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俊身旁的侍卫顿时爆出一阵嘲笑声。龙祥大窘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也俊冷森森道:“奉万岁之命,守护此庵,专治你这种纨绔宵小。还不速速离开,否则就莫管我不客气了。”
龙祥料定这陈也俊不敢对自己怎样遂道:“本世子今日就要定了里面那个小尼姑了,你一个虾米能怎样?”
陈也俊步步紧逼反问道:“你说呢?”眼神如利刃一般,令人悚惧。
龙祥挥挥手道:“来人,给我抢人。”几个爪牙哗啦一下围了上来。
陈也俊不屑的道:“井底之蛙。”眼眸一闪动了杀机,龙祥却无知无觉的摆开架子,冲了上去。众位看官说,这龙祥那点子功夫如何能与陈也俊这大内侍卫统领相比,只听扑通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也俊的一脚踹飞,落回石阶下,正好磕在一块儿石头上,两颗门牙崩落,满口鲜血,一面叫唉呦不止一面爬了起来一看自己带来的几个人早就被大内侍卫撂倒在地,一个个满脸青紫,不忍卒睹。
再抬头看陈也俊,那陈也俊一脸嘲笑的看着他寒碜道:“世子大人,这么不禁打?”
龙祥并不是个傻子,知道若是再闹下去必要吃大亏。恨恨的看着陈也俊道:“你给我等着。”被几个爪牙簇着走了。
陈也俊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看着依旧紧闭的禅房门,知道她就在里面,她也肯定知道自己在外面,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敲门,深深一叹,向侍卫道:“撤走。以后我不在也要给我留心,若是有人再敢来骚扰妙师父,直接挡在庵外,谁要是再像今天一样给我放进来,不要说王爷,我也不饶他。”
几个侍卫躬身答是。陈也俊再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抬脚就走,却见因刚才的一阵打斗,地下一片凌乱,还有些血迹皱眉道:“给我到山下面的河里打几桶水来,把这里清洗干净。一点儿血迹也不许留。”
这个命令有些令人摸门不着,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解何意。陈也俊道:“没听见吗?快去。”
忽然禅房吱扭一声开了,陈也俊惊喜的回头,却见一个小尼姑跑了出来,对着陈也俊合掌施礼道:“这位施主,妙师傅有句话要我转告。”
陈也俊温和的还了一礼道:“小师傅请讲。”
“妙师傅说,谢谢施主。”简短的说完,再施一礼,转身即刻退了出去。
陈也俊面带自嘲的笑笑转身自言自语道:“谢谢?”一面默默的走开。
禅房内,妙玉将凉茶泼进漱盂,自己令拢上一炉雪水,沏上一壶新茶,这次不是铁观音,而是西湖龙井。看着那澄碧的茶汤,有些怔忡。
暮色渐浓,清风习习,犹带着点点茶香,恍若初见。
再说一说水溶这里。原来那水溶揣度龙祐宇的意思,知道他看了那贾宝玉的《姽婳辞》,虽然里面有些诟病朝廷的言语不甚如意,到底不失一文采,故而存了惜才之念要放他一马,至于那贾兰大约亦同此。既然皇上有此意,自己也就顺水推舟,做这个情儿,只不放掉罪魁祸首也就是了。故而来了刑部见了郑云山将皇上的意思如此这般点给他听,那郑云山也是个聪明人,没有个不依的,问明李纨并贾兰母子与本案无涉,即令其回去,再审宝玉时亦不过走个过场,将宝玉放了回去,此系后话暂且按下。那郑云山亦向水溶禀明了鸳鸯的事,水溶感其为义仆,也就遂了他的意思,令人将鸳鸯从狱神庙中提出押往刑部,与贾母在一处。
那贾母自闻贾府被抄没,万念俱灰,又被打入天牢,本是年纪大了的人怎禁的那般潮湿污秽不堪的地方,立时便病倒了,素日被人伺候惯了的,到了这般境地,万事不能自理,怎不狼狈?
牢门紧闭,四周是如墨的漆黑。老鼠在梁上发出的凄厉声响和隔壁鞭打刑囚的声音彼此起伏交错,空气里散发着霉烂的恶臭令人窒息。贾母蓬头垢面的蜷缩在角落里,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身体不停的颤抖着。浑浊的瞳仁里剩下的只有绝望,算计了一辈子,风光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依旧是这样的结果,难道真的是作孽太多,神佛给的报应?
