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翰将调查结果递给儿子看。
周敬煦忐忑地看完,不安地说:“爹爹,这个情况我知道。叶家还有两位小姐,纤雪聪明,在长辈面前总是将两个姐姐压下一头,所以她伯母很是忌恨她,有意败坏她的名誉也是极有可能的。”
周明翰想起儿子说过,他第一次见到叶纤雪的时候,她就是穿的一身洋装,如此说来,空虚不来风,只怕叶夫人的说辞更接近真相。而她身边的下人都被她收买了,自然不会说自家小姐半点不是。
“我只问你一句。”周明翰认真地看着儿子道,“如果你的这位叶小姐真的像她的伯母所言,并非安分守己的大家闺秀,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周敬煦一愣,父亲这么问,是不相信纤雪是个好姑娘了?他很快醒悟过来,肯定地说:“爹,我喜欢她,怎么都喜欢她!”
周明翰点点头:“那就让你妈找人提亲去吧!”
周明翰没有说出口的话是,若那姑娘真的像叶夫人所言,与西洋各大使馆的大使们都有交往,他反倒更喜欢。将生意做到国外一直是他的梦想,却苦于没有人引荐,他对国外的市场也不清楚,不敢贸然出手。他让儿子多读书,也有这个意思。据闻西洋贵族喜欢音乐和绘画艺术,若那叶家小姐能以音乐天才之名与欧洲贵族结交,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周明翰想,自己这个儿子虽然也聪明,但到底目光短浅了些。
四月底,周家正式向叶氏提亲,一石激起千层浪。
叶家老太爷早就不管事了,但孙辈的婚事他却偏要站出来指手画脚一番。
听说周氏向叶家提亲,他首先就有几分自得。周家号称京都首富又如何?不过一暴发户罢了,门第如何及得上他们叶氏高贵?看吧,现在有钱了,还不是想给儿子娶个真正的贵族之女?虽说他们叶家这些年的确不如从前了,但传承几百年了,家里随便弄一古董出去就是价值连城。当然,谁也不敢把老祖宗几百年积存下来的传家宝贝拿去当了,叶家丢不起这个人!
叶夫人细细打量着老太爷的神色,小心问道:“爹,您看这件婚事……”
老太爷嗯了一声,满脸严肃道:“这件事情要好好考虑下。今晚让清扬和清源都过来,周家比不得其他人家,不可草率应对。”京都首富,这样的人家他还是舍不得的。
“是,媳妇这就去通知夫君和二叔。”叶夫人扭着水桶腰出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她便将院子里的下人全都叫过来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她的两个女儿都还没嫁出去呢,那个臭丫头凭什么得到这样一门好亲事?
之前她就得到消息,说有人在悄悄调查那个臭丫头的事情,可惜她知道得晚了,下人们想着三小姐平日里对下人好,便都说三小姐的好话,完全是贤良淑德的标准闺秀,结果成功骗过了岳惊云。后来她将下人们找来好好训斥了一顿,“教”他们以后再有人来打探三小姐的消息应该怎么说。于是,就有了周明翰那份调查报告。
叶氏三姐妹都上学去了,崔月眉得到消息,万分焦急地守候在小院门口。
傍晚,叶纤雪同两个姐姐一起坐家里的马车回来。看到母亲在小院门口张望,神色焦急,她立即意识到有状况。
果然,母亲开口就道:“雪儿,不好了,周家真的来提亲了!”
叶纤雪挽着母亲的手往家走,边走边道:“妈妈,依您看,老太爷会答应吗?”
崔月眉皱着眉摇摇头。“很难说,我觉得多半会答应吧!现在的叶家……唉,你也知道的。”
叶纤雪点点头,并不太担心。她相信大伯母肯定会阻挠的。
果然,晚饭后,老太爷便让几个孙女各自回房休息,让两个儿子儿媳连同已经成家立业的长孙留下来商讨。
老太爷名义上是让儿子儿媳留下商讨,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事关叶纤雪,原本应该先问问叶清源的意思,可是老太爷压根儿就没考虑他的意思。他首先就说:“咱们叶氏传承几百年了,勤善持礼是祖训,叶氏子孙的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让老夫知道有不肖子孙瞒着长辈在外面与人私定终身的,看老夫不打断她的腿!”
