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外,王夫人兀自跪在地上,哀哀啜泣。她才凭了女儿富贵几天,便又这样飞来横祸,摔一跤便一死两命。其声传至宫里,顿时令许多人都是失了神儿。
黛玉心中甚是凄苦,便要亲自去查了此案。到头来,又怕反不好说出那结果。更是苦闷,无人诉。
光阴似箭,展眼便进了秋天,不觉令人心酸。更难堪,冷落的清秋夜。昨日,还是水氏兄弟三个在此赏玩,今日便是这般的人走茶凉。独倚斜廊,人空瘦,更比黄花。
“姑娘,王爷来了……”紫鹃掀帘子笑着进来道。
黛玉忙也是笑着坐起,道:“多早晚儿了,大师哥又赶了来。”
水溶随后而入,风风火火的带了许多的喜气儿,笑道:“妹妹快去瞧瞧,四伯父和林世叔回来了呢!”
说着,却早有紫鹃与姑娘拿来了换的衣裳,少不得重新穿戴了,随了水溶一起去了北静王府。
入得那翠竹掩映的小小雅筑,果然的是水天渊与水天鸿林如海三个在对酒当歌。见了黛玉进来,如海忙笑道:“黛儿可算来了,你四伯伯耍赖不喝,快去灌他两海!”
黛玉俯身施礼道:“黛儿不敢!”
水天渊便洋洋得意般的笑道:“再想不到如海兄也这般的让黛儿灌我,偏偏黛儿最是贴心的,哪里理会你这只知道自己逍遥快活的父亲!”
黛玉反而不好意思的笑道:“四伯父取笑了,黛儿只要父亲高兴就好!”说着却是四下里张望,并不见那蓝彩凤心中反而是许多失落,又忙问道:“父亲这些日子可好?”
林如海眼中微微湿润,强自笑道:“如今黛儿熬过了那偈语,还嫩更有什么不好的!倒是,黛儿和水溶你两个……”
北静王府司徒蓉儿的卧室,几个闺中密友守着黛玉甜甜的说笑个没完。
“哎呀,看着他们弟兄几个相伴着天涯海角的走遍,什么风土人情好玩儿的好吃的都亲自去尝试一遍,才知道什么叫人生的乐趣。我是再不能等了……”宁可心搂着黛玉笑道:“不如,黛儿进宫去替母后照看些时日,母后才能放心出走!”
“母后!不说信任皇上哥哥与否,这梅姐姐可是得信任的!”黛玉嗔道:“再说了,母后您若是与四伯父一同隐居,可放心潆儿妹妹么?”
宁可心登时顿住,她羡慕水天渊与林如海的逍遥自在,却竟忘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毕竟还没有办妥。便搂着黛玉,向司徒蓉儿等笑道:“可是呢,我竟不如黛儿疼潆儿了,竟忘了那孩子的事儿。”
冯向晚深深笑道:“黛儿总是能忍得住那样闲在家里,不然德馨公主的事儿也可以交给她这做姐姐的来办了。”
宁可心不知陈也俊与水潆之事乃是黛玉从中撮合,也便不知冯向晚此话何意。犹自笑道:“也只好委屈了潆儿了,少不了咱们快快去和陈府商量了,将潆儿和湘儿的婚事都办了吧!”
司徒蓉儿笑道:“瞧太后这妈当的,为了自己早早出去玩儿,竟然忙不迭的要赶了女儿出门。可怜我那湘儿也要被你带累!”
冯向晚便不满道:“你两个都是有两个女儿的,偏偏还要故作伤感的在我面前埋怨。若是不愿意管她两个,便都送给了我也是愿意的!”
老姊妹几个都是笑,说着司徒蓉儿却令人请水溶进来,三言两语交代了选吉期的事儿。这里,午宴分了两桌,那竹心雅筑的男子们却是推杯换盏尽情饮酒,闺中老少自喜乐。
果然是大喜之年,婚期竟然定在了九月二十八日。那时深秋,落叶漫漫,萧瑟一片。都中,却是鲜花烂漫,彩旗招展。更有鼓乐喧天,喜庆煞了。
这里德馨公主与如心郡主同日而嫁,驸马乃是年轻才俊的陈也俊,郡主夫婿又是长馨公主的驸马的兄弟。亲上加亲,亲上连亲,兄弟姐妹脾气也是相和,从此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倒是不提。
不想便是前一晚,北静王府忽然抓住了刺客。过了二十八日的吉期,水溶便将此事上奏朝廷,水澈不禁雷霆大怒。立即下旨将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一家押入了大牢,等候三司会审。
如此惊天劈地的新闻登时将群臣的心思都搅的混乱,不知皇上何以将才再平定忠顺王叛乱中立下赫赫战功的王子腾这般利索的押入大牢,更是满门抄斩。那许多与贾王史薛走的近乎的人,便皆是心有不安。
听闻王子腾府上被抄家,贾家顿时也如丧家之犬般,四处的奔波打探。终于还是不明所以,日日的担忧。众人都是瞒着史老太君,只是瞧着王夫人脸上的神色,老太太如何能瞧不出来。
自从贵妃娘娘仙逝之后,宁太后可怜王夫人桑女之痛,又复了她三品淑人的封号。到底还是伤心,失了这样的靠山哪里能高兴的起来不是。只是,总也比不得这几日那坐卧不宁失魂落魄般的神情。
这日贾政在王夫人歇着,清早起来便与夫人说些闲话。
王夫人忐忑不安的问道:“老爷,这究竟是何原因啊!”
