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场上,谢太太刚刚过来,一身运动装,头上箍着一根一寸左右的深蓝色发带,头发则简单的绑起来。很是简便利索,又韵味十足,看着就像四十左右风韵犹存的辣妈。其实阿成的哥哥都三十多岁了。
阿成来到网球场,几人也不多话,随意打了一会儿,也不计分,也不论输赢,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太阳已经出来,天有点儿热了,便停了回去。场地里的东西等自有佣人收拾。
谢太太抬头打量了一下扶着她的阿成,忽而皱了眉头,疑惑道:“阿成气色似乎有点儿不大好,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才回来水土不服?还是病了?”说到后来又有点儿戏谑起来,虽然口气中不减关心,可打趣儿的意思也明显的很。
阿信也没仔细看,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男人间没这种动不动看人神色的习惯,或者对弟弟的情分比不过母子之间,尤其是母亲看儿子,听得谢太太说话,有些不解的说:“昨天我回来的时候阿成都已经睡了,怎么会没休息好?他从美国法国意大利澳大利亚回来都没见过水土不服,就是非洲回来都好好的,昨天也是好好的,妈咪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后面跟着的那个刚才跟阿信一块儿打球的男子忍不住捂着嘴儿笑道:“妈咪的意思大概是阿成病了吧?还是相思病?”
阿信恍然大悟,停了两步,忙赶紧跟上来,拉着阿成转过来,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直到被阿成推开,才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就说的,你除了上火星回来大概还会水土不服或是需要倒时差,别的不应该的。看起来倒是有点儿像是生病了。”
阿成咬着嘴唇,回头白了二人一眼,过了许久,想想还是懒得搭理这几个,也不说话。那两个见他不说话,自己笑了笑,也就算了。
如果仔细打量这三个人此时的神情,却有点儿意思。阿信看来最大,或者是年纪大点儿,或者是做长兄的,要温润儒雅些。阿成不动声色还好,如果像刚才那样,或者跟昨夜教训阿龙时那样,看着就有点儿像一只厉害的狮子,或者是一只厉害的苍鹰,眼中寒光四射,让人不敢冒犯。后面那个有点儿哈皮,典型的印象中的花花公子。
谢太太看了几人的神情,也不多说,到了屋里,几人各自去沐浴更衣,准备一会儿一块吃早饭。
阿成回到自己卧室,蹟着拖鞋到了卫生间,站在镜子跟前,仔细看着自己的样子,或者压根就没看,两眼空洞,脑子里也空白了好一会儿。
忽然想起来,沁芳的房子里好像没见过镜子在哪里,好像哪里都没镜子。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里没镜子,没镜子?天哪,怎么可能?她那么长的头发梳头不用照镜子吗?穿衣服不用照镜子吗?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家里有佣人也就罢了,自然会有人给整理好得,只是她家可只有她一个人,她叔叔似乎除了吃饭很少见得,更不会关心别的事情。难怪,她好像总是那么随意,那天编的辫子似乎都歪歪扭扭的,穿衣服也是,有时候半边领子还没翻出来,原来连个镜子都没有!
阿成脑子转动起来,过了一会儿,到了浴缸里——比沁芳的床还大两三备的浴缸——慢慢的洗了澡,穿上浴袍,一边儿拿条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儿往卧室走去。桌子上的四个电视都不见了。阿成在桌子底下不知道哪里磨蹭一会儿,有个抽屉伸出来,看位子却是在第一个抽屉的上面,而且比昨天那个抽屉扁好多。
阿成按了几个地方,抽屉里缓缓升起一个大概十四寸左右的屏幕,只见沁芳正放好自行车,跟那个似乎叫做伊利红的一块儿去教室。看着她气色还好,只是头发似乎还是有点儿乱乱的,真不知道一个女孩儿怎么能不爱美?不打扮?她还算是个女孩儿吗?
