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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林间小雨

积郁了一天的乌云在傍晚时分,被一场大风吹离了南羽镇的上空,天空中逐渐放出光亮,潮湿的空气慢慢变得干燥,终是一场未下的雨。夕阳在天边发出耀眼的红色,仿佛要将积蓄了一天的能量都释放出来,炙热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猫小三低着头,看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一会儿掠过树木,一会儿攀上岩石,觉得甚是解闷。

虽然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天行,比如,大家为什么不一起走,年糕怎么还没跟上来,我们下一站要到哪里去……可是看着天行臭着一张脸,时不时发呆走神的样子,只要都咽回肚子里。

反正跟着他就对了嘛!猫小三坚定着这样一个念头。

一手遮着光,邵天行向前望了望,这条小路环山而绕,比笔直的官道要远上不少,今天夜里之前恐怕走不出去,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露宿了。

四下寻找着合适的露宿地点,目光偶然见触及一旁的猫小三,只见那丫头和小花摆着各种造型,看着影子被拉成千奇百怪的形状,“俩人”玩得不亦乐乎,似乎全然没有发觉事态正在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

邵天行有点哑然失笑,不过心想,也罢,傻人有傻福吧,停下脚步,唤了一声:“猫小三!”

听到天行一路上主动跟她说的第一句话,猫小三猛地回过头来,因正玩在兴头上,圆圆的小脸蛋上有两坨红晕,鼻尖上有细细的汗珠,眯着眼睛,笑颜如花道:“你终于肯理我啦!”

“今晚在林间睡。”邵天行走过去拿铺盖,并没有因猫小三的笑脸相应而改变态度。

“哦。”猫小三撇了撇嘴,心里虽不大乐意,但也没说什么,走上去帮忙。

天行找出铺盖,刚要拿,猫小三顺手接过去,抱了一个满怀,高出头的铺盖卷挡住视线,猫小三没多想,往前走着,一不留神,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个跟头,整个人向前栽去。

邵天行眼急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长臂一伸,揽住了猫小三的腰。

“你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邵天行有点不满地呵斥,松了手。

猫小三却背对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喂!”邵天行不知着丫头又出什么状况了。

猫小三仍是站着,抱着铺盖卷的小手紧了紧,半晌,两个肩头一颤一颤,一阵极力隐忍的低泣隐约传来。

她……哭了?

怎么可能,方才明明还玩得高兴呢!像她这样的人,遇到什么事都是没心没肺,简单到傻,脑子里也不知装的什么,只是盲目地信任别人,依赖别人……

即使这样想着,邵天行却是不知不觉地走过去,一把抱过猫小三手中的铺盖卷,却没有想到那双小手抓的那么紧,挣了几下,终于夺过来,回身放在地上,转过来,见到猫小三的小脸,邵天行一惊……

饱和的泪水在眼眶中结成一颗颗莹润的泪滴,不可抑制地汹涌而下,在脸上留下一道道交错的水痕,紧抿的嘴唇中压抑着啜泣,极力隐忍却不可抑制的颤抖,将下巴上积聚的泪水摇曳而下……

“喂,你,你怎么了……”向来油嘴滑舌的邵天行此刻有点慌神,自己冷了这丫头一天,却不见她有什么不悦,可刚刚只是说了她一句,怎么眨眼间就哭成这样。

对待哭泣的女人,当然应该好好哄哄,对待哭泣的孩子嘛,恐怕威吓更有效……这是天行一贯的经验,不过眼前这丫头属于前者还是后者,邵天行有点拿不准。

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别哭了!”邵天行瞪着眼睛斥道。

猫小三噙满泪水眼睛蓦然睁大,受到惊吓般地停住了抽泣。

邵天行庆幸自己选对了方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

突然,“哇”地一嗓子晴天霹雳的哭声,把邵天行刚刚放松的神经线瞬间抻紧,猫小三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透过张大的嘴,邵天行清晰地看到了三颗蛀牙……

看来,她不是个小孩子嘛……邵天行苦笑道。

那么,就只好……

一个巨大的阴影慢慢罩过来,将刺眼的阳光挡住,猫小三抬起头,还没等弄清是哪里来的云彩,便被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柔的臂膀,坚实的胸膛,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嗵嗵的心跳声,头发触着他的下颚,似有似无的轻轻摩擦,仿若一种沉静的安慰,哭声就在猫小三晃神的一刻,不见了踪迹。

嘴角绽起一抹得逞的坏笑,这招还真见效,邵天行心里偷笑。

不哭了吧……邵天行正要把手松开,不料,猫小三的一双小手却猛地狠狠搂住自己的腰,邵天行听到清脆的一声“咔嚓”,还没来得及喊疼,就听到把脸埋在自己胸前的猫小三边抽鼻子边闷着声抽抽搭搭地控诉:

“你总是生气……嘶……总,总是不理人……我不敢吵你,也不敢……嘶嘶……问你,想帮你干点……活……你还凶我……你,你到底想让人,人,人家……怎么样……嘛……嘶嘶……”

末了,一使劲,把鼻涕眼泪都留在了天行的前襟上。

本以为已经完全了解了这个丫头,可此刻的天行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一直把她当做不懂世间险恶的小屁孩,对她的天真善良带着不屑和反感,一向冷静克制的自己,遇到再厌恶的人也能面子上敷衍过去,可对她,却一再的失态。发怒,冷战,呵斥……总是理所当然地对她发泄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利用过后,就立刻丢掉的工具……

抖动的身躯渐渐平静,这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安静地伏在邵天行的胸前,两只小手有力地抓着他的衣衫……邵天行没有动,他似乎能够感知猫小三此刻的想法,顺着她的意,维持着这样的暧昧的姿势。

周围变得很静,仿佛一切都成为了这对少年人的陪衬。

小花知趣地跑到一边吃草,灼热的夕阳变得柔和,风儿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细语声。

“好啦,抱够了没?”邵天行轻轻的话语让猫小三耳边一痒,扬起哭花的小脸,看到邵天行柔暖的笑意,只是这笑,在下一瞬就冷却成严肃——

“嘘,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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