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涟漪
几天后。青枫为我疗完伤时，袭水推门而入。
他说。小爵爷，朝歌破了。
我甚至没什么反应，低低的说。终究会这样，我们都知道。
袭水说，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对不起。。。。。。
袭水说。朝歌一破，前往浩渺征讨的大军背腹受敌，已军心涣散。大将军星非知道大势已去便下令解散了大军后自尽。现在溯月的王室宗亲只剩你一人。
我说。剩与不剩，所差无几。我现在已经没有了灵魂，如同废人。
不，小爵爷。袭水说。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只有你可以以溯月国的名义暗召旧部，重新召回四散的溯月勇士们。率领大军重夺溯月！
袭水。我闭上眼睛。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早已没了斗志，怎么可能。
袭水说。夺回了溯月，夺回了寒风城，就是对王爷与夫人最好的祭奠，如何不能。
他是让我用仇恨与铭记去代替心中的悲伤。可是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打得开那道枷锁。太过于黑暗与凄凉。
袭水继续说。难道你不想杀破炽刀城救出天涯师父么？
我心中猛然一动。
师父！袭水说的对。我还要救师父，所以我的心不能死。
见我的表情有些变化，袭水上前一步又说。小爵爷，我们相信你的天赋与力量。无论如何，我们绝不应该放弃。
可是袭水，现在我们如此境地。仅靠四十多人如何召回四散的溯月士兵。
这我自会去想办法。只要你的心里重新燃起火焰。袭水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袭水不惜生命与荣誉，也会助小爵爷夺回溯月的大地。为王爷与夫人，为战死的溯月勇士们把你的火焰燃烧在每个勇士的剑锋。只要希望在，我们便不会输。
。。。。。。
谢谢你。袭水。
我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袭水的一席话唤醒了我本已心如死灰的灵魂。
我看到青枫赞许的微微点点头。他微笑着说。我与你一起救天涯。
第二天。袭水便带领着二十余人离开了云隐村，去四处探听消息。我送他们至村口后，央求青枫带我上千雪山看看。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最后迫于无奈，只得与我去山脚处走走。
出了云隐村没走多久，我便感到寒意骤增。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厚重，我裹紧了衣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发奇想来千雪山。莫名其妙。
几片雪花此时在漫不经心的飘着，落在我的肩头小心翼翼的化作了雾气。在地处江南的寒风城从来不会有如此寒冷的天气与雪白的如此怡人的景色。
青枫安静的走在我身边。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很想问他却又不好出口。
犹豫之时，青枫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上山去探望我师父月河么？
我一愣，说。你怎么知道。
青枫说。你不该忘了我会摄心术。只需一看你的眼睛，便可以通悟到你的心。
我的确忘记了青枫那非常人所能及的摄心术。
青枫说。可对你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哦，那就算了。我装作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我也不想问为什么。青枫不愿意说自然有他不愿意说的原因。我又何必多言。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千雪山的山脚。千雪山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巍峨而宏大。与周围的几座山峰比起来只是山上有数个凸起的小山头，落满了白雪。估计千雪山之名便是由此而来。而整座千雪山从山脚看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世外高人所隐居之处。太过于平淡。
青枫幻出了象牙杖。这里猛兽经常出没，还是小心一些。
我们沿着山脚走了走。竟然看到一汪泉水在石堆中如同乐符般跳动着。泉水清澈。青枫说。这是火融泉，泉中渗着灵气，永远也不会被冻结。
我探手伸进那泉水之中，果然没有丝毫寒意。指间隐隐感到阵阵温暖。
