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那幅画，吴语就像考试作弊被抓了现行的学生。
“啊……不……没啥……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做！”他摆着手向后退。
“可我什么都没有说啊。”史来穆看了一眼小绿，又看了一眼在厨房里的李睿，“我只是按她的要求把画交给你。”
“哎！你是不知道！”吴语有点儿后悔，又庆幸自己没做出卖队友的事出来，否则今天的京酱肉丝和鱼头汤说不定会直接扣到自己头上，“都怪我鬼迷心窍！你抽我耳光得了！”
“吴老板，你昨天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史来穆想倒一杯茶，一碰壶才发觉早已凉透了，“我为什么要打你？”
“都这么明显了，你是要我主动承认错误还是要我——齐呓她是会主动给人送画儿的人么！”吴语又懊丧又着急，“昨天晚上我差点儿把李睿的事儿当情报卖给了齐呓啊！你以为这画能收？这收了不就是我们不义么？”
“齐呓要你给她情报，和收下画有什么冲突么？”李睿端出咕嘟着白色汤汁的鱼头砂锅来，对吴语报以奇怪的眼神。
“你们……哎！你们都不怪我么？”
“这画能卖个好价钱，不收可惜了。”史来穆将画重新收到沙发背后，“卖家挑得好，我们还能多筹得一些经费，好照顾这位小小的女士。万一她的先生肖骆离也是这么小一只，我们就有得忙活了。”
“居然比我还爱钱……不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么？”作为一个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原则的生意人，吴语对史来穆贸然收下画的做法颇有微词。
“她能找到绿龙，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史来穆拍着他的肩，“一个辖区内的异常可能时有发生，但出现空间的异常，可就是重大新闻了。有了一条裂缝，可能会出现第二条，第三条甚至更多，这些线索对于一名‘调查者’来说，是几百年都无法遇到的珍贵资料啊！一幅画的价钱绝对抵得上。”
“那她还要我给她卖情报……”
“她不是一向喜欢恶作剧么？也许是想给你送画，却又不大好意思直接给吧。谁知道，你居然跑了——”史来穆接过李睿递来的碗筷。
“我既然能和你们分享过去，就意味着相信你们的现在。”李睿冲他一点头，“出卖朋友的事儿，借你胆子也不敢。”
“哦……你们都知道了啊……”吴语有一种被全体明眼人耍了的无力。好在有美味的饭菜能慰藉他受伤的心灵。
“你想要她帮忙去查找纸质档案对吧？”史来穆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劝慰道，“等我用完了头号法宝，再和她慢慢商量这事儿。别着急，之前我们不是和马库斯说好了吗？现在李睿和马库斯又有点交集——”
“你有头号法宝？不早说！”吴语注意到了一个亮点。
“对啊，‘考考考，老师的法宝’。你们读书时没有流传过这句话么？”
“你……要考谁？”
“当然是学生月考。”史来穆又回到了进门前的话题，“借我笔记本电脑吧。”
“我还以为——”吴语瞬间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没有了笔记本，进货也自然只能指望pad上的点点画画。吴语索性给亚马逊购物车里来了个大扫荡，把自己爱看的和畅销的全纳入买买买范畴。他觉得这几天过得太过折腾了，即使是进货，也应该遵循一点自己的喜好才是。史来穆很晚才过来还电脑，顺手将喂好了牛奶的小绿也给送回来。据李睿的观察，这位极小的昏睡女士又睁过了几次眼睛，可时间都不算太长。
看来唯有尽早找到肖骆离才是正经事。
可是这只有家有口的温和红龙究竟会在哪里呢？
待到吴语被区中周一晨会的大喇叭轰醒，才爬起来给小绿龙喂了早晨的第一顿饭。个头小果然消耗不多，家中所存的牛奶只需要很少一部分就可以满足需要。史来穆富有穿透性的声音越过了操场，穿过了教学楼，跨了一条街直直地透进家属楼之中。
“本周末，我们将进行这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史老师说，“请同学们认真准备！接教导处通知，这次月考将是对期末考试的全面练兵，因此校内的各项活动将暂停一周。如果各社团的同学有疑问，请会后找我联系。”
