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所有通到蒹葭宫的路都有人看守着呢!”
“那你们瞧见皇上的銮舆了?”
“瞧见了……”
“太后的也在?”
“是啊!”
“还多出什么人没有?”
“没有啊,连公主的銮舆都没有停在这里呢!”
“你们这些榆木疙瘩,不会编个由头进去么?”
“奴婢不敢……”
容嫔笑道:“咱们也莫要训斥她们了,还是想想法子怎么进去吧。”
马秋芳揉着一双五短的小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众女连忙的就是看着她。
“秋芳最是讨太后喜欢的,不如……”
马秋芳不紧不慢的摆手道:“姐姐们,咱们这么十急慌忙的还不等皇上和太后聊的尽兴,就琢磨着前去打搅,不是会让皇上和太后扫兴,然后……”
“就是啊,就算是皇上和太后接来了什么人,咱们又能如何呢?”陈美人心中微动,原来马秋芳这么讨太后喜欢是有原因的。
想着,陈青梅便不可思议的望着马秋芳道:“果然如此的,深宫虽是人海茫茫的,可也是人多口杂,此时没有信儿,难保以后没有信儿。”
众女自然知道擅自闯入蒹葭宫的利害,这些个事儿也不急在一时三刻,不如闹清了状况,交给外面的父亲哥哥将军们处理为妙。形势忽然的急转直下,嫔妃们说说笑笑的自动就散了。
不过是吩咐了人一刻不离的盯着蒹葭宫的动静,又差了人到宁荣二府去查探情况,还不忘了盯着风藻宫那位的情形。不过蒹葭宫里黛玉等说的正是开心,岂会想着外面早已炸开了锅。
明黄色远去,御林军终于放开了宁荣街的路口。荣僖堂里那些个跪在地上多时的媳妇婆子公子老爷俱是瘫软在地。没在荣僖堂里里外外跪着的小厮丫鬟们又是懊悔没能一睹皇上的龙颜瞧瞧太后娘娘的仪容。
“宝玉……”老太太掐掐怀中的宝玉,探探鼻息,虽是脸色苍白却也无甚大碍,想必是方才见妹妹理也不理他便走了,气急而晕睡了过去,叫来袭人扶他回房去了。
知宝玉无碍,王夫人便揉着腿坐在地上,外面玉钏儿慌忙跑进来放了个绣着梅花的半旧褥垫子。这里太太才痛心的对老太太道:“大姑娘说十天之内凑出一百万两,咱们家上哪儿筹钱去呀……”
贾赦和贾珍两个赶紧着附和不已,都是摇头叹息,怒道:“咱们千辛万苦的养着她,竟然是个白眼狼!”
春纤儿悠然的站在门槛后面,笑吟吟的看着这些人论战,假如没什么过分难听的话,她可要好好儿的见识见识什么叫厚颜无耻什么叫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春纤儿敲敲自己灵巧的发髻,心下还是纳闷:这起人,林姑娘可是公主,又这般的好脾性,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待姑娘呢,难不成一个公主将来还能贪了他们家的?更别提皇上爱太后疼的,居然不知道好好的巴结……
贾环贾芸贾蔷贾兰等小辈的都不敢吭声,剩下也不过王夫人和贾赦贾珍满腹怨言的说着,薛姨妈虽是方才也在却只看热闹。
见老太太始终不吭气儿,王夫人磕头道:“大姑娘这么狠心说出这样的话,老太太您怎么就不能与她纷争几句呢?”
艰难的睁开眼,老太太叹息一声,道:“难道玉儿说的是假的吗?”
王夫人低头不敢说话,老太太微微斜眼看着她,笑道:“那还有什么好纷争的!难不成要我老太婆红口白牙的睁着眼说瞎话?”
王夫人咧咧嘴,笑道:“媳妇不是那个意思,媳妇是说大姑娘无父无母寄住在咱们家,咱们一直对她比自家女儿还亲。所以她早已是咱们家的姑娘,她的钱自然也是咱们的钱,如今翅膀硬了能飞走了,不帮衬着咱们不说,她怎么能给咱们这么多的债务……”
“如此说来,太太您是承认咱们盖园子花的是林姐姐的银子了?”探春等姐妹方才从园子里赶来,只在外面听了些话后,急急匆匆的进来,不想惜春便出言不逊。
“四丫头!”老太太咳嗽一声,挥挥手,颤声道:“你们小姐妹都赶紧着回园子去,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不叫你们莫要出来的!”
宝钗留恋的看一眼杌子上坐着的几个妇人,沉着脸却威严里带着三分荣华的气质,不语而更显庄重。乃款款做了个万福,娇声道了“宝钗告退“。
果然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但见那为首的一位年轻贵妇冉冉站起,神态甚是庄重的问道:“你可是薛姑娘?”
