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青云帮。”
那人点头咂嘴似有赞叹之意道:“难怪人说北静王机智过人。不差、不爽。”
逸清冷笑道:“少帮主,来此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青云帮的少帮主秦若之,此时他见逸清直接将他的身份点破便也不再绕圈子,自顾自将桌上的一盅酒饮尽道:“我仰慕水王爷人物才学已久,知道水王爷和林状元这几日路经榆林,特来一会,并有些心腹之言要王爷知道。”
水溶双眸冷若霜雪,哂笑道:“不必扯不相干的。我只问你,你们费尽心机,演着一出鸿门宴,到底是想做什么?”
秦若之笑道:“王爷说的严重了,我等略备薄酒请王爷一叙,乃是出于一片诚心,怎么会是鸿门宴呢?”
水溶瞥了他一眼道:“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水溶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目光犀利的令秦若之不能直视,气焰立时矮了一节,讪讪的笑了笑道:“王爷果然是痛快人。那我就直说了,今日请了王爷,是不忍看王爷戎马劳碌,想请王爷在这榆林县小住几日。”
水溶眯起眼睛看着他,不语,等着他说下去。
秦若之笑道:“水王爷,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榆林城里里外外早就都是我的人了,你的鹰军没了你这个大元帅还能干什么?哦,还有……”秦若之仿佛刚想起来似的道:“你那位被你碰在手心儿里的王妃,恐怕现在已经在我们的人手里了,用不了多久,你们夫妻就会团聚了。”
水溶闻言并不见惊慌,微微笑道:“我晓得了,这果然是你们设下的局,如果我没猜错,曹知县是被你们要挟,然后陪着你们一起演戏,那个胡主簿,也是你们的人?”
秦若之点点头,说不出有多么得意道:“没错,这都是我安排好的。”
水溶微微一笑,眼眸却凛若寒霜道:“我想知道,转运使刘大人现在怎样了?”
秦若之道:“你如今在我手里,自身尚且难保,还问这么多做什么?既然你好奇,我不妨告诉你,那个刘老头子已经被我关在县衙的水牢里去了,现在榆林上下,都只听我一人的号令。”自负的笑笑道:“不单是榆林,恐怕现在察、冀乃至于京师附近,都是我们的天下。夺取京城紫禁,不过如探囊取物尔。”
水溶点头道:“既然你们的势力渗透到这般,又为何还来寻我?须知道我不过是个异姓王爷,似乎与你们的大计无关罢?”
秦若之笑道:“王爷何必谦逊太过?谁不知道你是皇帝老儿身边第一得力的人,王爷在朝中的威望甚高,多少人唯王爷马首是瞻。我们如能得王爷助一臂之力,紫禁城岂不是唾手可得的?”
水溶不动声色,继续诱他说出实情:“听起来有些意思。”手指轻轻缠绕把玩着腰间的剑穗,神情缓和了下来,只是眼眸深似寒潭,无喜无悲。
逸清早就明白水溶想做什么,故此时也不插言,只是冷冷的听着。
秦若之留心观察他的神情,却也看不出什么来,听见水溶似有松口之意,便笑道:“王爷可以和林副帅考虑一下,家父一向仰慕王爷的人品学识,到时候自然不会亏待王爷的。”
水溶微抬起眼皮看着他道:“绕了一通圈子,你到底是想要本王做什么吗?”
“其实我们需要王爷做的很简单,只是两个字,无为。”
水溶面无表情的重复道:“无为?”
秦若之笑道:“清静无为,无即是有,有即是无,王爷是人中之英杰,我不说也知道,京城这几日并不太平,用一句古诗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成者王侯败者寇,王爷如此本事,何苦去蹚这浑水,不若权且委屈王爷在这榆林县闲散之日,等京城平静了再回去,岂不便宜?”
水溶玩味着他这番话,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是想让自己滞留不归,使得龙祐宇在朝中失去臂膀,他们就可以顺利得取而代之,一想到此时龙祐宇可能的处境,水溶顿时觉得五内具燃,如坐针毡,但仍然镇定的坐着,俊朗的面容沉静如寒冰,修长的剑眉微微一挑,嘴角亦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向秦若之道:“听起来不赖。但是你准备让本王在这榆林停留多久?”
