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水洛走后,水澈才悄悄的似是无意问道:“方才妹妹送了什么与涵之却不给我?”
黛玉料的他是看见了,笑道:“那是送与小师哥的,自然不能给皇上!”
“最不喜欢黛儿妹妹这样亲疏远近分明的称呼!”水澈着恼道:“哥哥千方百计与黛儿建的蒹葭宫,妹妹一句话都没夸过,却送东西给别人!”
黛玉好笑的绕着水澈转一圈,仰头笑道:“哥哥莫要小气,黛儿自然有送你的礼物!”
喜的水澈却故作深沉道:“我可是没那么好哄的,不是一句礼轻人意重就可以打发的!”
黛玉也不理水澈的话,兀自进入里间书房,片刻便有走了出来,将手中绢帕打开,递在水澈面前,笑道:“这个礼儿算不得轻吧?”
水澈早呆愣中了,轻轻的接过绢帕,拈起上面一沓轻薄的纸,忽然是不安的问道:“这是何意?”
“若不是为了陪黛玉,哥哥一定在为着许多大事发愁呢!黛玉怎能不替哥哥分忧!”黛玉轻轻一笑,黛眉微弯,又道:“这是三百万两的银票,但求能助哥哥解救山东遭受蝗灾的民众于水火之中!”
水澈一阵心痛,不禁捉住黛玉的手道:“沐民堂堂一国之君,此等事情处理不妥,反需妹妹出手相助,岂不是愧对苍天!妹妹将银票收回才是,哥哥自然派妥帖的人去处理的!”
黛玉亦是抓紧了水澈的大手,直直的看着他道:“皇上哥哥何须与黛玉这样分的清楚明白?黛玉已知忠顺王之事,想来这蝗灾事出突然,神仙也是难料,朝廷不能顾此失彼,可眼下捉襟见肘之势又无法调解,这银票便只当是黛玉借给皇上哥哥的!”
水澈正纳闷黛玉怎生得知的这些事由,又是心疼又是喜欢欣赏,正呆着,却听黛玉又道:“皇上哥哥不用谢的,只记得将来连本带利的还不就成了?”
水澈将银票塞入衣袖,伸臂便欲搂黛玉入怀,却给黛玉一个轻盈的转身躲开了。一无所获的双臂张开,水澈尴尬笑道:“也罢,本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给黛儿妹妹的!”
余下些日子无非是皇家的兄弟姊妹们于蒹葭宫日日吟诗作画谈天说地而已,黛玉每每笑吟吟的看着皇室之中亦有这般温馨可人的场面,心中泪水潸潸。不过,最难熬是宁太后与水澈一个更比一个惦记黛玉的膳食,常常的一口一口的喂她,更不准吃的少了。
嫔妃们自知道元春以贵妃之躯与长公主表姐的身份都被轰了出去,更无人敢来招惹黛玉的蒹葭宫。宁静中,展眼便到了重阳日。
宫中每逢此等节日都是热闹非凡的,奈何今岁太上皇新丧,处处白幡犹在,黄花更添新愁。太后称病不见众人,皇上抑郁中也是幽闭大明宫中,纵然是日夜欢声笑语的蒹葭宫也寂然无声。却不料,都中那久违的小巷里,有一处宅院中父子母女亲眷喜相逢,羡煞了天上的神仙。
黛玉心有芥蒂般与林如海对弈,好看的容颜上面无表情。如海无奈道:“黛儿怎地这样一幅模样,恨不得将父亲杀个片甲不留么?”
拈子却不久久不肯落下,葱根般的纤指轻轻敲击,终于熬不过如海的探寻目光,朱唇轻启:“黛儿哪里敢,从前只敢梦里寻父,如今这样说话下棋的,可是黛儿梦寐以求的!怎么还敢恨呢?”
“我怎么瞅着姑娘这神情是要将老爷神吞活剥了呢!”循着娇媚的女子之声望去,蓝彩凤笑盈盈的托了茶盘过来,轻轻为对弈的父女两个每人面前留了一盏。
“蓝教主怎么做起了这些!”黛玉不安道:“紫鹃!”
紫鹃应声而出,竟是方才和雪雁春纤儿一块在屋中给水天渊水澈以及宁太后讲些黛玉在荣国府的趣事儿。忙笑嘻嘻的道:“姑娘叫紫鹃何事?”
黛玉不动声色的瞧一眼蓝彩凤,紫鹃便跑过来接住了茶盘,笑道:“蓝教主您歇着吧!这些事儿紫鹃雪雁我们来做吧!”
蓝彩凤不好意思的笑笑,江南小女子的娇羞使其两腮生胭,眉眼含笑,而后一声不响的进屋去了。黛玉心内一阵涟漪,想来众人都知道自己有话与父亲说,无不是齐齐的回避了。
“父亲,”黛玉端起一盏茶递与林如海,淡淡笑道:“黛儿知道父亲当年身处险境,又是早便寻思了如何远避朝廷,才借机行事的。黛儿也知道父亲如此是因那一僧一道的话,还有母亲临终前的交代,更加前些日子黛儿还因此番经历才能见到了祖父和祖母。黛儿之幸福,不知要比别的姊妹多许多呢!”