发了好一会儿呆,阿成又准备调出前几天的录像看看,确认一下沁芳的房间里到底有没有镜子,感觉还是有点儿不可思议。却听得门铃响了,忙收起东西,前后不过几秒种。
阿成一边收东西,一边应道:“什么事?”门口旁一个小巧的屏幕上,张妈正恭敬的站在门外,应道:“二少爷收拾好没有?太太他们准备开饭了,都等着你呢。”
抬头看了一下卫生间和更衣间中间的那个挂钟,都快七点二十五,是耽搁的有点儿久了,阿成忙应道:“马上就来。张妈进来一下。”门被推开,张妈毕恭毕敬的走进来。
阿成起来往更衣间走去,一边儿伸手解开浴袍的带子,一边儿说道:“张妈,我今天陪妈咪,如果阿龙那边有事你帮我先记下来,或者看情形处理了都可以。但凡是她的事情,张妈小心点儿就是了。”
更衣间的门开着,过了两分钟,阿成又叫道:“张妈。”张妈正在收拾床,听得叫直起身子应了一声。只见阿成已经换好衣服,却是套休闲装,穿在身上看得都舒服,探头出来问道:“张妈,想到办法了吗?怎么治她的腿?”说着便从更衣室到了卫生间。
张妈两手抓着被子,愣了一会儿,扭头对着卫生间疑惑道:“你是说‘她’?”张妈将“她”格外强调了一下,显然是不确定。还不待阿成回答,大概是想起来了,又忙自己接着道:“恩,还没呢。片子还没送去,一会儿看看吧。”
里面停顿了大约十五秒,阿成手里不知道抹了什么,又擦到脸上,便急急忙忙的走到门口,非常不高兴的说道:“都几天了,为什么还没处理完?她的腿伤的那么厉害。不能她不说,我们就不着急,也得对得起良心才是。今天盯着阿丹,晚上回来告诉我结果。”说着话已经把脸抹完,便往门口走去,前后不到五分钟。
张妈愣在那里,嘴巴张开,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见阿成停在门口,手握着门把手却没打开,扭过头来说:“张妈让阿信仔细看看,她好像也没什么护肤的,如果果真没有,告诉我一声,另外让阿龙去仔细看看她的肤质。”说完便开了门下楼去。
到得楼下,谢太太与阿信还有刚才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个人,还有一个非常好看而且很年轻的女孩子,都等在楼下。见阿成下楼,那人笑道:“阿成怎么这回出去回来,连洗澡都慢了好多?”两眼里闪烁着取笑和揶揄,还有点儿不可思议的惊奇。
谢太太起来招呼几个人一块儿去餐厅,一边儿看了那人一眼,笑道:“阿耀如今越来越好奇了,是不是跟阿娇学得?”原来那个就是阿耀,那就是阿成的二姐夫喽。阿成的二姐夫,照着这种人家门当户对的规矩,还有他的模样,应该是门当户对的才是。
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挽着谢太太的另一只胳膊,笑道:“妈咪,阿耀的事情,为什么又说我?而且果真说起来,阿成好像是有点儿奇怪,我也觉得好奇。妈咪快告诉我吧?”说着使劲儿晃着谢太太的胳膊。叫谢太太妈咪,又听她口气,肯定就是阿成的二姐阿娇了。难怪看着一身贵气,而且很是有点儿颐指气使,像那么回事儿。
几个人依次在餐桌前坐下来,阿成坐在最后,问道:“妈咪,爹地呢?嫂子也不在?”谢太太眼看着佣人布菜,嘴里笑道:“爹地已经吃过了。阿蓉昨晚没回来,在郭叔叔那里跟他们家几个人玩呢。不用管他们了。”
阿娇笑道:“妈咪,我听这话怎么也觉得阿成确实有点儿变了,不但不像以前利索,而且还关心嫂子。小叔子关心嫂子,有意思。”说着却有点儿酸溜溜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阿成抬头看了谢太太一眼,挑了挑眉毛,目无表情的应道:“二姐是说我不能关心嫂子?还是替哥哥打抱不平?还是我耽误了大家吃饭?”说话间只抬头看了阿娇一次,便低着头切着盘子里的煎鸡蛋,说完话自顾自的吃起来,也不搭理阿娇的反应。
阿娇杏眼圆瞪,冷冷的应道:“让妈咪和哥哥都等着你吃饭,你还觉得很有道理?不知道爹地教得孝顺都丢哪里去了。以前不是有人自谓行动最快,从来不用别人等他的吗?都是一块儿回来得,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大家等着,不知道食言算什么,做得出来还不许人家说。做不到以后就别充英雄。”
阿成吃着自己的早点,又吃了口牛奶,斜眼见谢太太也低头吃着,嘴角扯了一下,大概算是冷笑的意思。谢太太将粥吃完,放下勺子,又拿餐布擦了擦嘴,才笑道:“你们都省省吧,见着就吵,比仇人还不如。阿成不过偶尔慢一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阿蓉都是一家人,关心一下也没什么错,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