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黛玉扶着雪雁袅袅而去,才颤声对贾赦与贾珍吼道:“你们两个做的好事,当真是好事……“喘气不迭,唬的鸳鸯和熙凤一个忙拍着,一个就是伺候了茶水。
“若不是你们这一闹,我竟不知玉丫头是什么悦馨公主呢,这才想起当日那公主郡主都管她叫什么悦馨姐姐悦馨妹妹,竟然是这么个道理!”老太太恼怒不已,可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从前就没有过怀疑呢!
“老祖宗……”熙凤心内一阵波澜,笑道:“如今正是该听了林妹妹的话呢,如此也不算怎咱们得罪了郡王府。”
也不知这厅中经过了怎么一番讨论口舌,贾赦贾珍两个灰溜溜的去退了西宁郡王府的聘礼不提,老太太颤颤巍巍的领着邢王二位夫人以及薛姨妈熙凤等奔了怡红院而去。
话说这宝玉方才听闻李纨所说的,那西宁郡王府要聘了潇湘妃子做郡王妃,如何还能好呢!顿时就疯魔了,呆呆的,一步三摇,晃晃悠悠就一声不响的直奔了潇湘馆而去,心里想着一定要问问妹妹这是为何。
那里李纨与宝钗及三春等姊妹胆战心惊的跟着他,偏偏老太太太太那里又招待着郡王府的客人,她们这身份地位不好打扰,何况宝玉如今的病情也不好回报的。
李纨乃是过来人,想想前几日宝玉为了紫鹃一句戏言就那般的状况,更加了然于胸。心中便想起贾珠当年状况,心中更加凄然,也不好明说。倒是宝钗十分镇定的就是令小丫头去找了袭人到,想来这园中除了黛玉,也经这有他身边的花姑娘还能规劝的住宝玉。
如此,偏偏宝玉行到潇湘馆外,便被守在门口的春纤冷言冷语的说了几句。宝玉辛酸之下就更恍恍惚惚的不知身在何方。硬是袭人领了麝月碧痕来将他架走不也毫无知觉。更是陷入一片浑浑沌沌的雾气之中……
宝玉陷入一片浑浑沌沌的雾气之中,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仙境。但见白烟袅袅,脚下又有水声潺潺,不禁提起裤腿儿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寻那岸边。暗暗欢喜,莫非是又来了那太虚幻境的清净女儿之地。
正踩水而行间,却听两个女子之声道:“那起人竟然还想着卖了姑娘呢,可惜再想不到姑娘的身份如此尊贵!”
宝玉凝神细听,似有些熟悉,却有委实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眼前是和境界。便有一女子答曰:“身份不分尊贵与否,全凭的自己心里是否尊重了自己,倘若是别人器重而自己不知如何是好的话,那也是白搭。”
宝玉恍惚中;觉得如沐甘霖如闻仙音,竟然和林妹妹的声音有个七分神似。不觉痴迷中又听先前那女孩儿说道:“姑娘那些我不懂,不过是高兴今儿这事情一过,以后怕是没人敢再欺辱姑娘了!”
仿佛是极其舒心的笑着,那姑娘又道:“你竟也是那只看眼前的么?想这园子里什么时候记住过该记住的了?什么时候不是想着怎么卖了姑娘们去赚钱的?”
宝玉听此,不禁诧异:难道这是到了什么富贵人家的园子?听那袅袅仙音如此动听,那女子必定也是风华绝代美不胜书的,怎么他们家酒如此狠毒的要卖了姑娘们呢!
先前那女子便说:“姑娘说的正是呢,紫鹃姐姐本来筹划着姑娘嫁给他们家那位呢,只是那个傻子没有这个福分呢!”
宝玉不禁怔住,这,紫鹃?屏气凝神不敢走动,蹑手蹑脚的站在哪儿发呆!脑中飞转,千头万绪的竟然理会不清,到了也不知身处何境,说话者何人!
果然,一会儿仙音袅袅里,那姑娘道:“不妨告诉你,莫要孤陋寡闻了。曾经有两位禅师寒山和拾得有这样一段问答。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拾得回答说: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甭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就我如今情状,既是不得不住在这里,就不能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此时我们不妨闭耳不听。他爱说就让他说去吧。我们何必要生那个闲气呢?不然真给气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小人”
宝玉听了,也是不觉颔首,这姑娘如此随性,果然是个天地精华的人儿,不知长的如何?乃思索:既是已经到了此地,也该去和那主人见见的,否则不是白白来了一趟?
