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可琳虽为左丞相之女,但并没有参加朝政,这倒是有些奇怪的。不过她自己所说不想步入朝堂,只想逍遥混日,把酒言欢,何其美哉。
“可琳,我大婚那晚,你带明旭阳做什么去了?”两人闲来无事,磨磨嘴皮子,雪灵儿好奇地问。
“明旭阳为你成亲这事,差点发疯了,你不知道吗?”欧阳可琳歪着脑袋,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眯起眼睛,故作沉重地说。
雪灵儿眨眨眼睛,疑惑地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他怎么会……”
欧阳可琳撇撇嘴,细细道来。
原来那天女皇赐婚之后,明旭阳就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如何出的宫门。在学士府门前,轿子刚停,他就冲了出去,跑进了大门,拼命地跑。
他飞快地跑着,仿佛要将全身所有的力气用光。他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他就会嫁给雪玉儿,终生活在痛苦中。身后,小厮,侍卫都在追他,就连他爹都惊慌失措地跟在后面喊“旭阳,旭阳……”
他从小就很少说话,如若不是遇到雪灵儿,恐怕也是个少言多寡的男子。他无法接受所爱的人将娶别人,心里也没有了他的位置。爱他的她已经消失,他不能接受……他要躲起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便不能再逼他。
他更不想被一道命令,便嫁给不想嫁的人。不想被糊里糊涂地掌控了。
雪灵儿的容颜刻在他脑子中,挥之不去,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他就心疼得无法呼吸。
明大学士怒了,令人拦住他,他绕过侍卫接着跑,拉也拉不住。侍卫又怕伤了他,便有些顾及。无奈之下,他娘只能下命令打晕他。
他脖子一疼,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后几天,他都呆坐着不动,话更少了,身影萧条,显得更加孤寂。府里的男侍,小厮什么的,使尽浑身解数,他也不为所动。后来不得已,他的贴身小侍清泉便送书信给雪灵儿,让她去见见他。
可雪灵儿根本不知道,几次都被忆尘拦了下来,管家想告诉她,却被她以为又是一点儿小事还要麻烦她,便给推了。
不管忆尘是私心还是怕灵儿与明旭阳纠缠不清,惹人非议。但整个京都都议论纷纷,说明旭阳为雪灵儿疯了。
明学士府处在愁云惨雾之中,明旭阳的父母更是用沉默忧伤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一天天瘦下来,他们也一天天的瘦下来。
清泉眼见主子的失落,便劝他道:“公子,书信已送去了,她会来看您的!”
他的眼中才有了一丝光亮,便长时间坐着等,等她前来。
眼巴巴地等了几日,他越等越绝望,灵儿从未让他等这么久过,每次她都很快地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展开如花的笑颜。
他的父亲心疼不已,责怪他的母亲:“你也不劝劝他,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明大学士看了看仍旧发呆的明旭阳,无奈地轻声说道:“事实已经铸成,劝是没有用的。时候到了,他自然会想通,会认命的!”
明旭阳的脸色变了,他不要认命,凭什么他的命运会由他人随便一句话便决定,从小到大,他从未争过什么,他不甘心,他恨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平!
认命!他不会接受!
雪,飘飘扬扬的雪,纷纷而下,万物空寂,萧条不已。
他常站在树下,光秃秃的树枝上,是银白色的雪花,一阵风舞过,雪花随风舞动,飘扬而下,每片雪花都是一个舞者,瞬间的灿烂就是永恒。
看着雪花在空中打着圈,他的命运会像雪花一般短暂吗?一霎那的绚烂无限妩媚,却最终敌不过命运,带着对世间的无限眷恋而落下。
欧阳可琳来看望他,曾经那么活泼不拘的女子,也变得沉默了。她没有过多安慰他,只是感伤,陪着他一起看纷飞的雪花。
其实,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苍凉的心境。
有时,他照镜子,里面虽然是年轻的面容,但心已经老了。他的身心都溢满悲伤,早知如此,他宁愿自己不是声名在门的京都美男。
欧阳可琳轻叹一声,说:“咱们认识这么多了,你的心思我明白,当时的雪灵儿也承认不住悲伤才会想不开,难道你也想学她吗?只有好好活着,活出你自己,才能改变命运。否则……你终生都是一个弱者,只配被别人鱼肉。”
他苦笑道:“是我的错,是我不知小心谨慎,才会中了别人的计,这世上,只有灵儿对我最好,把我放在手中,是我没有珍惜好她,怨不得别人。”
“她现在已忘记了你,你恨她吗?”
