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的天空,无人的街頭,无语的听剑生,独自傷心……。
倦意的双眼,似睡似醒,苍白而无血色的脸显的总是那么无奈。
有气无力拖着那副行尸样的身体,行单影只的在巷口,走走停停,茫然的望着的灰色的天空却汹来莫名的惆怅。突然好想找个幽寂,苍凉,阴森的林子慢慢的死去。
在那里,幽寂无声,苍凉,而阴风阵阵。偶尔死气沉沉!沉的能听到自己的心慌心声。偶尔来阵寒的剌骨的阴风,吹下几片枯叶如蝶般从的空中飘落,优雅的伸出无力的右手想接住飘落在空中的枯叶,可人愿叶违,枯叶擦手而过,只好失落的望着无力的右手无奈收回,放在嘴边,舔了下那擦手而过的地方。
许久,风停了,叶落满地,心中无奈,黯然神伤,叹道:凭着风,叶子又能飘多远,想睡的闭上倦意的双眼。展开无力的双臂缓缓的仰天倒下,静静的倒在那已经腐烂的叶子里。感觉着阴寒,潮湿的气息。
突然想再看眼天空,睁开那双倦意的眼,再次茫然的看着灰色的天空。好像得到了答案,苍白而无血色的脸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似在轻呤,听剑生要在这安息。流下最后的一滴眼泪,让它带走自己对人世的留恋,带走生的六欲七情,然后满意的闭上早以想睡的双眼。等待死神的降临,用他那锋利的镰刀,收割自己那小而卑微的贱命,不留血痕的死去。
枯叶再次被阴风吹落,覆盖住我那早以腐烂而发臭的尸体,好似变成原来的林子,只是多了一份死亡气息。
【啊……】
天外传来一声惊呼。
【嗯,是天神来迎接我的死亡了吗?】
听剑生悬在缚绳上的脸庞洋溢着解脱的快意,然而这一切马上被磅礴的窒息感所打破。
【刺啦……】
一声尖锐的声响,听剑生被重重的压倒在地。
【啊,抱歉,一切都是意外。】
少女从听剑生身上爬起来,施礼道歉。
【啊呀……今天又死不成了。】
听剑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手中捧着断掉的绳索欲哭无泪。
【一定是金无铢那奸商又拿缺斤少两的货来坑我。】
对少女的奇妙到来并无作何感想,听剑生近乎对待空气一般略过,将自杀无果的根由归咎于道具的质量问题。
【那位先生,请等等,这里是哪里?】
少女拦住听剑生的去路问道。
【嗯,不好意思,我还赶着去死,哦,不对是回家。没有注意到你,请见谅,不过你这身打扮?】
听剑生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对面前的少女装饰有了一丝兴趣,他周游山海列国,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服饰。
【抱歉,初来乍到,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女子当然是异世界来的风羲。
【哦,这里是酆都,不知姑娘从何而来?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请赶紧交代,小生正赶着去死呢。】
【去死?】
风羲不禁咋舌,再思面前之人所言,酆都不正是中国自古相传的鬼都吗?
【难道风桐已经……】
最后残酷的结局,风羲真的好想哭,但欲哭无泪.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
?【呃,姑娘你别哭呀。】
听剑生一看风羲行将落泪,手足无措,料想定是情郎逝世,才会来酆都寻死,只求在转轮镜台前见最后一面。
【哎,你别哭,斯人已逝,伤心挂怀也是无用。况且人死未必不是解脱,我可是求死而不得呢。】
【你才该死呢。】
风羲按下心中伤感,破口骂道。
【对对对,我确实该死。】
听剑生被骂,确实十分开怀,一扫阴霾。
【这样吧,你要找人的的话?我介绍你去个地方吧。】
夜凉如霜,无月无星。
夜色如同泼染的墨色,浑浑莽莽地罩着酆都。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嗒、嗒、嗒……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撕开了一层黑幕,长街的尽头,走来了值更的人。
蓑衣、斗笠、草芒,手上戴着麻布手套,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提着一盏灯,在黑夜中,画出一圈暖黄的光。
时至晚秋,那人的口中依然哈出阵阵白气,蓑衣和斗笠的边缘,已然薄薄地结了一层白霜。
酆都是规矩的井字形结构,四面城墙各有两门,四条长街连通八门,把都城分割成大小一致的九宫格,中间那一格便是城隍庙,也是酆都重地所在,人鬼两界交汇。
每夜值更,从城南东侧的鬼门关始,沿长街走到内城东南角楼,折向东,走到城东南侧的奈何桥,沿城墙北行,来到城东北侧的水陆道场,再回头走向内城的东北角楼,这样依次循环走遍八门,刚好勾勒出一个空心的十字。缓步走一圈两个时辰,走两圈,夜便尽了。
这是最后一圈,最后一个内城角楼的转折,只要再走回城西南的庆丰门再折向安平门,就算交卸了差事,可以回家睡觉了。从这个路口望向北,沿着内城的外墙,就是天下闻名的【酆都鬼市】。
所谓鬼市,就是天黑开市,天明即散。
鬼市中交易的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有列国机密,有钟鼎重器,有珠宝秘药,有盐铁舟车,甚至可以在这里买凶杀人。据说天下的名士武夫,都曾在这里交易,无论王公显贵,还是高官名流,项上的那一颗头颅,都是有价钱的,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鬼市交易的方式很是独特:平平整整的夯土地上,烧一道黄符,说明要交易的货物,旁边点起一盏油灯,卖家便可隐入一旁的黑暗。若有买家看上此货,只需将灯拿起来,卖家自会现身。
而后两人双手互握,以袖遮掩,在袖中以手语议价,若双方一拍即合,便可另觅地交易。临走把那些沙子写的字用脚涂抹掉,再吹熄灯,便不留一丝痕迹。
值更人望向鬼市方向,影影绰绰还有三五盏灯,想必是天快亮了,有些人已经散去,有些人还在患得患失地等待买主。
那些灯也是争奇斗巧,颇费心思的。光是燃灯的油脂就有讲究,菜油、麻油并不新鲜,熊脂、狗脂也很常见,更可见到用鲛人脂和龙脂的。灯本身也各有工巧,有的镶嵌了萤石、珍珠、夜明珠等宝石,借着灯光,能散发出隐隐的荧光,更显身价不凡。又或是灯罩设计巧妙,镂空刻花,让灯光在地下映出花纹,愈显华丽。鬼市出售的东西大都是价值连城的,若没有不凡的灯,怎能取信于人?
