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尽可放心,这里出去的孩子多的去了,如今也是天南地北的走遍了呢。”林杨氏边说着边是塞给黛玉一件物事,笑道:“想必是姑娘常常都十分忙的,得空了记得来逛逛!”
“那黛玉便不去见成叔了,请妈妈代黛玉问安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没的折杀了我们!”那妇人施礼道:“老妇人可等着姑娘的吩咐呢,什么时候出来了千万莫忘了俺们这些人等着姑娘呢!”
“如此,黛玉就此别过!来日方长,日后再叙了!”
当下便不及见那古木济生堂的堂主林成,这里别过了匆匆向公主府赶去。不想水潆却是瞧见了林杨氏与黛玉递东西的小动作了的,缠着问道:“悦馨姐姐,那杨妈妈给姐姐了什么好东西?”
黛玉轻轻摊开手心,绿意莹然的乃是一颗黛青色的小小玉如意。喜的水潆抓到手中对着光线就是细细的瞧,“好看是好看,也不觉得有什么稀罕啊?那杨妈妈怎么还当做献宝一般啊?”
黛玉点点水潆的鼻子,笑着不言语。却听陈也俊外面说道:“姑娘,已到了秦郑街了!”
正是说着,却不料便迎上了一行策马奔驰的人众。嚯嚯的声音惊天动地般,惊的百姓都是避在墙根,陈也俊脸色难看的也不避开。
“什么人,敢挡我们爷的道儿!“一个童子喝道,气势凛冽的很。
“同是行路者,怎么偏偏你们要这般逞强的将路全挡了?”陈也俊冷冷说道。
道旁便有方才看杂耍的人指指点点道:“这不是方才给那两个孩子赎身的公子么?”“哎呦,可真够胆子大的,他不知这呆霸王不比那游方的杂耍艺人么?”“咳咳,这下看好戏吧!”……
“别说那文绉绉的话,爷我听得明白!”那小童退下,为首的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嬉皮笑脸的放开手中挟持的那略有姿色的女子,横行着走将出来,上下左右瞅了陈也俊一番,顿时笑道:“哎呦,兄弟好相貌,真个是哪个什么貌似潘安,才比……才比什么来着?”
“才比子建,曹子建!”有小童献媚似的说道。
“混账!”陈也俊见人如此形容自己,想想都中多有许多纨绔膏粱的玩弄断袖之事,不禁怒道:“再如此胡言乱语,扰乱百姓安宁,看大爷不捉你去见官!”
一听此言,那般人更肆无忌惮的疯笑一阵,为首的那人呆愣愣的骂道:“你个天打五雷轰的王八蛋,老子夸你长得俊,你居然口出狂言敢说拿老子去见官!实话告诉你,老子的亲舅舅可是前任的京营节度使,哪个敢拿老子?”
“前任的京营节度使管的何用?”陈也俊一时并未想到前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有甚劣迹。
“嘿,你还真是不识时务!告诉他,本公子的姐姐是什么人?”那呆子喊道。
便有一俊俏清秀的小童站出来,甩着帕子笑道:“我们爷的亲表姐,乃是皇上的宠妃贤德妃娘娘!”
陈也俊不禁一愣,侧目看向轿子,不见又甚动静。只是这一愣的功夫,却听那为首的又是吼道:老子做不更名行不改姓,大名鼎鼎的薛蟠薛大爷是也!
更有一众跟班小厮及狐朋狗友的人,嘻嘻哈哈道:“吓着了吧!还不快闪开,锦香苑的花魁还等着我们爷呢!”
轿中黛玉气息微窒,轻轻叹道:“此等刁民,公子不妨教训教训吧!”
陈也俊领命,喝道:“大胆刁民,狗仗人势!纵然是京营节度使大人亲自到此也不敢如此扰乱百姓行路,何况光天化日之下还调戏民女,成何体统!今日,本公子便要教训教训你!”
说着,便是跳下马来站在中央,那乔装打扮成车夫的几位大内侍卫则是按兵不动,想来眼前几个毛头小子身手不怎样的。这里那呆子一看,喷一口吐沫道:“嘿,真是稀罕了,竟然敢有人来跟爷叫板!”说着,也是从小厮手中接过马鞭,利利索索的从马背上蹦了下来。
眼看着争斗一触即发,谁料薛蟠背后一人大声断喝道:“兄弟,不好好行路,这般将街道堵着象什么话?”
薛蟠正要反驳,却听的声音甚是耳熟,忙回头一看,竟然是贾琏,便不好再骂,笑嘻嘻的忙是打躬作揖。贾琏没奈何薛蟠这般的呆,悄悄嗔道:“胡闹,你不是在那冯紫英家见过他的么,怎么不认识了?”
薛蟠慌忙问道:“那个漂亮的小子我见过?”