这样想罢,便又是摸索着向前,边是小心翼翼的听着那姑娘还在说着什么。隐隐约约便不很真切了,他心里只顾着自己一心一意的要去见一面,哪里顾得身边迷雾渐渐散了。
眨眼便只剩下了轻烟缭绕,倏忽就看清了所处何地。明明是看的到边的一条河,却怎么也走不到对岸。眼瞅着岸边有一珠美艳灵秀的不知如何形容的小草,青翠欲滴,随风舞蹈,看得宝玉心中痒痒的便想着浩浩大观园也没有这样令人心动神摇的小草呢,合该他遇上了,说不得要采回去养在怡红院里呢!
如此想了,便觉得体内真气流动,脚上加力,才渐渐靠向了岸边。不料那小草见有人靠近,竟是颤抖起来,抖落了叶面的露珠无数,更加令人心疼。宝玉炯炯有神的眼睛弯弯,笑道:“仙草仙草,你孤苦伶仃的长在这没有人烟的河边可如何是好!”
却见那小草还是摇摇,散发了缕缕清香,妙不可言。宝玉高兴忘情中还以为那小草也是点头答应了他。心中又懊恼,带走它也不能连根拔起呀,正犹豫间,忽然看到那小草之侧的土里若隐若显的露出一丝丝金光。
“哎呦!”宝玉惊叫一声,“天哪,竟是还有这样漂亮的玩物呢!”小心翼翼的扒拉出来,却是一根断了金钗的簪头,倒也是玲珑剔透惹人喜爱。
宝玉将那簪头扣在手中,拿在嘴边嗅嗅,看着光灿灿的一个钗子,竟是有了些隐隐的腐朽臭气。心念一动,手持了簪头便要去剜那株小草。
正要动手,却见远远的来了一群荷袂蹁跹羽衣飘舞皎若春花媚如秋月的女子,明明是走着却也似歌舞飘摇似的。宝玉便欲弃了小草奔去,却听那为首的女子的大声斥道:“今日令你来,不过是说时候未到却生了变故,要你清醒清醒,却还这般的糊涂!”
唬的宝玉忙道:“宝玉鲁莽了,不知仙子所说的什么生了变故。若当真能是宝玉清醒,宝玉这里便先谢过了!”
“西梦姐姐,你看……”方才说话的那女子看向一个彩衣斑斓,笑颜如花的女子道。
听那给唤作西梦的仙姑笑道:“你方才藏起了什么东西,这灵河与迷津相通的,一草一木一物,纵然是沙尘我们那里都是登记在册的。可该交还与我!”说着一眨眼飘到了宝玉面前,便是伸手出来。
原来是宝玉早便把那金钗的簪头藏到了怀中,此时竟要被那仙子人赃俱获了,不觉痴呆住了。
只听那西梦又向方才的仙子道:“警幻妹妹,这等俗物,他要也便由他收着吧!”
宝玉晕晕乎乎似有所悟,再看那群女子中竟然有一个女子更比别人眼熟。似是东府里过世的小蓉媳妇儿,又似是上次梦中鱼水之交的可卿,惶惶然就撇过了身前这西梦仙姑,抬步呆呆的奔众仙子而去。
却不料狂风骤起,眼前恁多的美人儿仙子忽然就如烟消云散一般消失不见。只见眼前走来了一僧一道,歌曰:
浑浊梦,渺渺天地儿女情。好时相悦相嬉戏,恶时相厌两不欢!不若弃之入空门,空门自有酒肉香。……
宝玉听他二人如此不伦不类有辱圣训的话,情知不是凡人。偏偏他自己并不知晓上次病重时乃是一僧一道去与他施法的。不免心中惊诧,怎么如此女儿之地来了一僧一道呢,乃作揖道:“二位仙长从何处来,到何方去?”
那跛足道士笑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那癞头和尚便笑道:“正经他还冥顽不化呢,你又来招惹他!不过是天机不可泄露,我们正是为了你这呆玉而来!”
谁料宝玉怀中金簪也是十分有灵性的,便不肯容宝玉再与这一僧一道多话,噗的扎了一下宝玉。慌的宝玉忙跳开去了,犹自捂着金钗不肯使它露馅。这一来便踩到了那身后的小草,不免慌里慌张的对着一个簪头一株小草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却看那小草上汩汩的滚出许多水珠,隐隐的带有殷红之色,渐渐转为清明,不一会儿自己编愈合了,反而比方才更加俏丽动人的招人喜欢。
那一僧一道相视无语,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消失了。及至宝玉发现异样,猛抬头,不得了,竟有许多鬼怪更比那帖槛寺清虚观的泥塑胎像还要凶狠七八分,桀桀怪叫着想他扑了来。唬的宝玉“啊”一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