,青绿色的火焰升腾飞舞,顷刻间便消失殆尽,乌鸦再次盘旋而起。
然而光点不再,场间只有一朵黑玫瑰静静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