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对武装部、训练场、民兵训练、打枪等都有了朦胧的意识。去年上一届的去军训回来,沁芳自然也听说了,回去告诉娘,拜年的时候还特地到打靶场转了一圈儿,寻了两个子弹头。当时娘就说:芳芳明年也能去训练打靶了,也能风光一回,做个女兵女战士,感觉非常自豪。因为当年村里参加民兵训练的小伙子都很拉风,娘是见过的。
“乖,等过几天七月半,咱们回去给娘烧纸,也顺便告诉她一下,娘会知道的。好不好?”见沁芳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有点儿倦怠,似乎沉浸在遥远的有娘的记忆中,既美好又忧伤,阿成亲着她的额头,像小时候娘亲她一样,一边儿轻声安慰着。
“三小姐还可以告诉娘,不仅去训练和打靶了,而且还打了五十环,而且呀,还当了一回威风凌凌的连长,而且当得还特别好。连指导员都省了,又博得大家交口称赞。娘听了一定很高兴,会保佑三小姐平安的。”张妈妈给她送来水果,又坐在一旁打叠着拿回来的衣服,慈爱的看着儿女,心里乐融融的,比亲妈有过之而无不及。
“妈妈,娘不信神鬼之说,但总是说我学习好聪明是像外公。而且说她上坟的时候给外公说过我,长得也跟娘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外公以前最疼她的,如今也一定非常疼我。好几次摔倒很厉害,但是都有惊无险,娘还都以为是有外公保佑呢。妈妈,你说会不会呢?”靠在二哥哥怀里,想起娘,少了三分忧伤,多了两分眷恋,也敢放心坦然的说出来。
娘终究是她的娘,阿成再努力或者张妈妈再疼爱,都无法替代她的位置,最多只是在沁芳心里再多放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而已。因此谁都不用为谁吃醋,也不用难过,因为最终都是希望她好。如今她心里有了一两个大致能跟娘相提并论的人,那对娘的眷恋,也会渐渐的分摊到这几个人头上,不论多少,总是可以的。如此一来,落在娘身上的伤,自然就淡了。
张妈妈想都没多想,点头笑道:“三小姐这么乖的,娘和外公一定都会保佑你的。不过想归想,自己一定要过的开心幸福,这样娘才会放心,对不对?”
靠在哥哥的肩窝里,半天也没挪个地方,连换个肩头都没有,二哥哥又亲她的脸,沁芳一脸的幸福和满足,拉着二哥哥的手娇娇的笑道:“二哥哥,只要有二哥哥在,我一定是最幸福的,是吗?上次回去都没去看娘,这次去一定要告诉娘:二哥哥对我可好了,娘就可以放心了。而且还要让娘也保佑二哥哥,平安无事,好不好?”
这当然好啦,只要她高兴,没什么能比这更好的。至于娘是不是能保佑她,或者连他也保佑了,没人知道也并不重要,只要他一心护着她就好。
正说着话,见蒙蒙过来回话,说Blain已经准备好了。沁芳好奇的看着他们说话,虽然没点明,但肯定是说她。原来阿成看她被晒黑了好多,要给她好好美容一下,顺便把她身上的疤痕再去掉一些。就算暂时还不便都去掉,但除了留下明显主要的,别的都没必要再留了。除了确实有碍观瞻,也担心明年时间来不及。这会儿正好有几天的休息时间,一次搞定。
就这事儿,沁芳还忸怩迟疑耍赖,最后还是阿成想了个法子,亲着她笑道:“乖,别说那些疤好多只有宝贝儿自己知道,别人就算知道也未必当回事儿。谁还没事儿成天惦记着的不成?而且女大十八变,就算她惦记着,大不了说长大了长开了,不明显了,或者就说不知道,谁也不能怎么样。姐姐如今也不大管你,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么多,到时候胡乱编个理由,混过去就是了。莹莹为了要跟你一模一样儿,别的都还罢了,偏这些疤,每次都很麻烦。”
还有这样的事儿?不过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最担心的也不是非说谁知道不知道,而是惦记着那些共生的记忆,心里隐隐担心,如果把“过去”都抹去,她会不会迷失?因为,那些“过去”是她记忆里最踏实的有着爸娘陪伴的日子,是她最熟悉也最信赖的。不过二哥哥也很好,跟娘差不多,那就乖乖的听话吧,大概二哥哥说得也没错:一切重新开始,做个全新的宝贝儿,带着过去的比寻常人丰富百倍的经历经验,又接受未来更多更好的事情。
