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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那两名宫娥跟着过来,掀起裙摆就要一脚踢过去。

“住手!”

一声怒喝如同夏日惊雷,在头顶上倏然炸开。

君浣溪茫然抬眸,但见门外侍卫林立,门口之人玄服玉冠,挺拔恢宏,那张稍显清瘦的俊脸,却是横眉怒目,寒气森森。

“谁准你们到这里来的?是谁?”

众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叩见陛下……”

“陛下,妾身有事禀告——”

越婕妤大着胆子,将一对明珠献了上去:“启禀陛下,这个奴才盗取皇室国宝,却假说是人赠与,被妾身识破,人赃并获,还请陛下明察,予以治罪……”

“赠与……”宇文明略接过明珠,轻轻摩挲着,面色稍缓,转向君浣溪,沉吟道,“你且说说,这是谁人送你的?”

君浣溪垂头敛目,恍惚道:“是我昔日情侣相赠……”

“情侣?”

宇文明略轻哼一声,声音温和下来,字字句句,轻柔如风。

“朕想知道,那人是谁?如今又是身在何方?”

“他……”

君浣溪微微蹙眉,却不知怎么回答,难不成答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是什么话,怎么会不知道?!”

宇文明略低笑一声,脸上棱锐的线条更加缓和:“你告诉朕,那人是谁,现在在哪里,朕……想见一见。”

“我们……分开了,男婚女嫁,各不相……”

君浣溪低喃着,肩上骤然一痛,却被他双手紧扣,心头一惊,即是抬头望去。

四目相接,宇文明略看清那底下之人苍白脸颊上一丝血痕,眼光一凛,其中冰雪寒芒顿成渲天怒焰:“是谁……伤了你?!”

君浣溪抚一下面颊,随意道:“自己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下。”

“树枝?!”

君浣溪尚未答话,就见他狭眸微眯,厉色顿显,直直射向那一群宫娥后妃:“是谁动的手,给朕站出来!”

众人似是从未见过天子动怒,惊魂未定,齐齐伏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都不知道是吗——”

宇文明略冷笑:“你们可想清楚了,知情不报的下场……”

那越婕妤看出些许端倪,目光一转,赶紧站好阵营,极力撇清关系,俯首道:“回陛下,是宁姐姐宫里的云嬷嬷,我都说在事情没弄清之前,不要动手,谁知……”

只听得哇的一声大哭,那云嬷嬷膝行过来,左右开弓,自己搧了自己十来个耳光,然后以头抢地,重重磕下:“陛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

宁婕妤狠狠瞪了越婕妤一眼,开口求情:“陛下,是妾身管教不严,请陛下看在妾身面上,交由妾身带回宫去处置。”

“陛下,呜呜……”

君浣溪跪坐在地,只冷冷看着一群人在那里痛哭哀号,乞求告饶,心底,则是升腾起阵阵悲哀。

这就是他的后宫,各方势力,各种背景,明争暗斗,维持平衡,这里面,又有几分是真心?

若自己也是跻身其中,依照这样的心性,真是……生不如死。

“都回建章宫去,各自反省,三日之内不许出得宫门!”

“是,陛下!”

听得圣驾沉声一喝,众人犹如惊弓之鸟,纷纷磕头散去,一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赵统领,你们也退下吧。”

宇文明略稍一挥臂,门前一干侍卫也是消失殆尽。

君浣溪未得赦令,也不敢自行起身,正值发呆,忽见面前衣角摆动,男子宽厚的手掌伸到面前。

“地上凉,快起来吧。”

不会吧,他竟是亲自躬身相扶?

这待遇,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谢陛下,我没事,自己起来就好。”

话是如此,膝盖上的痛楚却还没有消散,动了动,居然没能站起来。

不至于吧,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不中用了?

君浣溪捶打着腿部,正暗自诅咒,下一瞬,阴影笼罩,温热来袭,一双手臂环绕过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房间那头的软席。

“陛……陛下?”

他的怀抱,坚韧温暖如昔,刹那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微醺欲醉之际,忽然嗅到那帝王冕服上淡淡的檀香味,神智登时一清,急急伸手去推他:“陛下,我没事,放我下来罢。”

此时此刻,却还有什么资格,贪恋他的怀抱?!