从来就知道,保住了贾府,就是保住了自己和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为自从当了贾府的当家人开始,为了保住贾府,挖空心思,不择手段。为此搭上了多少人的性命,已经数不清了。可是贾府依旧一天难似一天,眼见着贾府渐次衰下去,心里着急,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了和靖候林府的秘密。
藏在龙凤玉玦里的秘密,若是得到了就是倾国之富。
机缘巧合,贾敏被林府中了探花的公子林如海看中,自己欣喜万分,原以为可以借助贾敏获得那龙凤玉玦里的秘密,以保贾府万世昌荣,没想到这番打算只是和贾敏侧面的一提,贾敏便严词拒绝,再逼急了便和如海去了扬州。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不,绝不可以。
为了了解林府的情况,自己从贾敏处讨了林之孝夫妇来,本以为从他们嘴里会得到些关于龙凤玦的消息,没想到这林之孝夫妇一个天聋一个地哑,关于林府的事,半分也不肯透露。
就这么过了几年,百般打听后知道龙凤玦已被拆,那个玉凤玦被林如海收的一个侍妾在离府出走的时候带走了,心中大觉失望,但依旧觉得难以就此撂开,便遣人四处寻,好容易寻到了孟蝶衣想要夺了那玉凤,用来逼出如海的玉龙玦,没想到派去的几波杀手都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更意外的是得知这林如海还有一个儿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林如海有子嗣就意味着,就算是林如海死后,自己也无法得到那龙凤玉玦。
回观贾府已经入不敷出,十分艰难。正在这时,传来贾敏的死讯,只觉得天不绝人,故而冠冕堂皇的将黛玉接到贾府以为质。不想却被如海知道自己的目的,便再三遣人来接黛玉回来,甚至当时的北静王水晟亦出面干涉。
眼见自己的主意要落空,狠下心来,为了能得到玉龙,也为了避免如海父子相认,令自己再无缘染指林府丰厚的家底,悄悄雇人给林如海下了西域奇毒噬魂散,一点点将他磨折至死,并没露出任何痕迹,然后再次将黛玉接了回来,以为黛玉身上必然有玉龙,谁知自己竟是打错了主意,那玉龙并不在黛玉身上。不过还好,黛玉从林府带来了三百万两纹银,这已经足够救贾府之急难,只是心中依旧会时不时的惦记起龙凤玦和可敌国之财富。
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再无人知道,再没料到,事到如今会被人翻出来,且为了此事,贾府被抄家灭门,从此一败涂地,等待自己的将是无休止的拷问和最后的极刑,可怜自己那宝玉,亦被牵累入狱,如今也不知道怎样了,想到这里,贾母的眼中溢出两行浊泪。
隔壁传来有人熬不住酷刑而发出的惨绝人寰的叫声,震的贾母一个激灵,恐惧一丝丝渗入骨髓中。
到底是谁,将此事抖落出来。当年就是怕此事张扬出去,所有知情的人都被自己以各样的理由除掉了。会是凤姐吗?不像,听她的言语,似乎对此事之事一知半解,不是凤姐却又是谁呢?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忽然在牢门外响起。
“老太君,你可认得我?”
贾母浑身又一个激灵,惊惶的抬头,牢门外,赫然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刀削一般的眉峰,墨漆一般的眼眸,含着恨意。
林如海?
不不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看错了。贾母用力揉揉眼睛,以为是幻觉。可是那狞厉的声音再次响起,贾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松弛的眼皮下的眼眸里写满了悚惧。
“看来老太君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林如海”轻轻摆摆手,即有狱卒来开了牢门,将他让了进来。狞笑着一步步逼近贾母:“仔细看看,真的不认识么?”
贾母一点点向墙角蜷去,口中断断续续的道:“你,你,你是鬼,不要,不要过来。”
“林如海”狠狠的啐了一声道:“你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害死我爹,让我们父子再不得相见,次后又磨折我妹妹,险些逼死她,你这没心没肺的鬼,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报这杀父之仇。”
父亲,妹妹,难道眼前的人是……眼中的恐惧更重了。
“你是……”
“你猜的没错,我母亲就是孟蝶衣,我的父亲就是被你害死的林如海。”逸清的眼中是熊熊怒火在燃烧,灼热的令人窒息。
虽然猜到了,但这句话,还是如轰雷掣电一般震的贾母发懵。
“你好狠毒啊,为了图林家的家底,你连自己的亲人也算计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