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连插图都有！”吴语熟练地翻找着，“我念给你们听听啊——”
“吴老板。”史来穆礼貌地制止了他，“都是大家熟悉的故事，你就不用念了。看一看，然后告诉我，你觉得哪里比较奇怪？”
吴语低下头，逐字逐句地辨析着那些早已植根于自己童年记忆之中的文字和图片。图画上的哈耳庇厄画得还挺细腻，表情尽管别扭又狰狞，却有着金色的卷发，和希腊神话诸神相比毫不逊色。小时候父亲给他找过一本《神谱》，里面的描述就是“有着可爱的头发”，大概和所有爱美的女孩子一样，会精心地做个头部SPA？
但是送快递的那位，乔装打扮得很是精心，却完全看不出头发的色泽和形态。如果在工作服的帽子下露出哪怕一丁点头发丝儿，她在吴语的印象中就不会一片空白毫无特色了。
“书上说，头发好看。”吴语的结论很是苍白。
“啊！我知道啦！”肖骆离突然兴奋地像个小孩子，“岳父当时告诉过我，要寻找那个编头发变态的不止我们一族。北欧诸神算一股势力，我们算另一边，还有一支就肯定是哈耳庇厄了！”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吴语的困惑，只是沉浸在发现新盟友的兴奋之中。
“很有可能。”史来穆又随手拖过几张纸，写写画画起来，“尤其是这种生物还具备一定数量。”
吴语依旧在翻书。时至今日，他已经深刻地感觉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绝不是上学时老师反复念叨的七字真言。
“哦哦！我又找到了新发现！”他捧着书喊，“哈耳庇厄被叫做小偷和强盗，但它们的另外一个代称是神圣的复仇者。”
“我们也很神圣啊……”肖骆离有些委屈，“我们还能喷出龙焰……”
“嗯，综合来看，你比较帅。”吴语称赞道，“你们是神圣的复仇者联盟，简称神复联。”
“这简称真难听。”史来穆从不在细节留情。
“你就不能恭维我一下……”
“恭维是谦卑的大敌，容易忽视显而易见的一切。”史来穆竖起两根手指，“此外还有两点需要你注意。第一是既然已经结盟，为什么把北欧诸神的指环当做目标，而非不知是谁召唤出的阿米特？第二是，它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和足以媲美阿米特的速度，为什么不自己去捉那怪物？另外我还要提醒你，贪欲无止境，使用需谨慎——”
“好好好——你说了这么多，我还就是了！”吴语将戒指掏出来打算往桌上放，“你拿不了，我让肖骆离拿行了？”
“你——真——的——要让龙保管一枚纯——金——戒指么？”肖骆离笑眯眯地看着他，特别强调了几个词。
“那……我放回自己屋里，妥善保管，妥善！”吴语感到了没趣，胳膊下夹着书溜回卧室去了。
站在自己家的书架前，即使已经入夜，也总是能让他心安。许多书都来自于他成年后的搜罗，还有一整格都是小时候就买来的。它们的纸页已经发黄，变脆，铅字印刷得深浅不一，但并不妨碍内容的真实。他将希腊神话放还进书架里，又想起了另一种讲着长了人脑袋的动物的书。那是《山海经》，很久没有翻过了。自从上次发现了中国古代神话传说系列有问题，他就不愿去面对记忆的缺失。
但他现在有后盾，有一支暂时拼凑起来但也算可靠的“神复联”，还有暂时属于他的幽灵军队。他还在怕什么呢？
不知道那行字还有么？
他赶快翻开扉页，“本书内容仅为传说，与任何古代人物、事件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毫无悬念地出现在他眼前。
记忆并没有被篡改，但文字不知被谁粉饰过，像是刻意躲藏着的真相。
他又关上了书，逃避一般地，重重将《山海经》塞回书架的深处。睡觉前，他必须冲个凉。这能让他暂时回到平凡的生活，平凡得像是从来没有将房子租给史来穆。
老房子的周围，总会有些蝙蝠。它们找个屋檐或者窗台就能做窝。可是今天，这些蝙蝠像是忘却了吃蚊子的使命，没完没了地撞着洗手间的窗户。在这种结构的屋子里，洗手间只装了高高的气窗，平时要打开，得举着竹竿用力顶开插销。吴语正洗着澡，也没法出去开窗，只得从声音判断又来了多少只蝙蝠。
但蝙蝠撞玻璃窗是不是太蹊跷了？它们尽管瞎，却应该一点也不担心会撞东西啊！但凡提到“超声波”，一定会