大家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才把她泡到药桶里,张妈妈还在一旁小心的盯着,唯恐她又多出什么事儿来。很多东西她都不大熟悉,经常会有些奇怪的想法。等一切弄完,浑身上下除了五官七窍,别的都上着药裹着纱布,大概得两三天才能好。到时候一拆,大家眼前一亮:滑脱就是一只破茧而出的彩蝶。
因为浑身上下细小的疤痕太多,手术面积太大,这会儿虽然拆了药,但还得恢复两天才能差不多,因此这会儿脆弱的就像是剥了外壳的生鸡蛋,一点儿都磕碰不得。阿成特意换了不带扣子不带硬边的衣服,甚至连胡子也刮得特别干净,唯恐把这生鸡蛋扎破了。沙发椅子床上等也都小心的全部换过,保证没有丝毫隐患。莹莹也提高警惕,这两天不管什么事儿,都得她去应付,沁芳可不能出门,帮不了她的。
有了如此严密的保护,又前后算计清楚,自然万无一失,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进行着。光润的肌肤,除了眉角有颗痣以外,别的地方连个雀斑甚至针脚大的黑点都找不到。纤纤玉手,只剩下手背上一个爸用圆珠笔芯烧化了滴到她手上留下的疤。别的不大明显或者根本不会露出来的地方,包括头发里和下巴的那几个疖疤,都全部消灭,踪影全无。
这全新的形象,自然逃不过同学的眼睛。当别人还都一脸军训留下的黝黑印记的时候,唯有她,依旧是那身蓝色裙子,扎着粉色腰带,如同天边的彩霞,洁净的肌肤,如水一般,还有全新的气质,不能不吸引人的眼球。
当然,她如今的变化太大,又是渐渐发生的,加上军训副连长的光彩格外照人,就算大家惊叹,也只能惊而叹息而已。不说女大十八变,进了高三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带着军训遗留的气息,还有开学那天家长校长年级组长班主任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期盼,还有教室从二楼挪到三楼,一楼二楼的学弟学妹都拿景仰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这种时候,就算还有二分心意,也顾不上多八卦,还是管好自己的学习要紧。
虽然还有高二的同学或者众人的眼光不停的落在她身上,沁芳也顾不上管那么多。开学后没几天,等她完全恢复过来,就又开始了艰苦的训练生活。白天的课还得自己去,晚上莹莹去,有些作业看着不要紧的做了也不告诉她。沁芳则除了做作业听课学法语英语外,还得继续训练,每天两个半小时。早上半个小时跑步加苏醒活动,唤醒全身的血液和精力。晚上两个小时,从敏感性反应速度到招数枪械等,都要练到。
这么紧张辛苦而且高强度的学习和训练,也真够受的。每天除了保证七八个小时的睡眠,极少有休息的时间,连课间休息也抓紧看书做作业,为得就是晚上能早点儿睡觉,顺便回避同学欣羡的眼光和那些无聊的八卦。只要学习好,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最终还是得拜服。这年头就是这样,没什么道理可讲。要不利红学习好点儿就能一统天下,连刮个芋头都能刮出个瘌痢头来,军训的时候军装就没洗过,背后和腰带上下都是白色的盐霜。
可幸的是阿成一直陪着她,而且只要进步快,就想尽办法让她多休息一下,全身按摩或者抱着她甜腻。而且饮食营养最有保障,对恢复体力和保持精力充沛非常有帮助。上了高三,家里上下十几二十号人一块儿都跟打战一样,格外忙碌而且谨慎小心。可喜的是沁芳心情一直都很好,心情好加上身体好,许多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
如此坚持了一段时间,大家也都渐渐进入状态,习惯了紧张有序的高三生活,包括学生和家人。沁芳如今每天能顺利的完成学习和训练量,还能抽空休息一下,练练钢琴。弹钢琴是一种享受,但练习就很少如此了,不过边弹边练,换换脑子,也是一种不错的休息。
正在大家陷入有点儿太过规律的循环往复时,中秋佳节如期来临。带来的不仅是月饼和糯米芝麻团,还有节日的喜和忧。每逢佳节倍思亲,不仅是远在海峡对岸的亲人,还有远在西天的亲人。好一个团圆的节日,孑然一身,跟谁团圆去?!因为中秋节不在周末,连姐那里也去不了,学校还要继续上课,对这一佳节没有一点儿表示。如此倒是多少顺了点儿孤家寡人的心意,而且住校的同学也不能回去团聚,因此忧伤的氛围就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