青枫，我说。你以局外人的身份，你觉得我们夺回溯月，救出师父的可能性大不大。
他一笑，说。天涯是我朋友，我不是局外人。
我说。那不论局内局外，我只想听听你的想法。
你真想知道？
是。
青枫说。第一，溯月大军被星非解散后在前后敌军的包夹中仓皇而逃。是生是死不说，便是活着也与我们一样为逃避追杀，要么混迹于市井，要么隐匿于深山。要再召集起来，很难。
第二，即便将他们尽数召回，他们也已失去了战心。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我们连一个容身的城池都没有，要他们重拾曾经的勇气与热血，很难。
第三，你虽然在天涯的教导下饱览群书，却不懂得用兵之道。要你统帅溯月大军并指挥他们如何攻城掠池，很难。
第四，便是最难的一点。假若你进军溯月，炽刀城以天涯生命相逼要求你退兵。你是否能狠心放得下天涯，只求夺回溯月。这，对你来说实在太难取舍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我们的希望太渺茫了。。。。。。
青枫说。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青枫说。放弃天涯十六年对你苦心的教导，利用你天狼星的潜能与体内那九百年的法力修行，很快便可入大乘之境。斩杀敌将便可振军心，振臂一呼便可横扫城池。那种力量实在太过于强大，无论谁也无法抵挡。
我说。你是让我选择鱼渊这条路。
不全是。青枫说。跟着鱼渊，你注定会成为一名剑师。而如果你自己潜心修炼，便极有可能随着天狼的本性坠入魔道，除了你自己别人将无法扼制你实力的无限增长与内心的变化。未来是怎样一个画面。会很难说。
我一笑。青枫，从我问你起到现在，你一共提到了六个难字。好像无论我怎么走，结局都不是很好。
他摇摇头。青枫不是神，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我说的未必就是将来不可改变的事实。
那好。我说。我愿意像你说的那样去修行。
天涯一心希望你可以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青枫轻叹一口气说。就算你救了他，他心里也会很难受 。你是他唯一的学生，十六年的教导付之一旦，换作你该如何接受。
我说。可现在我只求为父母报仇，杀破炽刀城救出师父。等救出了他，我会解释。
青枫也将手探进泉水中，闭上了眼睛。
好吧，那么我帮你。
我说。现在我想知道，我何时可达大乘之境。
七年。
七年？！我眉头一紧。这么久的时间。
青枫说。大乘是修行的最高境界。天涯潜修的神道都只能算是小乘。月河说过，凡人修炼至大乘少则七十年，而且绝大多数即便到死也无法到其一二。你体内那九百年的法力是这天下绝无仅有的，加之你的潜能。七年，我相信除了你，是谁也无法做到的极限。
好吧，我知道了。
正当我与青枫交谈之时。远处山腰的小路上，一个冰蓝色的身影缓缓而来。等到近一些时，我看到是一个清秀无比的女孩。
眼睛恍若夜空最璀璨清灵的星辰，肌肤宛如山涧最纯洁无暇的白雪。
倾城容颜。容颜倾城。
手中芊芊握着一支玉瓶，绝美的脸庞安静而甜怡。
她没有看我与青枫一眼，如同我们空气般独自从小路而下，来到泉边在玉瓶里装满了水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同样绝美的背影与空气里淡淡的清香。
我还在出神时，青枫突然说。小姑娘，留步。
她转过身来。那清灵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青枫，也不说话。
青枫上前一步说。我见小姑娘从山脚而下，想请问是月河什么人。是他的弟子么？
原来青枫是关心他的师父月河。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说。难道这么大的千雪山只许月河居住，我想留在这里便必须是他的弟子么？
话虽冷，声音却很好听。
不，不是。青枫连忙说。只是我数年未回千雪山，见小姑娘面生便好奇问问。别无他意。
女孩眨眨眼，说。山中是有一个叫月河的，可是我不认识他。
青枫略一弯腰。既然这样，那么多谢小姑娘相告。
女孩不再理会，转身便走。走了不远，又回头说。我不叫小姑娘，我叫涟漪。
涟漪。
清风细雨醉小楼。
浅笑湖心履轻舟。
点点辰光鸣一曲。
星星水色是涟漪。
我心中突然有种莫名又久违的温暖。
青枫浅浅一笑。谢谢你，涟漪。然后便又回身对我说。我们也走吧。
嗯，好。
之后我与青枫便离开了火融泉。又在山脚附近走了走。路上青枫与我说了许多与修行有关的事情，我大概记了一些。涟漪的身影不住的出现在我的脑海。我在寒风城十六年不知见过多少女孩，却没有一个像她这般让我难以忘却。那清秀的容颜在我的记忆里漂浮着，让我感到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
