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说各有各的性子,这前后左右大家的关系还都不错。沁芳虽然一个人的时候不太说话,也没话。但是跟同学也还可以,时常能聊上一会儿。第一节下课后,真凤想去上厕所,平时沁芳也去,便是不上厕所,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这会儿腿疼,所以很是不想动。
林清见沁芳呆着没出去,在后面叫道:“小芳,听说没,昨天有辆奔驰在街上开着,可威风了。”沁芳头都没回,应道:“什么奔驰,干什么的?开到街上干什么?”
明辉在前面听得清楚,忙转过来道:“谁看见奔驰了?我在电视里看过几回,谁见到真的了?”林清见沁芳又不搭理他,也不气恼,只是半接着明辉的话道:“我听说的,昨天在街上开着,还撞了人,好像没事。”
沁芳听到这会儿似乎有些明白,街上开着又撞了人的,应该是个汽车才是,难道是昨天那辆车子?那“奔驰”又是什么?
正在沁芳疑惑不明白的时候,真凤回来了。沁芳看着她问道:“他们说奔驰,奔驰是什么?是车子吗?”真凤吃了一惊,往后倒仰了一下,方坐好来,看着沁芳道:“那是一个汽车的牌子,就像电视,有西湖的,有进口松下的,都是牌子。”沁芳点点头道:“就像东风牌或者是解放牌,是不是?”真凤还没应,林清又在后面趴在桌子上,将头凑到沁芳和真凤中间,这会儿赶紧点头道:“小芳就是脑子聪明,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解放牌大卡车跟奔驰没得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沁芳感觉到耳朵后边吹过来的热气,有点儿痒痒的,也不回头,继续扒拉着书道:“也没差那么大。我看大概就是一个像我这样的农品粮扛锄头的,和一个商品粮拿工资的。够不上天差地别吧?”
明辉已经趴到同桌身上笑去了,真凤也跟着笑,林清看见老师进来,就只好下去继续坐好。这节是化学课,沁芳很是不用担心。她已经将高二的化学书都看完了,课后习题也做完了,等着跟高二的下学期一块儿去参加奥林匹克化学竞赛呢。
而且不光化学不用担心,数学和物理也都不用担心,虽然考不了第一名,也考不了150,但是课堂上那些东西还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考试就总有几个题不会,不是丢个十几分,就是二十分。最多的一次竟然丢了将近一半,把老师都吓了一跳。
沁芳最是有个习惯,如果都会了,上课就开始走神,都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一会儿想着商品粮农品粮,这还是村子里李白菜家一个城里的亲戚家姑娘说的。她们在城里都是吃商品粮的,那这些乡里的,都是农民,自然就是农品粮了。
好像没听过别人说农品粮的,大概是当初村子里小孩多,跟这个城里的姑娘吵架,那姑娘吵不过,生出来的这么个名字吧?管他呢,下节课语文,该轮到她上去演讲了。语文老师不知道学得哪个学校的,好像是哪个全国优秀语文老师这么做的。让学生课前演讲,练练胆子,而且如今早读都只读英语,很少读语文,这也是锻炼大家的开口能力,似乎还有别的用意,搞不太清楚。
她讲什么啊?又没什么课外书,那些名著,只在书里可考试题及老师上课时提过名字而已,什么《漂亮朋友》,什么《悲惨世界》,什么《三个火枪手》。她没看过,除了《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选》,再有就是一本《笑话三百篇》,可是这些都不能拿到教室来念的。
沁芳看了下老师,还在讲离子反应,“锌跟硫酸在一起会发生化学反应,生成氢气……”又说什么自行车钢圈上就镀的有锌,所以不能把硫酸倒在那上面,否则就生锈了。这些都容易,懒得理。化学老师看了一眼沁芳,也知道她会,所以不管她。
沁芳看老师看了她一眼,偷偷笑了一下,因为参加竞赛的人老师都知道,也不会管她。如今化学教研组的老师都知道她,最是问题多而且能解决别人奇怪问题的。只要老师喜欢你,只要别出格,再怎么着都可以。
想到这里,沁芳赶紧开始准备语文课的演讲,想了半天,才想起讲什么来,嘴里嘟喃了好几回,才凑了一首打油诗,道是:“从早忙到日暮,还是太过辛苦。若是想出头,还得用功读书。苦读,苦读,定能光宗耀祖。”