这话明显就是影射叶纤雪与周敬煦私下见面了。
叶清源听妻子说起过,很为女儿鸣不平,立即反驳道:“爹,纤雪与那位周少爷见过一面不假,但那不过是一场偶遇,纤雪一直矜持守礼,绝没有与人私定终身。”
老太爷淡淡地瞥了叶清源一眼。“没有那是最好。既然没有,那这件婚事就有重新考虑的必要了。”
叶夫人摸到老太爷的心思,立即出言道:“要我说啊,长幼有序,哪有做姐姐都没出阁,妹妹就急着嫁人的?”
叶清扬立即训斥道:“纤柔和纤婉到现在仍待字闺中,还不都怪你挑挑拣拣,高不成低不就的,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女儿被耽误了就去耽误纤雪。”说到这里,他又转而对老太爷道:“爹,周家门第虽然差一些,但据说那位大少爷倒还成气,不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配得上纤雪,这件婚事您就应了吧!”
叶清扬是个君子,可惜娶妻不贤,这一生也就这么毁了。他猜测着纤雪和周家少爷定是双方都有意了,这才会上门提亲,对此,他是很支持的。
却不想老太爷瞪着叶清扬怒道:“长幼有序,这是老夫打小就教育你们的,纤柔和纤婉尚未订婚,纤雪岂能抢先出嫁?”
“可是不能因为纤柔和纤婉,就耽误了纤雪妹妹啊!”叶清扬长子叶镜飞也顶了老太爷一句。
小的时候纤雪就总是受人欺负,总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将她救出来,后来纤雪妹妹变聪明了,他心里不知道多欢喜,可惜的是变成天才的妹妹反而与他疏远了一些。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喜欢纤雪,比自己两个亲妹妹更喜欢一些。如今纤雪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他们应该祝福她才对啊!他不明白,自己的继母也就罢了,反正从来都是这样自私的,但爷爷怎么能厚此薄彼,阻挠纤雪妹妹的亲事?三个妹妹,幸福一个是一个啊!
叶夫人恼恨地瞪了丈夫和叶镜飞一眼,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喜欢那个野丫头。叶镜飞是叶清扬与前妻之子,叶夫人其实是填房,不然,以她的出身又如何能做叶家的大夫人。
“好了!”老太爷用拐杖重重的敲着地板道,“正是为了不耽误纤雪的终身,所以才要尽快帮纤柔和纤婉找户好人家。”
叶夫人一听,立即露出几分喜色来。而叶清扬和叶镜飞却频频蹙眉。
“清源,你怎么说?”老太爷终于记得问人家父母的意见了。
叶清源看出老太爷不想纤雪嫁过去,倒也乐得大方,立即答道:“爹,我觉得纤雪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谈她的婚事不迟。”
老太爷高兴了,立即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回复周家,就说长幼有序,我们叶家愿意将大小姐纤柔嫁过去。”
“好啊,好啊!爹您真英明!”叶夫人喜不自胜。她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就是这个了。
周家可是京都首富,老太爷怎么舍得拒绝这门亲事?可嫡出的两个孙女还没嫁呢,就将庶出的三小姐纤雪嫁到周家,那她两个姐姐岂不是更不好找人家了?
叶清扬也不是不明白老太爷的心思,可他心中有愧,这样如何对得起纤雪?他还要再说,就听二弟清源道:“这样也好。总之,纤雪是配不上人家的。”
叶清源想,自己女儿不想飞高枝,但也不能阻止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是?大哥对他们一直很好,他已经很感激了。如今将这门“好”亲事让给大哥的女儿,他很高兴。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第二天,叶家就通过媒婆将这个意思转达给周家。
周敬煦得到消息,感到非常愤怒,他早就听说纤雪在叶家受人欺负,想不到连一门好亲事也会被人夺走。
周明翰不以为意地笑笑,叶家的心思他自然猜到了。如今破落的叶家根本舍不得周家,却又死要面子讲究什么长幼有序,不就是担心庶出的妹妹嫁得太好,嫡出的姐姐更嫁不出去么?于是,他也立即给了回复,说周家看上的是叶家三小姐,而不是叶氏的小姐,如果叶家同意,就定下婚事,尽快完婚。言下之意,如果不是三小姐,其他的白送他们都不要。
老太爷得到这个回复很生气。他也看出来了,周家摆明了不将他们叶氏的身份放在眼里,于是,他一怒之下一口回绝。他们叶家的女儿不嫁周家,一个都不嫁!
叶夫人也很愤怒,但老太爷没答应,纤雪也别想嫁到周家,她的心才稍稍平衡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