宝钗本已扭过去的身子又轻轻转过来,笑道:“正是……”
薛姨妈急忙说道:“钗儿退下!”
宝钗依言落落大方的施个礼,跟上探春惜春与李纨等去了,还不忘回眸嫣然一笑生出百媚。
这里老太太忽然惊觉有客人在此,不禁尴尬的笑笑,说道:“让金夫人见笑了,老身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事儿……”
“看老太君说的,皇上与太后亲自带了这么多皇亲国戚的过来接应长公主回宫,如此盛事,定云求之不得一见呢,何来见笑之谈?”定云端坐着,语音轻柔,波澜不惊,只是这客套官话中分不出究竟是甚态度。
王夫人本欲纠缠那一百万两的事儿,怎奈有外人在,还是为着自己心中最适合做宝玉媳妇的宝钗之亲事,心中就更加千万个不乐意。没奈何人家提亲来的虽是管家娘子却也是二品夫人,自己纵然是官家太太却不过是个五品的娇卿,天壤之别呀。转瞬又是嘿嘿心中暗笑,宝钗如今住在自家,说不得金夫人也得求着自己才行呢!
“方才金夫人说到了哪里?”王夫人起身站在老太太身侧,双手安稳的交叉放在身前。浅蓝色的棉布衫子半新不旧的虽是诉着主人乃是简朴之人,却也恁的与身份不称。
“是这样,”定云笑道:“我们王爷听说府上的薛姑娘品貌贤淑,是都中女儿中出类拔萃的,因打听了并未许配人家,才特令奴婢来为世子求婚,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金夫人,这薛姑娘虽是在我家住着,却是有母亲和哥哥在的,老太婆我可做不了主的。这呀,你还是问问我们姨太太吧!”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推过去话。她素来知道二儿媳妇和她妹子炮制了金玉良缘出来,竟不料今儿大惊一场之后,还闹个这样的“喜事”。
“是啊,姨太太怎么看呢?”王夫人不解的看着神采飞扬的妹妹,眼神颇为忿恨。
“我家的钗儿自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这事儿只怕还要问问孩子呢!”薛姨妈欲擒故纵,殊不知人家既来提亲岂会毫不知情的。
“也是啊,薛姑娘是去岁秀女之中最品貌出众的一位,想来是个了得的人物。那就劳烦太太去问问,我们王爷可说了,这亲事无论如何不能出岔子呢,太太可要想好了?”定云还是眉眼含笑的说。
薛姨妈脑中却尽显出当日在忠顺王府里那忠顺王爷五大三粗的粗鲁模样,再想想薛家近些年的中兴还是靠了人家的提携,如何能不答应?何况这般郑重的来提亲,钗儿日后做了世子的太太,那么等到世子袭了爵的话,岂不也是王妃……
“忠顺王爷亲自说的,小妇人怎么敢不答应呢!”薛姨妈躬身道:“如此劳烦夫人了,我们家自是情愿的,一切劝凭府上主张就是了。”
那定云幽幽的一笑,吐气如兰道:“不过太太还是告诉姑娘,和姑娘商量商量的好,要么还是请姑娘来说话?”
老太太情知有事,命珍珠去请宝姑娘。不料宝钗却从门边儿转了出来,向众人见了礼,才笑道:“母亲既然已经应允的事儿,钗儿不敢有违!”
“是么?”定云起身围着宝钗走了两步,细细看去,此女身体风韵,细致淡雅的鹅蛋脸上眉目含笑,更难得的是天然的一股体香清凉又沁人心脾,闻之使人心里痒痒的,雪白的皮肤更令人神思摇晃,望之令人心疼。乃说道:“可怜我们忠顺王爷叱咤风云一生,在战场里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膝下唯一的儿子却是个……是个痴儿!”
众人皆是愣住,原来忠顺王府世子从未在外面露过,众人皆传说是个清心寡欲隐居的小王子,却不料竟是个痴儿!难怪那日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大人亲自将那个疯疯癫癫吵着要见仙女的公子领了走!宝钗不禁呆滞,刹那间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定云微笑的瞧着宝钗好看的面庞上青一阵红一阵了半日,终于羞涩的一片绯红,笑道:“母亲已经答允的事儿,钗儿不会反悔!”
“好!好一个孝心的孩子!”定云柔和的笑笑,说道:“既如此,咱们便说定了!江嫂子,拿礼单来!”
说着,那定云身后的一个仆妇递上了一个厚厚的册子,呈给了薛姨妈,又轮流传给老太太和邢王二位太太过目,皆是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