贾政不安的便是由着王夫人与他披衣,边是听着王夫人战战兢兢的唠叨。不禁恼怒道:“你如今问我,叫我问谁去?你哥哥做的事儿,我怎么清楚?”
王夫人怔怔的不禁惨白了脸,半晌才轻轻叹道:“王家的事儿断然不会牵连到咱们家的,老爷又何必生气?”
贾政气哼哼道:“从前你哥哥与忠顺王府走的近时,我就百般劝阻了,他偏偏不听。偏偏去岁忠顺王造反时他又成了功臣,这其中隐情咱们是不知,你当皇上也是聋子瞎子么?”
王夫人叹息一声,悠悠道:“那日老太太的寿诞,我就说了不要去请林丫头,你们偏偏说她是公主,非要请了来,结果呢,当日就出了事儿……如今又这样,偏偏赶着她不在园子里的时候,你说咱们……”
贾政不解的看着王夫人,皱眉道:“怎么凡事都能和她扯上,也不想想你那哥哥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也好想想法子开脱。只这样怨天尤人,事事都推在林姑娘身上,总不是解决之道。何况她那身份,不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
坐在半新不旧的褥子上,瞧着贾政收拾妥当,王夫人禁不住下了炕。为老爷理理衣冠,笑道:“不如,不如……”
贾政迷惑的瞧着,便王夫人道:“女大不中留,如今咱们家里的那两个姑娘都是出色的……”
瞧着王夫人询问的目光,回想许多年来花在女孩儿们身上的功夫,当初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利用她们攀龙附凤,这时候眼看着要有危难,正是该用得着的时候。于是乎,贾政点点头表示允许,便推门出去。
正走到书房,便见贾琏领着赖大等匆匆赶了过来。见贾政走来,贾琏忙走上来禀道:“锦衣卫的吴大人来拜望您!”
贾政哦了一声,便随着贾琏往外走,却见那里吴大人已然进了来。领了六七个司官,要不是不甚相熟,要么是从前见也没见过的,见了贾政也不过是拱拱手算是行了礼。那吴大人名吴天佑乃是吴美人吴芳颜的父亲,其堂兄便是吴贵妃的父亲工部尚书吴京。
贾政瞧着那吴大人如此盛气凌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往里请。却是那吴天佑冷冷笑道:“贾大人客气了,只是还请大人将你家的男子全召来才好!”
贾政正自思想,瞧他这样总是不安。便满面堆笑道:“大人……”
那吴天佑转身坐在侧位的椅子上,笑呵呵的道:“我说贾大人啊,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不会不知道吧?”
不一时,荣国府中做客的亲友听见了皆是一溜烟儿的跑了,贾赦贾环贾兰等听说都是面色如灰的哆哆嗦嗦的过来到荣禧堂中。
正是召集齐了人,便听前面有人报说“东安王到”,贾赦贾政更是慌了神儿。这东安王最是不常打理事务,却是每每有大案便出来主持的。此时来,定然是要大祸临头了。
果然,那东安王带了许多的人来,将荣国府团团围住。这里,众人还是小心翼翼的参拜了王爷,便见东安王展开手中的明黄色绸缎念道:“贾赦贾政交通外官,依势凌弱,辜负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钦此……”
宣读圣旨毕,贾赦贾政俱是面如死灰,面面相觑。那些男丁没有不胆战心惊的,唯有宝玉推病仍藏在老太太的房里。还不带贾政问那具体的因有,便听吴天佑向东安王启道:“王爷,人已齐全,是否查抄?”
东安王不禁点点头,淡淡道:“宁荣二公乃是我朝的开国功臣,今虽是子弟多有过错,还请大人善待其后人与家眷。”
那吴天佑忙不迭的答应一声,带了许多人自然开始查抄。东安王才向这里众人道:“赦老,政老,有小王在,吴大人自然会秉公办事。不过,荣国府的事儿乃是积重难返所致,两位还是细细的想想如何安排了今后之事,莫要妄图狡辩!这抄家之后,可是所有俱要收官的,两位可有什么嘱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