走了不久青枫停了下来。
他将象牙杖护在胸前。一动不动。
我说。怎么了。
青枫盯着不远处的一处雪堆，说。有麻烦了。
话音刚落，三个身影便瞬间出现在那雪堆上。
一个鹰面人身，全身白盔白甲，手里握着一柄长弓。一个浑身黑雾弥漫，看不清手脚，只有两眼幽幽闪着绿光。还有一个我认识。鬼猎手。只有半个身躯鬼魅般漂浮在空中。
青枫说。三位何事。
黑雾说。你手中那象牙杖从何而来。
青枫脸色微变，说。从何而来与你们无关，你们是什么人。
黑雾冷哼一声。我们是千雪山镇山灵兽，修炼千年得以入神道。见到你手中那象牙杖如前日不久我们所失之物。故请速归还于我们。
青枫微笑着说。我在千雪山数年，为何没听说过还有什么镇山灵兽。
黑雾身旁那鹰面人说话了。你没见过是你修为太浅不够资格。少废话，快点把那象牙杖拿过来，否则休怪我们失了礼数。
青枫执起象牙杖。想要，自己来拿。
鬼猎手呼啸而来。青枫无名指一扣。天雷。破。一道雷电立刻从厚厚的云层中破云而下，速度迅捷至极。鬼猎手闪身躲避却还是慢了一些。被雷电击中右臂后惨叫着退了回去。
黑雾的语气有些惊讶。你是什么人。
青枫说。云隐村人。
不可能！黑雾怪叫一声。云隐村的村民除了采药连打猎都不会，哪里会有你这般修为。
青枫一笑。我这般修为连见你们的资格都没有，不足为奇。
一旁的鹰面人咬咬牙。黑雾，管他什么人我们一并上去，怕什么。说完，便从背后取出一支羽箭。幻出寒冰附于箭头，长啸一声向我们跃来。
黑雾略一迟疑，也身形晃动掠向了我们。
止水界。破。青枫立刻召出了结界挡住了他们。黑雾试图强行突破，努力了几次见毫无结果便又迅速向我们背后掠去。青枫身形一摆撤去了结界。暴风。炎火。破。
这是鱼渊曾在山洞中对抗白虎所用过的法术。我此时此刻看到青枫再次使用这个法术。心里很是难受。
一阵狂风席卷而过。从鹰面人到黑雾转瞬即逝。残留的火星仍在空气中跳动。
我看到鹰面人的长弓已不知被卷到了何处，而他的白盔白甲已在炎火的吞噬中化作了灰烬。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定定看着青枫。黑雾也惨叫着在地上翻滚，那闪着绿光的眼睛变得苍白。之前被天雷劈中的鬼猎手一见如此情形。顾不得伤势立马摇身幻作一只飞鸟，仓惶逃去。
青枫收起象牙杖，说。我不杀你们，只问你们几件事。
鹰面人赶紧慌忙点头。英雄请说。
青枫说。为什么拦我们。
鹰面人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会儿说。我们哪里是什么镇山灵兽，只不过在你们一进山便见你幻出了那象牙杖，识得那是价值连城绝世无双之宝。。。。。。
青枫说。那为什么刚进山不拦。
鹰面人说。见你能幻出如此神器，我们不敢冒然现身。便商量许久后才出此下策。准备先用镇山灵兽的身份唬住你，随后自以为凭借我们三个的修为实在不行也许还有机会从你手中强行夺去象牙杖，却没想到实力悬殊如此之大。。。。。。
青枫笑了。你们对我还采用心理战？
鹰面人低头不语。
青枫又问。你们每天都像这般拦路抢劫么？
鹰面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们是修炼不多几年的灵兽，平日里潜心修炼，一心想早日成妖。这里经常路过一些采药人，我们便抢去他们所采的一些药草用来修炼。
青枫说。你们既然这样在千雪山胡作非为，月河难道不管么。
鹰面人说。正是因为月河，所以我们才只敢在山脚造次。他高居千雪山顶峰，只要求我们不要扰到他的平静即可。
青枫一声轻叹，他喃喃的说。我们三个都离他而去，师父现在已经一心归隐了。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悲伤。随后他转身道。你们走吧。
鹰面人很是感激的看了青枫一眼，立马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黑雾。
等一等。我说。我很想从鹰面人口中知道有关涟漪的事情，便不顾青枫的诧异继续说。千雪山中可有一个叫涟漪的女孩。
鹰面人一愣，低头沉思了许久后答道。没有。
没有？我懵了。
没有。鹰面人以一个极其肯定的语气说。我们在千雪山已经修炼四年，从未遇见或听到过有什么叫涟漪的女孩。
得到一个这样的答复，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青枫略一抬手示意鹰面人他们离开。
等他们走后，青枫微笑着问我。想她了？
不，不是。我有些尴尬。只是突然想起来就随便问问。我们还是赶快回云隐村吧。
青枫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又笑着摇摇头。与我顺着来时的路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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