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却是心里高兴,水澈假若真是这般的心疼梅姐姐,也算是自己的功德。只是怕那水澈不过是装出这般模样来哄骗自己,于是悄悄羞水澈道:“好哥哥啊,竟然了娶了嫂嫂忘了妹妹!不过这也好,梅姐姐不会吃亏我才放心,不然黛儿可不饶你呢!”
水澈心里明镜儿似的,不好意思道:“哥哥对你嫂子绝无二心,妹妹千万不要和哥哥抢啊!”
黛玉拿帕子摔他道:“黛儿本是为着外祖母的事儿伤心呢,却叫哥哥嫂嫂给混搅的!哎,罢了罢了,哥哥且说吧,何时容许黛儿去牢中探望?”
梅文君心疼的握着黛玉的手,那里水澈不舍的看着黛玉道:“大牢里那般情形,哪里是妹妹去的地儿呢,妹妹还是……”
黛玉生气道:“哥哥说的什么话,外祖母和凤姐姐她们还不是娇贵的很,如今不也是沦为阶下囚了。黛玉是外祖母的外孙女儿,她老人家在这世上只有我母亲一个亲生的女儿,我怎能说什么牢中腌臜就不去探望?”
水澈沉思片刻才道:“黛儿想去时,随妹妹喜欢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只是,要水溶陪着你去才好,省得那起人在算计什么到妹妹身上!”
黛玉浅浅一笑,秋风穿过的大殿更显绚丽夺目。故作多礼的福一福道:“黛儿多谢皇上!”
气的水澈只能干瞪眼的嗔道:“妹妹又是胡闹,好好儿的就叫起皇上来,耳朵都起茧子了!”
刑部大牢里,史老太君等与尤氏胡氏等会面才知道,原来两府都已经给查抄了。不禁隔着铁栏痛哭着,如此以来岂不是连能够救他们于水火的人也没有了。可叹宁荣二公当年戎马倥偬,沙场中九死一生才得来的封号,如今竟然拜在了这一代人手中。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事儿没见过,却最害怕有朝一日看到这景象。到如今,到底是后悔何必要长命百岁,何苦要活生生的看着家破人亡!”史老太君禁不住又是哭又是笑。
天窗外阴晴不定,只知道秋日渐渐更斜,风冷无情,吹的人心头瑟瑟发抖。幽居在此,听不到外面丝毫消息,更不知贾赦贾政那里情形如何,老太太操碎了心,八十年华了终于还要这样忧愤如此伤感。不停的念念叨叨,将天上神灵祈求遍。
这一日午后,正是伤心欲绝时,忽然听那远远的有叮叮当当的开锁之音,半日方才烛火照的眼前过道儿明亮。伴随着窸窸窣窣之音,有阵阵醉人的清香的袭来,老太太不禁精神大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才惦记着无人相救,便来了水氏王朝最受宠爱的悦馨长公主。
“玉儿啊……”瞧着黛玉前来,老太太不禁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玉儿啊,好歹你去问问,咱们家这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一家老小一个都不放过?”
牢门打开,便有狱卒上前将史老太君搀了出来,黛玉亲自将布墩在外放好,扶老太太坐下。淡淡说道:“外祖母不必担心,不过是舅舅们在外面的事儿,朝廷上自然会查清的。如今,玉儿也是毫不知情,只能来瞧瞧外祖母和舅妈与众位姐姐如何。不知,外祖母身子可好?”
说着,却是细细的打量这里。原来,史老太君乃是与鸳鸯琥珀两个同在一间。这最里面的一间牢室,更比别个不同,宽敞无比,干净整洁不说,且开了天窗,逢上天气好的时候可有暖暖的日头洒进来。想来,乃是皇上提前嘱咐了那办案的东安王爷水沐,才这样的善待他们这谋反罪臣的家眷。
史老太君将黛玉的话听在耳中,便知黛玉竟没有丝毫的求情之举。不禁微微愠怒,又不能责怪,只好好讪讪道:“玉儿啊,如今你二嫂子身怀六甲,可否将我们这老弱病孕的弱女子们放出去几个,便是派人看守在府里也好,总比在这样地方要好……”
黛玉不动声色的偎在史老太君怀里,轻轻道:“外祖母果真不知道皇上与王家和咱们家大动干戈所谓何事么?便是告诉了玉儿,玉儿才好去想想折子的啊!外祖母可知现在,皇上千叮咛万嘱咐的是不准玉儿插手的,可是玉儿哪里能看着外祖母……”
老太太抚着黛玉的柔发,叹道:“爷们在外面的事儿,打量我这老婆子都不知道呢。少不得还不是为了跟着王爷们结党营私的事儿,要么就是宁府那边儿聚赌的事儿……”
黛玉眉心不展,总能揣度出老太太说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半晌才道:“若是果真的外祖母这话是实情,皇上要按我天朝的律来治罪,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玉儿只能想法子免去外祖母的苦处就是了。”
史老太君恍然大悟似的忽然想到这里并没有探春和惜春,便问道:“玉儿啊,三丫头和四丫头怎么样儿呢?”