自己反复修改了好几遍,总觉得就这样最好。想想不仅小学同学,而且那一个村子,如今就她一个上了高中的。而且如今成绩很好,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虽然已经有好几个男孩子考上大学了,女孩子到目前为止可是还一个没有的。
那天天在地里忙活,真的很辛苦。便是礼拜六礼拜天,沁芳回去还要种地,还要上山砍柴,还要去田里看看,拔草或者放水等。这会儿天热,地里时常缺水,所以种下去的菜要反复浇好几遍,才能放心。也不能偷懒一次浇多了,否则才撒下去的肥就跟着水一块儿流了。要慢慢的来回浇,才能都渗到菜根下。
五六月天气热,累上一天身上骨头都快散架了,那浑身的痱子更是蜇蜇的难受。所以,自从恢复高考后,庄稼人最盼望的就是能考上大学到城里去,吃商品粮,拿工资,就算是丢了锄头了。
当初叔叔和姐姐很是想让沁芳考师范或者卫校,上个小中专,回来就不用种田了,而且还能照顾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样做不了大事。她总觉得有大事要做,或者总觉得读高中上大学将来可以走得更远。毕竟读师范回来还得到村里教书,离不了这个地方。她不是厌烦或者讨厌农村,而是觉得自己除了小学老师外,还能做点儿什么。
那个时候,惹了很多人不高兴。甚至村里长辈都嫌弃她不顾家里条件,非要去读高中,花钱。因为读师范和卫校是不用家里花钱的,学校还有补贴。这事儿最后还是她娘出来解决的。当时娘说:“只要芳儿能考得上,只要我有一口气,就该让她继续去读书。读得越多越好,就算将来读博士,也要读。卖了房子卖了血,也要去读。”
想起最后那句“光宗耀祖”,沁芳吸溜了一下鼻子,暗下了决心,她将来一定要光宗耀祖,将来一定要好好孝顺娘。
还没想完,就下课了,课间操后回来。真凤拉着沁芳要在楼外面花圃前再玩一会儿,看着盛开的栀子花,最是芬芳怡人的。里面的月季等也都开得很好,但是沁芳最是难舍这栀子花。家里穷,也没时间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的,村子里也只有村东头钱公公(爷爷)家里有。只是,只能远远的看看,摘是绝对不允许的,如果被发现,必定上门告状挨一顿打。
可是,沁芳好喜欢这洁白中透着一股乳色的柔和,没看过牡丹芍药,不知道有多好。只是,这栀子花很纯洁呢,而其,还香得很,在街对面远远的就可以闻见。她总是喜欢将捡到的谁丢到路边的栀子花扎到头发上,也好看。可是这里人平时是不允许的,因为只有家里死了人才会在头发上扎白的,不过娘不说她,最好了。
真凤和沁芳才在栀子花前站了一会儿,就有人仍了几朵花过来,远处不停的有人起哄。楼上高二高三的许多人都围在栏杆前,密密麻麻的挤了四排,看着她们二人。重点高中的女生向来少,除了考不上,除了农村许多人家不让女孩读书,还有就是想着考个小中专就算了。所以,这里的女生格外的少,差不多是四比一到五比一。
真凤不知道是怎么考进来的,反正成绩总是全年级倒数,不知道跟她爸是学校老师有没有关系。但是总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爱拉着沁芳出来,两人站一块儿,一打眼看着会很刺眼,反差太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楼上那些高年级的男生,却总是爱叫沁芳的名字,难道是因为这个名字刚巧在书上有过?不知道。此时沁芳见有人仍花过来,除了女孩子心里的一丝喜悦,也很是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扔给真凤的。她陪着空高兴。
真凤可不像沁芳这么混沌,她自然知道别人都爱看沁芳,不仅因为她是这里最漂亮的,而且,她有一种倔强,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头飘逸的长发,可是男生最喜欢的。她总是想在沁芳跟前赢得一些眼光,可是屡屡失望。
此时见又是没她的事,真凤很是有些气馁的拉着沁芳就回了教室。林清见了很是高兴,又趴在桌子上问道:“小芳,你化学笔记借我看一下吧,我上节课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