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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幽洞藏娇

幽幽洞府,火光微曦。

四壁怪石嶙峋,地面凸凹多棱,洞顶有一丝裂纹,日光透过那裂纹直照进来,在幽暗的洞内形成一道光亮的屏障,地面的凹槽里积着晚秋的最后一场雨,被漏进的光亮一照,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对于这少人问津的秘洞来讲,这人是熟悉的。

沧海桑田,海陆变迁,千万年前深藏海底的礁石,经过那漫长的岁月蹉跎,如今,已然改变了面貌,成为这深宫禁苑内无人探寻的寂寥之地。

初始,这孤陋之洞也曾艳慕那雕梁画栋、金玉琉璃的各宫屋殿,慕它门庭若市,不似自己这般孤寂,慕它华美溢目,不似自己这般朴拙。然,日久天长,这洞倒越发偏爱自己这般清幽了,原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虽是门庭若市,可惜人们聚首不为情义只为权贵,虽是华美溢目,可惜只供他人赏玩却不遂自己心意。

这番体悟并非幽洞自己悟得,而是当年,无意行走到此的少年,所留下的一番感慨。这洞虽只见过他一面,却已心心念念,奉为知己。

此时洞中伫立之人,倒是不时前来探访,可是幽洞与他心无灵犀,倒是没结下什么缘分,即便是他常常来此,这幽洞也不觉得解其寂寞一二。

物尚如此,人亦如此,犹如这世间的****缘分,并非朝夕相处就可琴瑟相和,也并非惊鸿一瞥就不能心悦相许。

这道理,幽洞懂得,比之灵慧百倍的人,却未必懂得。

“言之,王兄来探望你了。”

说话的男子一袭华服,上有六爪赤眼青龙盘附,双翼大展,气吞山河,此乃晋洲皇室图腾。顶冠嵌有宝珠一颗,非金非玉,乃是一颗光滑卵石,此石是晋洲开国先祖的随身携带之物,后继之帝为表不忘祖宗先德,将其奉为晋洲王位象征之物,世代相传。

眼下,着袍戴冠,独自伫立洞中,言语切切之人,便是晋洲最年轻的一位王者,穆青云。

穆青云年纪不足两轮,先皇暴毙,年幼继位,脾性温厚,为人亲和,素来不善与人争执,体恤百姓,对于邻国,也处处谦让,可在他人口里,却是懦弱无能的说法大过了谦卑恭顺,难怪世人们都在疑惑,这般的软柿子是怎么谋得此位的?真的是上天偏爱笨小孩么?期间是非,虽然众说纷纭,但自他继位以来,却也不见朝堂之上有何剧烈动荡,众人们也只能解释为祖宗庇佑了。

此刻,穆青云的神态温和异常,与旁日并无两样,只见他轻轻伸出手去,抚在了一块凉润的红玉之上。顺着这红玉看去,逐渐见其全貌,乃是一人大小的一具棺。棺无顶盖,可见其中静静躺着一位女子,闭目无息,但四肢犹温,面色一如常人,若不是全无脉搏,与熟睡的女子别无二致。

“今日是你生辰,王兄记得,言之今年已满十六岁,想必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女子的樱唇上有淡淡红晕,却终是不能回答穆青云的话。

“不知言之可曾想念王兄?何时才能回到王兄身边……”

伸手欲触摸那温凉的纤纤玉手,直到将要触摸到那环绕在女子周身的淡淡金色光晕才猛然停住,收手,转身,留下句“王兄改日再来看你”,才款款走出那幽洞。

洞外是茂密的树林,因为幽洞地处树林深处,且这密林是宫中禁地,因此无人管理修葺,各种植物自在生长,倒是这宫中不多的自由之地。

来往于这肆意蔓延的植被当中,穆青云有种将被淹没的感觉,且不说那树冠高不可见,枝叶遮天蔽日,犹如阴霾当空,难见阳光,即便是那荒草都长到齐腰一般高,加之不时几声野鹜羌鸣,总是觉得后背似有凉意,心中不甚安稳,遂加快了脚步,连袖口被错综的利枝刮破也未曾发觉。

终于,阳光再次照耀,使周身暖和起来,穆青云缓了口气,拭干额角细密的汗珠,脚步才渐渐沉稳起来。

只见一个年轻侍卫迎面而来,服饰穿着不似宫里寻常侍卫,腰间一柄长剑更不似俗物,身材颀长秀挺,气度不凡,剑眉入鬓,眼如墨玉,只是神色冷毅异常,却也正是这份如玉的清冷,更显出一分飘然出尘的高洁。

虽见主上,但未行大礼,不卑不亢,只微微抱拳,略表敬意,但对于他这般的如玉君子,倒是让人觉得,只是这般敬重便足矣。

“主上,已有悦亲王的消息。”

穆青云和颜相视,示意其左右伴行,问道:“我那逍遥弟弟现在何处?”

“亲王不曾透露,只是回报说暗访鼠疫治理一事已经处理妥当,”侍卫将一卷纸条递到穆青云手上,只见字条之上,字字龙飞凤舞,潦草中却是意韵绰约。

“青辉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写意呀,”穆青云脸上笑意融融,温和的眉眼舒展开来,“原是想他最爱纵情山水,便把这到外勘察的差事给了他,本以为个把月尽了兴就回来了,谁知这一去竟已整整一百日了。”

“难得主上记得这样清楚。”侍卫一笑。

“怎么能不清楚,我可就这一个弟弟了,”穆青云清明的眼中透出丝丝忧郁,“母后常年缠绵病榻,我自当尽力照看弟弟,尤其是……出了那件事以后……对他,更是处处忧心。”

“终是皇族子弟,即便是受了那般折辱,也不该沉溺酒色,不问政事,反倒真真应了那‘悦亲王’的名号……”侍卫字字有力,神色不满。

“瑾寒,我知道你向来看不惯他的作风,只是,青辉也有他的难处,且他之所以委曲求全也是为了我洲太平,你就不要过于苛责他了,”穆青云拍了拍侍卫的肩膀,恳切道,“他走了那么久,我终是不放心,你替我去找找他吧,切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侍卫点头应下,转眼了无踪迹。

穆青云见他走远,牵了一下嘴角,未语,向大殿走去,低头,无意间看见划破的袖口,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喃喃道:“破损时不曾发觉,等到这破损处越来越大,便不好缝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