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摆驾长乐宫,果然宁太后那里愁眉不展,太上皇才回来又不知钻到哪儿去了。
“母后?”水澈搓着手近来,笑嘻嘻的说道。
“皇上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呢!”宁太后嗔道:“外面冷的不行吧?”
“外面倒是不怎么冷,不过长乐宫不暖和呢!”水澈瞅着宁可心略带泪痕的脸笑道:“母后也哭么?”
水澈和水沁乃是一母所生,他两个的母亲早逝,便由着宁可心一手带大的。他姊妹两个便和自己亲生的水潆好的不得了。因此,母子两个却是母慈子孝如朋似友的时常玩笑。宁太后见水澈打趣自己,便不说话。
“莫不是母后责怪父皇才游荡的回宫来,就去了金太妃哪里?”水澈故意笑道:“去赵太嫔那里也不应该!”
“皇上!”宁太后瞪一眼水澈,嗔道:“你父皇日日夜夜琢磨着要假死了归隐山林呢!”
水澈不禁莞尔,笑道:“父皇怎么舍得澈儿一个人辛苦呢,所以母后尽管放心。眼下南安王叔和水溶就回来了,想必西北的问题不少,又有那个蒙古的使者来了也未必有好事儿,水湛又才给儿子关了禁闭,还有黛儿妹妹那边儿的事儿……”
“怎么你还唯恐天下不乱哪!”洪亮的声音响起,水天渊笑骂着进来,后面跟着一脸可怜神情的水潆。
“父皇,天下有您在怎么会乱呢!”水澈凑上去请过安,才笑道:“倒是这皇宫闹不好要出乱子呢!”
“这还真叫皇上说准了!”水天渊不理水澈的诉苦,犹自说着自己的打算,“潆儿这丫头非要缠着我一起出去,这可怎么是好?”
“罢呦,父皇莫要告潆儿的状了!”水潆嘟着嘴,又是蹭到宁可心身边,对着水天渊说道:“要么父皇也不能出去,要么就带我和母后一起去!”
“你这丫头,女孩子大了怎么能跟着你父皇乱跑呢!”宁可心笑道,拉着水潆的手,“走吧,跟母后别处去玩!”
留下水氏父子两个,水天渊才道:“澈儿也不用担心,凡事总的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没有什么事儿是能一蹴而就的。如今你林世叔把整个南方的经济命脉已经从前太子党的手里夺了来,钱粮都不成问题。至于金世忠这边儿,不是正好利用我早逝令他回来么?”
水澈沉默不语,这话父皇早在回来之前,便已经传信回来三番五次的讲过,他这里更是左右为难。煌煌天朝万千气象,若是父皇走了,那这万千重担就只有他一个人来扛。
水天渊如何不知水澈的心思,笑道:“江山既是早已交给你了,就总有一天要你独自担当。如今有个太上皇在,你做事总要顾全着我,大事小情的总想着汇报于我,岂不是成了傀儡皇上?”
“没有的事儿!”水澈说道:“皇儿觉得有父皇在,这……”
水天渊阻道:“无用多说,我就只再陪着大家过完这个春节,过些日子便安排了吧!”
又一日冬日和煦,黛玉给老太太请安归来看会子书,闲聊几句,便倦倦的有些困意,春纤儿难得守在跟前,细心的服饰黛玉躺下。
却说春纤儿见黛玉的确是困的睡着了,便仔细又给姑娘掖好被角儿,深深嗅几口屋中的清香,默默的出去了。
正迎上雪雁清梦心梦偎着紫鹃说话,边嘻嘻哈哈的混进了其中。
紫鹃看看春纤儿,又往往里间,小声儿道:“姑娘睡了?”
雪雁接道:“别瞅咱们春纤儿娇娇弱弱的,说不过三句五句的就能把姑娘说的昏昏欲睡了,何况她进去这半天呢!”
春纤儿红着脸瞪一眼雪雁,两手托了腮,闷闷的道:“姑娘如今将公主的身份都抖出来也有几日了,莫非他们还真能如姑娘所说,就当做没这回事儿?”
紫鹃愣了片刻,笑道:“果真是比我还傻么,想想从前的许多事儿,我也是明白了,姑娘的心真真是清明的很呢!我总当她什么都不料理不操心的,却不料她是什么都知道,却又恁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复又看着雪雁道:“一百万两再加上园子的一百多万两,姑娘连声气儿都不吭!”
一时众人皆是无言,无不为姑娘不值,有这些钱,搁哪儿不能自自在在的过日子呢,何苦要到这里受这亲戚的气来着!
叹息一声,想想那众人不敢打破的偈语,雪雁道:“咱们也别公主不急宫女急了,姑娘能心中安然便好,何况姑娘也不在乎那些钱。再说了,日后姑娘一定还要讨还回来呢!”
