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如雨下,揪住他的胸襟,拳打脚踢,声声追问。
“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成全他……委屈自己……难道错了吗……错了吗……”
“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如果当初不决绝而去,而是让他跟着自己离开,去漓南,去封邑,去天宇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隐姓埋名,不问世事,默默相伴一生,又将如何?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哈哈哈……”
笑声渐歇,只觉得浑身无力,头痛欲裂,胸中翻江倒海。
“不……我不后悔……绝不后悔……”
笑过又哭,哭过再笑,笑得周身抽搐,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气力全无,昏昏欲睡,仍是伴着丝丝沙哑的哭声:“我不悔……不悔……”
静寂的夜里,气温清冷,遍体生凉。
恍惚间,有人轻轻抱起自己,小心放在榻上。
有人温柔剥去自己被酒气与泪水浸湿的衣衫,细细擦净污渍,盖上被褥。
更有人,双臂环绕,将自己拥入怀中,丝毫不放……
是他么?
不枉她暗地思量,终于入得梦来,与己相会。
梦里,便是身份平等,再无顾忌,一偿相思情意。
“略……”
低吟一声,勾住了那温热的颈项,身躯随之贴上。
魅夜,如此漫长……
清晨,天色大白。
闪耀的阳光从半掩的窗户射进,映在眼睫上,微微生痛。
贪杯误事,烈酒伤身,此话一点不假。
一觉醒来,只觉得脑袋里有一把小锤子,还在不停敲打,头晕目眩,钻心的痛。
不仅是头,还有全身上下,躯干四肢,每一处地方,每一寸肌理,都是酸涩不堪,软弱无力,手足更是沉重得连抬都抬不起来。
对了,今日不是计划要走吗,已经错过时辰了!
急欲起身,手指却是触到一片光洁坚实,腰间骤然一紧,头顶上亦是传来一声轻喃:“天还早的,我们再睡会吧。”
是……男人!
脑中轰然一声响,眼睑倏地睁开,一双黑眸瞪得溜圆。
“啊——”
那张温润绝美的男性面容就在眼前,唇边噙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似是喜悦之极,墨黑的发丝随意披在脑后,眨了眨眼,再往下看,白净的肤色,未着寸缕的胸膛,精壮的腰身……
嘴巴微张,脸上血色顿失,再看向自己,仅着一层宽大亵衣,****欲露,香肩半现,这个时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不是梦,是真的!
自己竟然和他……
不会,一定不会的,他是个正人君子,从来都是!
脑子里一片混乱,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慢慢向身下滑去,一点一点接近——
去找回理智,也去寻求真相……
“浣溪……”
他的大手忽然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入那温暖的怀抱之中。
“我好欢喜,真的好欢喜,你终于是我的人了,相信我,我爱你,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对你好……”
他在说什么?
他的人,她成了他的人……
君浣溪呆呆望着他,看着那张粉艳唇瓣一开一合,直抒胸臆,坦露心声,喃喃说着动人心弦的情话,身心巨震,不敢置信。
咬紧了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昨晚……我喝醉了……我都不记得……”
懊恼揉着额头,自己不是来劝慰他的吗,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一同狂饮,发酒疯,居然还疑似滚了床单……
不,不是真的,怎么可能呢?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嚅嗫着:“奕安……你喝了那么多……也醉得不省人事……什么都做不了的……是不是……”
沈奕安轻轻摇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柔和的吻:“这是庄中自酿的酒,我从小就喝惯了的,我没醉,我知道我做了什么……”
君浣溪蓦然后退,低叫:“不……你骗我……”
沈奕安心有所持,自然不会由她动作,长臂一捞,将她拉了回来,紧密贴合。
“浣溪,我不需要骗你,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昨晚已经做了夫妻,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再放开你!”
“你……”
君浣溪头痛欲裂,又羞又恼,用力去推他:“你出去,让我好好想想……”
太混乱了,实在太混乱了!
必须好好理一下思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自作孽啊……
沈奕安眸光闪烁,见得那苍白如纸的面色,一时心疼难耐,缓慢松开:“好,我先出去,给你弄点醒酒汤来,你就在这里歇着,等下碧玉就过来服侍你……”
在这里?他的房间?
君浣溪吓得直叫:“不行,不能让人进来!”
沈奕安坐起身来,好笑道:“昨晚你都那么主动了,现在还害羞吗?”