不用走出门，不用看到人，吴语就知道学校里一定炸开了锅。刚刚举行完艺术节还没几天，月考又说来就来，那些社团活跃分子一定得议论几句。他想起以夏羽禾为首的文学社少女们，倒是替不用再参加活动的李睿松了一口气。
“有必要赶着这么早就月考么？”晚饭时，他夹着一条豆瓣酱焖的黄辣丁问，“你们学校的孩子不闹啊？”
“只有高一还不习惯。”史来穆吃这种刺儿少的鱼，似乎颇有心得，嗞溜一口气能从鱼头捋向鱼尾。吴语不禁怀疑，史莱姆这种生物的消化系统也是异于常人的，能快速摄取并且消灭掉食物中的蛋白质。
“不是还有六月份可以慢慢考么？”
“六月有高考、中考，区中一做考场，学生就放了足足6天的大假。再加上休息日——”史来穆盘点着，“找机会考试，唯有五月！”
“我们读书时考试也挺多的。”李睿专挑黄辣丁里当配菜的豆腐吃，“那时候比现在还频繁，每周都有周练。”
“好像只有我是学渣啊……”吴语环视饭桌，埋头夹菜，又突发奇想起来，“老史，你出的语文试题难不难？”
“这要看是什么人去做。”史来穆又顺完了一根鱼刺，这让吴语觉得他更像一只喵星人，“如果是给高三的学生做，肯定非常简单。但是我现在带的高一学生做起来，还是会感觉到一定压力的。”
“我能做着玩儿会儿么？”吴语来了劲，“做做语文卷子我还是有自信的！”
“我已经删除在你笔记本电脑中的存档了。”史来穆继续向盘子里的鱼发起惨无人道的袭击，“即使是月考，保密工作还是需要做得严格一些。哦，对了，如果有学生这次还拿资料来你店里缩印，记得告诉我一声。”
“你不是不管么？”
“史老师以前不管这么明显的作弊？”李睿也太相信。
“前几次只是放一马。在考试时给点教训。这一次是直接关系期末成绩——”史来穆说得很正经，“而期末，成绩是要和联校之间比较的。再说，经常使用初级的心灵感应，也不太容易撇清工作和日常的界限。”
“说到界限，我就撇得清。”李睿不知是在邀功得意，还是表现自己的能力。
“你那特定条件变身不算！”吴语撇撇嘴，“哎，老史，你说会不会有高三的学生帮高一做卷子的？”
“没有。”史来穆非常肯定，“高三的学生不会那么闲。而且，我办公室里全部试卷都锁在铁柜里了。”
“听起来，万无一失。”李睿附和道。
“严一点儿好！”吴语有些激动起来，“都还是些十几岁的小子们，不能给放松了！”
“吴老板，你这么激动，难道以前被捉过作弊？”史来穆从他突然提高的音调中捕捉到了问题。
“哪能呢哈哈哈——”吴语竭力维护自己的形象，“无非就是趁交卷前看了两眼前桌的选择题，然后照样子搬了几个。”
“那也不算自己完成的吧……”史老师三观太正，让吴语有点开不动玩笑了。
“不不不！我没抄着过！”吴语赶快澄清，“我抄上答题卡了是没错儿，可是前面那位是B卷，我是A卷哪！就没一个对的……偏巧又是考英语！老史啊，你要教育学生别在考试时动坏心思，我倒觉得用我这例子挺好，又能说服人又能明白事儿——”
“也许是你运气比较差？”李睿一开口，又给补了一刀。
晨会做过动员后，区中的气氛好像是比之前紧张了。几张平日里常来买杂志的面孔，现在也出现于教辅资料前了。有个别胆大的学生知道吴语是史来穆的房东，甚至还会趁没人的时候压低嗓音问：
“老板，你知道史老师出的题大部分来自哪本参考书么？”
对付这样的学生，吴语一概回答“不知道”。
既然史来穆要严格要求，他也就配合配合了。
转眼就是周三，学生们放学要比平时稍早一些，据说是为了迎合月考摆放桌椅的需要。吴语寻思着能尽早关店，好盘点从网上订购的新一批货了，便慢慢放下一半卷闸门，只留个一人弯腰出入的小口。也不知今晚李睿会买什么好菜回来，吃完了等会儿还得继续给绿龙喂牛奶去。
校门前的人越来越少了。他整理完最后几本书，顺手抹了额头上渗出的汗。天气变热，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煎熬。阳光是最讨厌的敌人。今天晚上得在屋里找些帽子，试试一周七天戴个不重样的效果——
四声敲击。
“吴——语——开门！我——有——急事！”
史来穆一闪身就从小出口钻进了店：
“你的复印机能用么？打印纸够用么？我需要700张。”
“咋了？”
“卷子不见了。”史来穆略显紧张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