紫鹃等便要雪雁解释何以如此恶狠狠的说起讨还来,却不料远远的凤姐来了。众人忙起身各忙各的去了,紫鹃连忙笑盈盈的接着了。
“你们姑娘呢?”凤姐泼辣的声音早先进了潇湘馆的门。
原来是老太太见黛玉这几日始终按时的请安问候,不卑不亢的一如往日。心内不免惴惴不安,因着上次之事开口求也不顶用,实在拉不下老脸来,便打发了熙凤去看视黛玉。
“姑娘才睡下了!”紫鹃笑道:“怎么二奶奶今儿有空来了呢?”
凤姐尴尬的红了脸,笑道:“你也莫笑话我!说不得今儿要吵嚷你们姑娘一会子了!”
紫鹃方想拦下,不料黛玉却是自己打开了门,笑道:“早知道二嫂子要来的,可叫妹妹等了好几日了!”
“妹妹在等我?”凤姐诧异道。
“紫鹃怎么愣着呀,还不去上茶来?”黛玉笑着撵了紫鹃去,才笑道:“妹妹我乃是天朝御赐钦封的长公主,这几天偏偏还跟她们请安问好的,想来……自然是有人得亲来探问一番的吧?”
说着,熙凤那里便屈膝跪下,呼起了“公主千岁千千岁!”
慌的黛玉忙拦着,扶起熙凤道:“我其实巴不得大家少提这悦馨公主的身份,偏就有西宁郡王府来提亲后,园子里也没人传这信儿。怎么二嫂子也不知我的意思?”
“公主的意思是?”熙凤不解。
“是妹妹的意思!”黛玉叹息道:“我最是讨厌那些个凡俗礼节,更有三跪九叩山呼千岁万岁的,啰哩啰唆的甚是无趣。佛说众生平等,咱们这儿却是时时刻刻都要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黛玉本是不平了,再有这几年生活下来,更是不平。”
熙凤默默听着,说道:“我也瞒不了妹妹,实在是老太太……不,是太太她们说是家里有个公主,日日的见了还要行礼请安的着实麻烦,因此问可否免了?”
“这还需问么?”黛玉冷笑道:“这有几日了,那天不是我去请安行礼的,她们谁有觉得半分受不起了么?”
两人半晌无言,黛玉方道:“黛玉是个直性子的人,也就冲着来的是你琏二嫂子,否则……”
熙凤不禁颤声道:“妹妹有话请说吧,虽说是妹妹不喜尊卑之别,但毕竟也不能有违了咱们天朝的礼法了。若是让皇家知道咱们如此没有礼数……”
“二嫂子说的不错!”黛玉转到熙凤身后,搂着她笑道:“谁叫黛玉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的呢,就是给人欺负的踩在地下又有谁肯为黛玉作主呢?”
“不是还有老太太太太么?”熙凤红了眼,噙了泪。
“正是呢,如今欺负黛玉的便是老太太和太太呢!”黛玉娇叱道:“祖宗礼法乃是天朝治国的道理,老太太太太既然已经晓得黛玉公主的身份,何以几日以来全当没有这回事儿,莫非她们早早便知道黛玉是不喜这些的人?”
“公主!”熙凤吓的跪下去,颤声道:“公主念在老太太太太多年养育之恩,还请……”
“二嫂子起来,我又不是要给你难堪!”黛玉飘飘摇摇的蹲下身,扶起熙凤道:“二嫂子何苦夹在中间做着花脸儿的判官不讨好呢!其实黛玉从没想过要提起这事儿呢,不过是珍大哥招来西宁郡王的事儿叫人憋屈的慌!”
熙凤懊恼道:“公主也别说,眼下这年珍大哥过的也爽快不了呢!眼看着年根儿了,各地的收成银子都回笼了也屈指可数,才琢磨着打西宁郡王看上姑娘的注意,又成如今的模样儿……”
黛玉冷笑几声,才道:“罢了,二嫂子只回说黛玉寄居外祖母家,不敢自居公主身份,乞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如往常待黛玉即可。”
“这……又是大节下的,毕竟于礼法不合呢?”熙凤心中犹自担心,黛玉是无父无母不错,但瞧上次公主郡主们来为了这潇湘馆的事儿替黛玉出头的架势,只怕皇家从未忘了这个长公主的,可惜太太们竟也是糊涂猪油蒙了心的。
“一定要讲究礼法还不肯执公主之礼?”黛玉戏谑的问道,见熙凤不敢吭声,才道:“如此更简单了,只说是黛玉体弱,冬日天寒身体有恙,如此我也可趁机好好的养养精神儿!”
“谢公主!”熙凤谈笑几句,便起身欲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