“何为恨?我对她只有爱,没有恨。难道我还盼望她跳水死了不成?既然她已放下从前,那我要让她重新爱上我。”
“不管怎么样,我们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困难只管说,只要别让我带你私奔就成!”欧阳可琳挤着眼睛,打趣道。
明旭阳慢慢转过头,定定地望着她,温润如玉的脸庞带着一抹坚定:“我今生只会爱一个人。”
“世界好女子还是很多的,千万不要犯傻,外面都说你为灵儿发疯了,她的婚事就令你这么难过吗?”
他优雅转过头去,眸中风雪弥漫:“我虽然难过她娶了别人,与别人恩爱缠绵,但更难过的是,这是别人强加给她的,就如她,身份尊贵,也逃脱不了被人摆布的命运。她其实并不想要,不是吗?”
欧阳可琳吓了一跳,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我的天!你真的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不怕灭你满门!”
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儒雅的俊脸满是痛苦,喃喃道:“我是疯了……她……为何还不来看我……是不是不想见我……还是……”
欧阳可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以后她的事与你无关,如果你想平安度日,就把她放下,否则……你只会痛苦!”
他站在漫天雪花之中,任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他的脸上,微仰着脸,品尝那微凉的冷意,却无法赶走他的忧伤,轻轻地说:“现在的我,还不够痛苦吗?没有她,我早已……生不如死!”
欧阳可琳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她紧抿着唇,握住他的胳膊,大声喊道:“你最好不要这样想!她心里也不会好受的!你要坚强一点,雪玉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灵儿不需要你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为她做什么,不稀罕!”
说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袖离去。
他就那么呆立在雪地里,越冷越能麻痹他的痛意,清泉来找他时,他看着他,叹了口气,温柔的扶着他的胳膊:“公子,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明旭阳随着他无意识地慢慢往回走。
进到屋中,他父亲迎了上来,摸着他冰冷的手,疼得泪光直滚。
“你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冰!”
连忙扶他坐下,一面吩咐清泉去拿热茶,使劲搓着他的手,父子连心,明旭阳感到温暖一点点传递而来,看着父亲削瘦的脸庞,明旭阳的心里盛满难过,又委曲,忍不住哭了起来,父亲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一面喃喃说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如若他不是大学士之子,只是个普通的男子,无牵无累,他早就跑了。可是,他不能丢下父母不管,抗旨不遵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他要振作,这样颓废的自己,别说别人看不起,就连他自己也是瞧不起的。欧阳可琳每次来,都带来雪灵儿点点滴滴的消息,他静静地听着,只要知道她幸福,就足够了。
“那个水冰月,真是嚣张的很,竟然搞得京都乌烟瘴气,简直浑胀。”
欧阳可琳愤愤不平地道,明旭阳只是轻轻笑着,看来水冰月也不是个省事的主。
“那个忆尘呀!整天霸着灵儿,以前他大气都不敢出的,现在倒成主子了,就连我去,都不给我好脸色,岂有此理!”
欧阳可琳叹了一口气,继续埋怨道。
“也不知道灵儿哪根筋错乱了,竟然看上了那小子,哼!我看他八成用了什么不好的手段,趁灵儿没有记忆时,趁虚而入!”
明旭阳心中一痛,温雅一笑,柔声道:“你也别这么说,忆尘他不错的,灵儿现在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
“哼!你什么时候胳膊肘儿往忆尘那拐了,别忘了,以前他屁都不是的,跟在灵儿后头讨好,灵儿都嫌他烦人呢!你们真变了,变得真奇怪!”她紧盯着他,黑眸中闪过一丝烦燥,似要看出什么不妥。
“从以前我就知道,忆尘他爱灵儿,这样她身边有个真心爱她的人,也算了却我一番心事!”明旭阳幽幽地轻叹一声,眺望远方,眸里沉静如水。
“你可真不争气!就这样任人欺负!”她呸道,转而睨了他一眼,凑近压低声音问道:“看你这几天精神不错,你真的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