贾琏真是挠头,催马向前几步,朗声道:“让陈公子见笑了。我这兄弟自小鲁莽,挡了您的道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权且放了他这一回吧!”
薛蟠见事情不一般,也就老老实实的拱手施礼的胡乱道歉,陈也俊冷笑道:“这位大爷可不是挡了我陈某的道儿,是挡了都中百姓的道儿!”
“是,是,是!小子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这一回!”薛蟠自是不敢与贾琏比,贾琏毕竟才是宫中贤德妃娘娘的正经兄弟,忙跟着低头哈腰的说道。
陈也俊懒的理他,向贾琏道:“贾兄这是去哪里?”
贾琏听一声贾兄颇为亲切,却不能实说,只道:“略微有些事儿要出城罢了!今儿是我这兄弟多有得罪,改日一定请客赔罪!”
“那可不敢当,不过下次再让我撞见了,可就没这么轻饶的了!”
薛蟠翻身上马,不耐道:“知道了!”
不理薛蟠的轻慢,陈也俊轻轻笑道:“对了,琏二爷,莫忘了林姑娘的事儿啊!”
贾琏摆手令薛蟠等让开道儿,看着陈也俊跟着那顶车娇渐渐过去,才分外的恼怒的瞪视一眼。
“他走前那句话什么意思?”薛蟠万分不解催马上前,又是嬉皮笑脸的问道。
贾琏阴郁的骑马前行,半晌才开口道:“从前宝玉挨打那回,你不是和宝玉一齐去的神武将军府么,怎么不认识陈家大公子了?”
薛蟠讪讪笑道:“兄弟这脖子上这颗球儿,什么记得了?何况这个陈公子可比跟宝玉好的那个蒋玉菡差远了!”
“快休提这些话!”贾琏喝道:“薛大兄弟这是要去哪儿?”
“锦香苑啊,琏大哥何时得空,咱们一起去乐一乐!”薛蟠不以为忤,还在盛情邀客。
“哪里如你这般自在清闲了!”贾琏叹气道:“不是说上次跑货回来就安生了吗,怎么还这般……”
薛蟠搔着头发,干笑几声:“还说呢,要不是柳湘莲那厮不够意思的出家去了,我这用的着一个人儿孤苦伶仃的出去寻欢?再说了,兄弟这不是赶年底不是要娶媳妇了,若是像哥哥一般娶那样一个回来,那还不如想着趁着有些时候高乐高乐去!”
“去你个混小子,这也是好说的!”听着说柳湘莲的事儿,贾琏如何不心虚。尤三姐之死,全是坏在他们这般禽兽毁了人家的清白名声,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可自己终究也脱不了干系。
那薛蟠哪里想到呢,犹自说道:“哥哥上次提剑杀我那凤姐姐的事儿,兄弟怎么敢忘呢!”
“哥哥怎么不高兴了!”见贾琏阴着脸不说话,薛蟠才正经些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贾琏叹口气,没奈何道:“平安州有些事儿,走的突然,薛大兄弟抽空去告诉了我们宁府里去,叫珍大哥哥知道一声儿!”
抬头看,花柳巷的拐口道了,薛蟠便拱手道:“哎,兄弟知道,那咱们便别过了!兄弟一路平安!”
当下也是分道扬镳不提。
公主巷,其宽阔平坦也不比宁荣街怎样。公主府的富丽堂皇也只是沾了新修的光。眼见的正午已过了半日,水沁得了信儿在大门口处焦急的等着。
陈也俊屏气凝神站在后面,等着车娇进门,看着雪雁紫鹃春兰春雨等扶黛玉与水潆下轿,才退避开去。这里留三位公主及丫鬟嬷嬷等人说话。
瞥一眼水沁,瞧那股懒散摸样,便只她必是身上不大好,黛玉笑道:“姐姐身子不爽利,怎么还出去接潆儿和黛玉?”
“我这府门口不比那宁国府荣国府的,向来没有外人,如何不能站在门口了,何况是为了接两位妹妹?一下子潆儿和黛儿两个都到了,叫我怎敢怠慢?”水沁走手拉了黛玉,右手携了水潆,喜笑颜开。
“公主府虽是不大,却是别具一格啊!”黛玉环视一圈笑道:“亭台楼阁的不说,只这满园的荷花我便喜欢!’
“满园的荷花?“水潆也是笑道:“潆儿只瞧见了满池塘的枯藤败叶呢!”
却听黛玉淡淡道:“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我自来最不喜李义山的诗,却独独爱这一句,因此这满园残荷便是胜景了!”
“姐姐怎生喜欢这样的悲凉之景呢?”水潆偏头欢笑,心中却是不解:据她们姊妹所知,单单是水家便有几个好男子喜欢黛玉的,又怎么会如此的孤独寂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