君浣溪咬唇,自己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犯不着害羞矫情,事实上,也隐约记得是自己先伸手,把他当做那个人……
都怪这该死的酒,酒后乱性……
可是,为什么后面发生的事情,影影绰绰,似是而非的,就打死想不起来!
不过,真的是全身都痛啊,而且是那种又痛楚又舒坦的感觉,老天……
“好了,我不逗你了,你接着睡吧,我先出去……”
沈奕安随意披上长衫,朝房门处走去。
门一开,只听得脚步声声,人群潮水一般涌进。
“阿姐!”
“姑娘!”
不仅是花瓦儿,碧玉,还有山庄里那些丫鬟家仆,知名的,不知名的,如雨后春笋,全都冒了出来。
奔在最前面的,是庄主沈鸿儒,看着屋里的一切,手指颤颤伸出,瞠目结舌:“安儿……你和君姑娘……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奕安眼疾手快,趁着众人尚在呆愣之际,手指一弹,垂下榻上帷幔,自己也是一个箭步过去,飞一般挡在榻前。
“出去,你们都出去!”
沈鸿儒低吼道:“你这个逆子!人家君姑娘好心好意来看你,你竟然……你……”
沈奕安皱眉道:“爹,我正要向您禀明,我要娶浣溪为妻!”
沈鸿儒怪笑两声:“哈哈,这还不错,不过……”
话声未落,花瓦儿冲过来,愤然握拳,高声发难:“好你个沈奕安,口口声声说要好好照顾我阿姐,你到底是照顾她,还是欺负她,占她的便宜?!你说,你说话啊!”
沈奕安微微侧头,温柔看向榻上的人影:“我会对浣溪负责的。”
这算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被撞破好事,捉奸在床?
真是……流年不顺,见鬼了!
君浣溪面红耳赤,蜷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死死揪着被角,轻哼出声:“我……不要你负责……”
“怎么可能不让他负责?!”
沈鸿儒拈着胡须,面色凝重,沉声道:“大伙都看见了,我家安儿占了君姑娘的清白,大错已经铸成,如今之计,自该依他所言,选个黄道吉日,拜堂成亲!”
此言一出,门口众人尽数叫嚷起来。
“是啊,是啊,木已成舟,干脆拜堂成亲!”
“君姑娘,你就嫁给我们少庄主吧!”
“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快答应啊,嫁了吧,嫁了吧……”
门边人声鼎沸,沈奕安攥紧了拳头,掌心已经生出汗来。
“浣溪,你……”
帐内,那裹成一团的人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无声,一动不动。
她不言,站在帐外的男子亦是无语。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
大呼小叫的声音渐渐停歇,场面安静得令人窒息,所有在场之人的心都揪紧了。
正当此时,帐内一声轻叹。
“多谢大家关心,先散了吧……”
君浣溪清了清嗓子,宿醉之后,嗓音仍是沙哑不堪:“伯父,累你担心,是浣溪的不是,我此时仪态失礼,请容过后再向伯父赔罪。”
沈鸿儒眼睛一瞪,唇角扯动几下,拂袖而去。
“那好,我等着你!”
这个女娃子,倒是不笨啊,立时看清了形势,找准了目标……
沈鸿儒一走,众人也都识趣走开,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碧玉,我的衣服呢?”
沉静一唤,隐在门边的碧玉惊了一跳,忐忑不安,赶紧捧了衣服进来。
“瓦儿,我浑身都没力气,你也进来帮忙吧?”
“哦,好……”
花瓦儿抚下胸口,一脚踏进门槛,疾步走了过来。
君浣溪微喘一口气,目光转向帐外静立不动的男子身影。
“奕安,你不是说要去弄醒酒汤吗……”
“我……”
虽然隔着一层幔布,却似乎在一片沉静如水的眸光下无处遁形。
沈奕安按下心神,恋恋不舍:“好,碧玉小心服侍姑娘,有事及时通报。浣溪,你好好歇着,我等下再过来瞧你……”
勉强撑到他漫步离开,房门关上,屋中安静下来,君浣溪仰头倒了下去,咬牙低喊,欲哭无泪。
“瓦儿,你说,你们串通起来,到底在搞什么?!”
如果说刚刚醒来的时候,还是迷乱懵懂,那么到了后来,黄芩不予现身,花瓦儿做得太过,沈老爹暗地兴奋,众人恰到好处齐聚一堂……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抓住现行,意欲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