来这里交易的人,无论买家卖家,都不是等闲之辈。交易的钱货数额巨大,总不免有冲突,血溅五步的事情每年总有几起。照理说值更人也有维护夜间治安之责,但这里却是例外,无论是惨叫呼救,还是杀人流血,都不必管。待到天明,自有城隍庙的鬼差出来收拾,尸体拉到城外随意葬了,几盆净水冲去血污,不留一丝痕迹。杀生的人,被杀的人,一概不予追究。
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一入夜,这里是来不得的。即便是白天,也不常有人来。
【这样真的有用吗?】
风羲提着一道烧着的黄符,半信半疑道。
【心诚则灵。】
听剑生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提醒道,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捆麻绳,看来是打算在帮完风羲后悬梁自尽。
【诶,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想死?】
一天下来,风羲与这位求死不得的听剑生也算是熟络许多,此人没什么爱好,待人也是真诚,偏偏不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天到晚寻死腻活,除了上吊之外,风羲还见他欲吞剑试毒,好几回都是自己横着脾气拦下来的。
【嘘,来了。】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一连串湿漉漉的脚印行进至灯前。
【呃……】
风羲抬头看去,行有迹而身无形,果真如鬼一般,正想鼓起胆子发问,一边听剑生捂住风羲嘴巴。
【别说话。看下面。】
风羲定睛一看,平平整整的夯土地上出现水迹。
【息红泪。】
【要死呀,你当六弦天筝是地摊货呀?】
听剑生看到对方开出的条件,不禁破口大骂,全然忘了鬼市规矩。
【魆剑飘零,怕死?】
地上又出现了一行水迹。
【怎么可能?老子求死不得呢?闻琴羽那娘们要能杀我,我早死几百次了。不过能不能换其他的东西交易,如果一定要六弦天筝的话,除了息红泪,哪怕是枯木龙吟,琴缺风隼我也能拿到手。】
【仙品遗音也不行。】
【那拆伙吧。】
听剑生摆手道。
【也好。】
留下两字水迹,足迹往来处行去。
【等等,如果你一定要的话,告诉我那东西在哪里。】
风羲挡住水迹方向。
【呼呼呼……】
一股水汽蒸腾开来。
风羲感觉面前正有一人贴近自己,压下毛骨悚然的恐惧,这时候需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决心,风羲不退反近,凤眼圆睁,直视其人。
【呼呼……】
那人似有些讶异,绕着风羲来回似是打量,良久才拖着一行水迹回到夯土地上。
【玄武国,无泪之城。】
留下这行字后,那人便水遁而去。
【祝你好运,我先去死了。】
听剑生说完,将麻绳抛上房檐,系上死结,半个身子蹦上半空。
【等等,玄武国在哪?无泪之城又是哪里?】
风羲揪住听剑生的衣袖不让他在提高身子。
【姑娘呀,我只见过不给人活路的,没见过挡人死路的。你可以放手吗?】
听剑生身子悬在半空,行将就死,偏偏衣角被风羲拉着,脑袋就是吊不上去。
【先告诉我玄武国怎么去?】
风羲拽着听剑生,态度十分强硬。
【姑奶奶,马上就天亮了,你随便找个街坊问问就行了。】
【我也就与你相识,其他人我信不过。】
【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呀,你凭什么相信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没听过?】
风羲反口一说,听剑生脸都绿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鬼话连篇?】
【如果你敢骗我,我就让这句话成为你的遗言。】
【我还求之不得呢。】
听剑生反唇相讥。
【你……】
风羲横眉,哑口无言,念想着风桐音信,全系此身,自己又孤苦无依,转眼泫然欲泣。
【罢了,早死晚死都得死,我陪你去就是了。】
听剑生一时心软,落下话语,从半空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