林如海沉默不语,静静听黛玉道:“不过可叹父亲虽是假死,却并未远避了朝廷,反而更为那些事情所累,黛儿单单想想便替父亲觉得劳碌。如今,且先不管这些个事儿几时能够了结,黛儿只想问父亲另外一事!”
“星眸微抬,如海儒雅更比当年,轻轻说道:”黛儿说……”
黛玉心内挣扎半日,脸上泛起微红,悄悄说道:“父亲当年重伤之下去医仙谷疗伤,是何人引去的?”
林如海甚是不解,慢吞吞道:“是蓝教主的故友,也是当年与青玉看病的那位了了师父!”
“父亲既是重伤,也不知是何人代替黛儿日夜伺候的父亲?”
“这……”林如海微一沉吟,叹道:“说来也是惭愧,那些时日,全亏了蓝教主与冰雁两个。”
“说我什么呢?”真是提曹操曹操便到,那先时沉稳有度的冰雁竟是比雪雁还调皮,从屋中笑着冲到石桌前,颠三倒四道:“姑娘,方才雪雁那蹄子说的什么携蝗大嚼图可是真的?”
瞧着众人都是从屋中捧腹出来了,黛玉情知不能再与父亲闲话家常,便款款起身道,颇为自豪道:“那是自然!除了黛儿,哪个还有这等雅兴呢!”
林如海不明所以的瞅着那些人忍俊不禁的模样,惆怅道:“黛儿越大怎地越发调皮了?”
“世叔差矣,妹妹这是文人雅兴!”水澈有他父亲水天渊在此,更不必拘泥于皇上的礼节,肆无忌惮与太后水洛等笑闹不止。自己言罢,又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黛玉道:“妹妹的赏菊诗也见识过了,今儿这样秋高气爽的时候,妹妹可有什么雅兴没?”
黛玉不禁也是想起水澈默出自己那三首菊花诗的情形,不禁脸颊飞红,不肯接话。如海见状,哪有不明白的,呵呵笑道:“我在蛮夷之地游赏期间,曾在一个观众读到一首诗,不如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众人无不是拍手称好,冰雁便去备了笔墨纸砚,片刻,林如海笔走如龙,乳白的宣纸上留下诗如是:悠悠绿水傍林偎,日落观山四望回。幽林古寺孤明月,冷井寒泉碧映台。鸥飞满浦渔舟泛,鹤伴闲亭仙客来。游径踏花烟上走,流溪远棹一篷开。
“妙极!”水洛水澈同声感叹,“好一幅诗情画意的回文诗!”
“倒读诗便是:开篷一棹远溪流,走上烟花踏径游。来客仙亭闲伴鹤,泛舟渔浦满飞鸥。台映碧泉寒井冷,月明孤寺古林幽。回望四山观落日,偎林傍水绿悠悠。也不知是什么样儿的人有如此才华?“水潆好奇相问:”皇上哥哥既然喜欢,不若去查探查探,让那人也进翰林院去!”
“倘若那人是女子呢?”宁太后搂着水潆笑道:“潆儿休要胡说!”
“对啊,潆儿险些忘了,回稳璇玑图那样厉害的诗都是女子所作呢!”水潆嘟嘟囔囔道:“就是这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也是一代才女的作品呢!”
“平日不见的你读书,怎么此刻引经据典的倒像是博古通今一般?”水洛羞水潆道。
水潆樱桃小嘴微撅,微怒道:“洛哥哥再笑话我!”
水洛求饶般蔫道:“罢了,罢了,好男不与女斗!”
“明明潆儿并没有招惹洛哥哥嘛!”万分委屈的水潆嘟嘴道:“看来洛哥哥就是希望悦馨姐姐不喜欢你的!”
一句令水澈水洛皆是不自在的垂头了,黛玉却并不知晓这里说的什么一般,笑道:“我也有了一首!”
说着便是走去冰雁那里,提笔写了起来。众人看时,娟秀灵透的小楷写的是:寄心素纱帐,休笑眼前人。九月花开迟,同样万芳菲。
林如海看了暗暗不语,却是水澈心念一动,便在黛玉下面叙道:几岁思伊人,多年无音讯。恨不相逢早,何期邀佳梦。
水潆抢去正着读一遍,又反过来读到:“梦佳邀期何,早逢相恨不?讯音无年多,人伊思岁几!不通,不通,大大的不通!皇上哥哥……”
蓦地发觉水澈神情不对,水潆忙晃晃手中的纸笑道:“诗虽是不通,然意思却是通的,想不到我的哥哥还是一往情深的痴情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