吴语记得，老电影里，蝙蝠总会化成吸血鬼什么的，半夜停在别人家窗台上。也许这是一种信号，告诉他有紧急消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吸血鬼，除了马库斯，就是那位黑眼睛黄皮肤的童尚言。也不知今天要来的是哪只？
不过独自开门去会会吸血鬼……他还是不大敢动。万一被饥饿的家伙们逮个正着，在家门口遇害，可就死得太难看了。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俨然成了推理大师，无数次地在脑内排列组合，试图拼出吸血鬼的形象。夜行动物，神出鬼没。即使与人合作也存在着某些法律盲区……
很快，阿米特的脑袋也被他排进了吸血鬼的阵营中。半夜驱使一头怪兽去袭击恶人，看起来挺像马库斯的作风。没踪影，速度快，看起来也有点儿夜行动物的共同点。
在史莱姆形成的保护膜中，龙焰给每个人都投下了浓重的阴影，但幽灵军团和怪物都是例外。没有影子的夜行生物，大概都认识吧？
那么他吴语就更不应该贸然与之会面了。
他为这一结论感到得意，也就不再去理会继续撞着自己窗户玻璃的蝙蝠们，欣欣然地关门开空调，享受他的美梦去了。隔壁似乎有些忙乱和喧闹，但既然史来穆没有主动叫他，他也就没耐性起床回应。
那一晚过后，果然再没有过蝙蝠的侵扰，他也就逐渐忘记了这事。
第二天，吴语就跟在史来穆后面，又一次来到了“森林与和平”。
“你就不能挑个没太阳的时候？”他戴着大墨镜，把自己藏在空调公交车的阴影里问。下午的车上没几个人，司机沉醉在交通广播的相声里，只管到站停车，没搭理他们聊什么。
“我特意挑了有太阳的时候。”史来穆没有穿西装外套——酷夏里看起来也太奇怪了，但衬衣还是规规矩矩地系到下巴颏。
“你谋杀啊！不知道我不能晒太阳？”吴语做了个掐脖子的手势。
“但你被阳光抑制了行动，戒指的影响就会小很多。”史来穆灵活而迅速地躲开了玩笑般的追打，“也是确保不会再次迷惑心智。”
“太阳下幽灵也不会出来吧……”吴语想到那些让自己背后发凉的好兄弟们。
“对，你终于又想明白了一件事。”史来穆只差没有说恭喜。
相见短短几天，又节外生枝必须分别，吴语还是感觉挺对不起戒指里的那些汉子们的。这种内疚在他与维达尔会面时达到了顶峰，同时还有损兵折将带来的歉意。
“吴老板也是挺厉害的。”维达尔讲话并不客气，“竟然能发现幽灵军团的弱点。”
“这个……我自己做得不对，您就别损我了呗？还是说，要我赔钱？”吴语将戒指端端正正地放回到盒子里。
“赔钱？”维达尔笑起来，残肢处的裤管笑得一抖一抖的，“不需要赔钱。但我需要比钱更有用的东西。”
“你们讲话怎么都像在打哑谜……”吴语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史来穆，等待着无所不能的人民教师为自己提供援助。
“他是应该赔偿，并且得赔偿远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史来穆竟然帮腔，让吴语的内疚又加了一层。
“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他低着脑袋说，“这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我该怎么办都不知道。‘神’的规矩我一样不懂——”
“他要的是新鲜消息。”史来穆还是不给吴语下台阶的机会，但好歹提供了一条可补救的道路。
“这个有！”吴语赶忙说道，“幽灵军团里面是不是有些生前杀人如麻的成员？”
“没有杀过人，还能称之为死亡国度的勇士么？”维达尔误以为吴语的试探是胆怯，“如果把这些当做情报，也太不值得耗损的灵魂去冒险了。”
“还没说完呢——”吴语抢着解释，“我要是就这么点能耐，还能给你情报？”他终于拿出了生意人谈判的派头，“你是不是就想知道，杀掉大家共同敌人的那位有啥身份？”
“如果你用军团干掉了我们要找的对象，大概不会是现在这种态度吧？”维达尔的年龄就是资历的保证，一语中的，“我这边的情报并没有怪物就此停手的迹象。”
“没干掉是实力的问题，但查明身份同样也是实力问题。”史来穆终于帮吴语说话了，“有些时候，你需要的只有一个名字。干掉幽灵和变态凶手的，都是阿米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