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荼的惊呼声贯耳而过，风华站在树下神色不清。
我的脑子里倏尔萌生出个念想，如若这般一直往下坠，坠到地面是不是就能醒了？
左右梦境里没有痛觉，试一试也无妨吧。
思及此我闭上眼不紧不慢，悠然自得地等着自个儿被一把地砸在地上，然后从榻上醒来洗漱用膳。
正当本姑娘为难着一会儿是吃虾米薏仁粥是配胭脂糕，还是配金银卷之时，忽而感觉腰身被股强大的力量托起，接着稳稳当当地飘到了地上。
甚好，甚好，风华帝君不经意间动了动手指，就完美地化解了我的难处。
“雲华，你没事吧！”荼荼紧随我后飞下树来，“快给我瞧瞧，哪儿摔坏了没？”
“放心，我好着呢。”
“不行，你说你才醒几个时辰，要是又把脑袋磕坏了可怎么好？”说着这厮作势要将我的首级细细翻看检查。
我见状一个箭步逃过了她的魔爪，却不料这一脚竟踏到了风华身前，吓得又飞也似地跨了回去。真可谓是步步惊心。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哼，莫不是这九重天上太过寂寞冷清，连高高在上的风华帝君也改行做了戏子？“荼荼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置若罔闻。大抵是这个梦做的时辰太久了开始心烦意乱起来，失了耐性，恨不能立马结束它。
风华负手站在一边，眉头微皱。
“荼荼斗胆，敢问难道不是帝君遣仙使差奴婢们来的？”
帝君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些，“本君从未差你们来此。”
“帝君这是什么话，方才分明有位仙官去后堂请我们过来，说是有事相商。怎的到了这儿又成我们不请自来，贸然闯入了？难不成在这正阳宫还有另一个风华帝君。还是说这就是正阳宫的待客之道？”我的怒火随着耐心的消失霎时冲到了嗓子眼，荼荼在身后差点没将我的衣裳扯烂。
风华转过身去，淡淡道：“此事是本君疏忽了，与正阳宫无关。”
“难道正阳宫同帝君不是一体？”
“雲华！”荼荼见状立马上前捂住了我的嘴，“帝君见谅，她今日堪堪转醒，灵台还不甚清明······”
“罢了，你们先回厢房吧。”
“是。”荼荼扯着我鞠身行了个礼退出了含章殿。
出了含章殿已是日暮之时，我同荼荼闲着无事在正阳宫的回廊里慢慢晃悠。
回廊曲折不一，廊外桃色灼灼，四下皆是雕栏玉砌，行至廊间步步生花，好不繁华。
“这宫殿真是好看。”我不由得赞叹道。
荼荼笑道：“自然，九重天上除了天君天后的宫宇，就数华阳宫最是雅致精美了。”
“风华帝君倒是聪明，选了这么一块宝地。”我的脑子里不知怎的忽然浮现出风华独自坐在廊下的情景，“这样的地方和他倒也相配。”
荼荼忽然转身，“你可知方才我为何不让你说话？”
我摇了摇头。其实一路走来便想发问了，只是看她的神情此事似乎不大简单，“说来也奇怪，风华帝君宁愿将过错推到自己身上，也不愿这华阳宫受一丝诋毁。”
“我瞧着这事儿也非他授意，不过他大抵知晓是何人所为，否则不会轻易叫我们离开。”
“看来这华阳宫里头也不太平。不过，帝君和华阳宫到底……”
“你可知风华帝君乃是重鸣鸟一族的君主？”
“重鸣鸟？风华原来是只飞禽！”
荼荼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我脸上，“你说你……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咳咳，没，没什么，你继续讲，继续讲。”我闻言幸灾乐祸，原来高高在上的帝君风华真身竟是只鸟，如此一来要调侃他可就容易多了。遂在心里仔细琢磨起整蛊他的法子来。
“虽说是一族之君，但是风华从前的日子却不大好过。重鸣鸟向来孤傲自洁，不屑与其他种族亲近，于是在四海八荒里颇受排挤。”
记得年少时曾在皇宫的藏书阁里翻到过有关重鸣鸟的记载，这种鸟不喜欢和兽族打交道，同人族倒是亲近得很。
“袛支国前任帝君在位时曾遭到滕蛇的来犯，风华的父君战死，族人伤亡惨重，国土也险些被夷为平地。各族见此机会纷纷前来落井下石，从此重鸣鸟一族便没落了。”荼荼顿了顿，继续道：“风华即位时还不过是只雏鸟，天真懵懂得很，族中事物皆由长老操持。渐渐地皇族大权旁落，长老生了异心起兵造反，他这个帝君差点被挤下台去。”
我叹了口气，想起自己以往在皇宫里的日子，不由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原来每个看似光彩靓丽的人，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秘事。
“大抵是经历了那次事件，他长大不少，拜了凤凰一族的族长为师，虚心学习。他的师傅正是雲华的母君。华阳宫亦是天君为了迎雲华回九重天所建。”
“你是说，华阳宫原是雲华上神的宫殿？”
荼荼点点头，“自从雲华上神羽化后帝君便一直住在这宫里，几万年过去了，上神被甚少提起，许多新晋的神仙也就不大知晓这些事。”
是雲华，又是雲华啊。她的玉簪，她的魂魄，她的宫殿，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好好地替她守着。原来在帝君风华的心底自始至终都只刻着一个雲华。
他大概一直在等着她回来吧。
我是明白这般滋味的。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我仰起头朝广寒宫的方向望去，听说那里住着个身披白纱的女人，她也在等一个等不来的人。
所幸的是我只是在做梦，梦醒以后我还是我，那个在皇宫里作威作福逍遥胡来的檀家小姐檀梓榆。
梦中的种种不过镜花水月罢了。
“真奇怪，今夜怎么一颗星也没有。”
荼荼诧异地望着我，“星君们都住在天上，只有凡间才看得见星光，你如今身处九重天，如何得见星子？”
只有凡间才看得见星星？
“你是说我现在在九重天上？”我猛地抓住荼荼，“我不是在做梦吗？”
“雲华，你忘记了？你已经醒了整整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