秦若之道:“少则十天半月,多么,也只月余。王爷只需在这里静心安住,只要京城那里传信来,王爷即刻便可启程了。”
十天半月?那么说他们动手也只在这几天,想到这里水溶心里一阵暴怒,强令自己压抑住了,依旧是一脸平静,扬起下巴看着他道:“看来你们真的准备动手了。”
秦若之忽然敛去笑意,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道:“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水溶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亟不可待,过了几秒,忽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嘲弄和不屑一顾。
秦若之怔住道:“你笑什么?”
水溶轻蔑的看着他道:“我笑你黄口小儿,稚子口角,实在是可悲,可怜。谋夺天下,改朝换代,不是小孩儿过家家,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就凭你们父子,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外面那一群乌合之众?”
秦若之眼眸一发阴沉起来道:“什么改朝换代,紫禁城,那本来就是我们的。只是被那卑鄙的父子二人夺去了许久,现在我们要物归原主,有何不可?北静王,你就静心无为,在这里安住,等到事情了了,父亲自然会迎接王爷进京,到时候王爷就是本朝第一功臣,父亲自然将王爷视为架海之斤两,擎天之玉柱,十分重用的。似王爷这般人品本事,正该遇上个明主,不该如此屈于那庸碌无知的君王之下。”
水溶冷冷的看着他嘲笑道:“乳臭未干,知道什么明庸贤愚?做了你们的功臣?换句话说你是要我做天下百姓眼中的罪人?背信弃义的小人?”
秦若之道:“王爷此言何意?”
水溶道:“什么意思?本王的意思就是你在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像你们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诛之而后快,本王岂能与你们沆瀣一气?”
秦若之愠怒道:“王爷,我是奉了家父之命好言相劝,他原是存了惜才爱才之念,所以才对你以礼相待,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水溶扭头看看逸清,笑道:“大哥,你看这小娃娃,说的话还有些意思,我倒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逸清微笑道:“王爷,似这些逆贼,并不知道忠义二字是如何写的。王爷倒是省些力气的好,不必废些口舌了。”
水溶点点头道:“林副帅说的是。”向秦若之笑道:“小娃娃,回去对你爹说,说他错看了人了。北静王不是什么忠顺王,让他早早的歇了这份痴心罢。他若不趁早罢手,我保证,有一天我水溶会亲自取他的项上人头,到时候恐怕悔之晚矣。”
秦若之面色微变道:“你怎么知道忠顺王是我们的人?”
水溶哼了一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凭你们那些雕虫小技,还想瞒过我?实在是荒唐。”
秦若之被骂的狗血淋头,十分狼狈,怒道:“北静王,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别忘了,如今你在我手里,你能怎么样?”
水溶反问道:“你说我能怎样?”下巴微抬,眸似深潭,而靠着桌子的掩护,将手轻轻的按住腰间的软剑。
秦若之并没有看见水溶的这个动作,得意道:“王爷,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紫禁城里也已经是我们的人,取那狗皇帝的性命简直是反掌之易,你现在还是乖乖跟我合作,彼此方为两益。否则,哼,要怪只能怪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被我骗过了,才有几日。”
水溶和逸清相视一笑,逸清道:“不要高兴的太早了,你真的以为你这点子把戏就能瞒住我们?”
秦若之冷笑道:“瞒得住瞒不住又有什么相干,左右你们已经陷在我手里。北静王,得罪了。”说着转身打开门,外面是一片通明的火把,照的四周如同白昼,显然果如他所言的那样遂向外道:“来人,给我……”
一句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低头看时,一根冷森森的软剑斜斜的抵住他的喉咙,他略一侧头,看到水溶嘴角的一点笑意和眼眸中森然的寒气,心下愕然,转身的片刻他明明还坐在桌前,也并没与看到他掣剑,可为何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而凭自己的功夫,亦没有听到分毫的声响?
逸清看出他的疑惑,起身走近,眼中薄薄的含着一丝嘲弄道:“小娃娃,你还不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罢?就你那点子功夫,只好再跟着你师父修习几年,才好和咱们水王爷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