宇文明略不为所动,手臂收紧,再走几步,将她轻轻放在软席上。

君浣溪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他过去门边,从水盆里取了布帕拧干,一步步走了回来。

面上微有湿濡感觉,却是他用布帕轻柔擦去自己面颊上的血痕,那眼神专注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陛下,你……”

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张了张嘴,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是君,她是奴啊,怎么能这样?

“消毒药水和药膏在哪里?”

浓眉微挑,那一双黑眸,带着无尽的威严与气势,就这样望过来,她便是毫无招架之力,抬手一指,如实相告:“在那边柜子上。”

宇文明略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起身取了药水药膏过来,净手之后,开瓶去盖,指尖挑出些许,趁她尚未回神,轻缓涂抹在那受伤的面颊上。

面颊微凉,药香淡淡,君浣溪吓得猛然侧头,避了开去,讪讪笑道:“陛下,这消毒搽药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做,比较有把握……”

“别动。”

宇文明略冷静一声,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沾了药膏的手指过来,在她的伤处缓缓涂抹。

如同柔软的羽毛轻轻抚过,一下,又一下。

久违的温柔哦,恍然间,微微阖眼……

“陛下!先生!你们……在做什么?”

少年立在门前难以置信的低唤,彻底唤回她的理智,定睛一看,自己却是软软歪倒在他怀中,他的大手,正按在自己头发上,轻柔抚摸。

这是什么状况?

君浣溪心中悲呼一声,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男人,只几个小小的动作,就弄得自己手足无措,进退失衡,不知如何面对。

不行,这皇宫,真的不能再呆了,必须想法出去……

“黄芩,你来得正好,给你的老师看看,这脸上,还有膝盖,伤口都要紧不?”

宇文明略扶她坐好,慢条斯理站起身来,举步就朝门口走去:“你好生休息,朕先回去,过几日再传召你。”

君浣溪坐在席上,与黄芩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慢慢踱出门去。

心念意动,蓦然想起一事,脱口而出:“陛下!”

宇文明略回头,眉目舒展,面色和缓:“还有什么事吗?”

君浣溪咬了咬嘴唇,仰头道:“请陛下,把那对明珠还给我……”

“明珠?”

宇文明略笑了笑,似是心情极好,斜睥她一眼道:“这对珠子,朕很喜欢,要不你就转送给朕吧,朕宫中的宝物,你看中什么,随便你挑。”

君浣溪见他作势欲走,急道:“陛下,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可是自己与他的定情信物啊,原本以为它会作为这场爱情的见证,相伴自己终身的,怎能轻易送人,即便那对象是他,也是不行的——

此时一时新鲜,谁知道他看腻玩厌之后,又会随手送给哪个妃嫔采女?!

宇文明略静静看她,眸光沉稳,轻言道:“这对珠子,对你真那么重要?”

君浣溪咬牙道:“是。”

“好吧,你明日午时来崇明殿,自己来取,过时不候。”

宇文明略一句说完,便是再不回头,步履轻快,扬长而去。

“先生——”

黄芩如梦初醒,疾步过来:“你和陛下,你们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浣溪抚着额头苦笑:“如果我说,我也是稀里糊涂,不清不楚,你信不信?”

事实上,自己真是被这个人弄糊涂了!

天知道方才有多混乱,自己有多无辜……

让黄芩给自己仔细检查了脸上的划伤,又卷起裤腿,亮出膝盖,用跌打药细细抹了,揉散淤肿。

做完这一切,即是躺在榻上,仔仔细细回忆了下这回宫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的态度,他的说话,他的眼神,他的表情……

越想越不对劲,不由一拍床板,翻身而起。

“芩儿,快给我说说,陛下在你面前可有说什么?他提到我的时候,都是怎么说的?”

冷汗簌簌落下,黏在颈后,好生难受。

他该不会,是想起些什么吧?

不会啊,自己已经将那本东夷秘笈倒背如流,可谓是滚瓜烂熟,炉火纯青,永逝,是绝对没有解除之法的!

黄芩被她的动作表情吓了一跳,微怔道:“陛下,也就是问先生最近如何,吃得多不,心情好不好……”

“真是鸡婆……”

君浣溪喃喃一声,心中又喜又忧,续问道:“还有呢?”

“我和吴常侍见陛下很关心先生的,于是便在陛下面前求情,陛下说他心中明白,自有分寸——”黄芩看她一眼,笑着安慰道:“先生别担心,后来我和吴常侍一合计,觉得陛下只是想吓唬吓唬先生,并不是真的在生气,要不依照天宇律法,先生早就下狱了,哪能气定神闲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