探春与惜春都是贾府的正经姑娘,却因并不在宁荣二府里住着而免去被收监的苦处。看来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若是能依靠了黛玉不用说可以逃过一难的。想到此,老太君不禁笑道:“玉儿啊,外祖母如今别无他求,但愿那两个丫头能平平安安的,宝玉他媳妇儿能好生生下孩子,这一家老小能活下几个是几个吧!”
“外祖母果然这样的想,也算是将人世看的透彻……”黛玉默默想了片刻,又与老太太说了些安慰之话,留下些点心果品,便答应着去瞧瞧宝钗的情形。
隔了不过四五间监室,怎奈牢中阴冷昏暗,又是深秋时节,处处更添凄惨。隐隐的墙脚处可见那女子一身月白色的裙子,蜷缩着不动。王夫人与玉钏儿莺儿几个挨在她身边低低啜泣。见黛玉终于从里面走来,便齐齐的看着牢门。
挥挥手止了狱卒前去开门,黛玉轻轻叹道:“二舅母,二嫂子,别来无恙?”
王夫人阴晴不定脸上忽然绽开笑容,走来扒着铁栏道:“大姑娘,你可来了,快救救我们吧!这污糟不堪的地儿,哪里是人呆的呢!大姑娘菩萨心肠,求求大姑娘了,可怜可怜你二嫂子身子又不方便……”
黛玉险些无言以对,这平日里少言寡语的王夫人竟然也这样紧张的忘了颐指气使的尊贵。轻轻笑道:“二舅母严重了,黛玉也是求了皇上才能来看望外祖母的,至于舅母与哥哥嫂子们的事儿都要按照天朝法度来办,黛玉不敢妄加评判。还望舅母见谅。”
“大姑娘好歹看在昔日与宝玉的情分上,也该救你二嫂子一回的。大姑娘……”王夫人最是心急着抱孙子的,如何能错过了黛玉来探监的机会。
顾不上想什么叫做昔日与宝玉的情分,只是觉得心中究竟不忍,黛玉向那狱卒道:“狱吏大哥,这里可有更好些的地儿,我这嫂子身子怕是禁不住这般呆在这里?”
面纱之后的绝美容颜,岂是小小狱卒能够目睹的。只是听着这绝世芳华的天籁之音,已然怦然心动的只一心一意的甘愿为长公主效劳。那狱卒恭恭敬敬道:“禀公主,大牢之中,除去方才老太太的监室,再没有别的能见到光亮的地儿了!”
黛玉便谢道:“麻烦众位大哥将我这嫂子换到那儿与老人家一起,吃喝上面不可亏待了。”
众狱卒都是答应了,黛玉瞧着那墙脚中宝钗一脸惨白的容颜不禁心痛。喃喃道:“宝姐姐,你还可好?”
宝钗略略能听闻一些,只是元神似是大伤,有气无力的叹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瞧着曾经珠圆玉滑的美人儿这般憔悴,独自吟哦那哀伤的诗词话语,不禁深为同情,只是忘不了新愁与旧绪。徒然伤心,轻轻哀叹:“牢中方知从前福,沦落才悔当年事。去岁梅树下风流,今朝美玉上逐利。一朝天地换,世事繁花梦一场!”
“颦儿妹妹,姐姐从为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你为何要这样害我!”月白色的人形儿悠悠颤动,那四五个月的身孕已是初显,身子又是虚弱又是笨重,瞧来像是濒死之人一般。
“颦儿妹妹?姑娘这叫的也太亲切了不是?”一声凛冽的男音响起,黛玉不禁转身,正对上水溶威风凛凛的站在身后。而那站在水溶身后的,竟然是从前奄奄一息的梅文涛。
蓦然回首淡淡轻笑,馨香袭人。黛玉问道:“王爷怎么来了这里?”
水溶知道黛玉不欲令这起人知道自己与黛玉同来之事,便向黛玉笑笑,转而向那梅文涛道:“梅公子,这可是你口口声声说着要见的薛姑娘么?”
听的水溶的雷霆之音,那蜷缩在地上毫无荣光的人儿骤然警觉,慌张的问道:“梅公子,哪里来的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