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半时调侃半是自嘲,还带点言不由衷的恭维,彻底泄露了他的本来面目,不是水溶却是哪个?
太妃在旁笑道:“混小子,不要说皇上,连我你的亲娘都差点没认出来呢。估计玉儿见了也难认呢。”
龙祐宇有些惊喜,却还是有些不信道:“浩卿,真的是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水溶哈哈大笑道:“我也觉得这副模样太丑了些。还好没有惊到圣驾,否则我的罪过就大了。”
说着身手在脸颊边缘处轻轻一撕,一块儿人皮面具被卸下,立时恢复了本来的容貌。他长舒了口气道:“这一路上可算憋死我了。顾云溪这家伙,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弄出这么个玩意儿,不透气,回头找他算账。”他一面唠叨着把人皮面具仍在桌上,一面抬头看目瞪口呆的龙祐宇,笑道:“万岁爷,你这是怎么了?”
龙祐宇回过神来,饶是天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若不是水溶自己将面具取下,谁能想到刚才那个人竟然是鼎鼎有名的北静王水溶呢?想着,龙祐宇重重的捶了水溶一下道:“混蛋,连朕也差点被你蒙过去了。”仔细看看他的气色道:“身上的伤好了没有。你可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好好的闹病危,你倒是旗开得胜了,朕差点割了那几个太医的脑袋,你知不知道?”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水溶有些感动,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铭感于心,其实真是到鬼门关逛了一圈,谁知道那阎王说了,说我有真龙佑护,还不该死,所以又放我回来了。”一面说,一面请龙祐宇入座。
太妃已经悄悄的退了下去,自去安排茶果点心,不提。
龙祐宇坐下,好气又好笑道:“得得得,少给朕来这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到宫里见朕,弄这么些玄虚。”
水晟和水溶亦分别坐定。正在这时,水明在外道:“老王爷,南安郡王来了,请老王爷一叙。”
龙祐宇皱眉道:“他怎么就跟来了,水叔叔,不可让他知道朕在此。”
水晟点头道:“我这就去看看。”说着躬身告退,将门合拢屋里只剩了龙祐宇和水溶二人。
水溶这才笑道:“自从父亲见了我传了你的旨意,又将这京里的情形告诉我知道。我哪里还等得和大队人马一起在路上磨叽。所以易容回来,一路上倒也没人起疑心。我因想着,我回来的消息还是不让那些人知道才好,万一被他们知觉了,有所防备,反倒麻烦。”
龙祐宇点头道:“你想的倒是周到。只是鹰军那边……”
水溶笑道“至于鹰军,皇上放心,那边还有一个元帅呢。”
又是易容术?龙祐宇失笑道:“你倒是易容上瘾了。万一被人瞧破怎么办?”
水溶笑道:“连皇上刚才都没瞧出来,其他人便是妄想了。再说还有逸清,叔王也在那里。而且鹰军那边我已经安排的妥当了,不日就可到。谅也不会有事”想到这里水溶自己也觉得好笑,自家出了个主意,把个陈也俊扮成北静王水溶的模样,暂且应付着鹰军那边。想起陈也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好笑。
龙祐宇知道他虽然不拘小节,但行事严谨,既然这么说,自然都是妥当的,便也不再多问道:“好兄弟,多累你了。你的这份情谊,朕统记下了。”
一句兄弟让水溶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笑道:“如今倒也不忙着说这些。皇上,那封信你可都看了?”
龙祐宇点头道:“都看了。没想到忠顺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水溶冷笑道:“他倒是打的个好算盘哩,却不想想,不要说皇上你,就是我这关,他就莫想过的。”
龙祐宇道:“所以他才想尽办法阻止你回京。他却没想到,你行事原是个不为流俗所缚的,估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你竟然用了易容术回来。”
水溶笑的不无得意道:“谁说不是。到时候有他目瞪口呆的。皇上,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就是那祭龙神的事。”
龙祐宇一怔道:“这件事你查出眉目了?”
水溶点头道:“何止是眉目。这个龙神会,果然不是寻常的江湖方士兴起的邪门教派,在里面主使的都是青云帮那一干人。”
龙祐宇早就有这个预感,因而此时也不觉得十分意外,他更关心的是,水溶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人接下来又有什么计划,遂点头道:“朕想着也是他们。只是,你回京不过一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水溶微微一笑道:“我那日听见父亲说起京城风声甚紧,我就请了我一个江湖上的朋友,让他先一步到京城来,查访之下,才知道这其中的端倪。这龙神会,在这京城乃至于附近,已经笼络了不少信众,他们盛传,本月廿五日子时,乃是龙神降临的日子。”这些事,多亏了又顾淞在身边,倒也不费分毫力气,便可探明。
“廿五?”龙祐宇算了算时间,因这一阵子总是忙于朝事,将日子都忘了,廿五日,不就是后日吗?想着,龙祐宇冷笑一下道:“廿五日,大概就是他们动手的日子。”
水溶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此事决计不能再拖下去。皇上,我们还要先下手才是。”
龙祐宇皱眉思忖道:“先下手是没错,可是忠顺这件事上做的滴水不漏,若是贸然下手,他大可喊冤,说并没有这事,到时候朕这嫌忌宗室的罪名恐怕也就传开了。”
水溶一想,这也是,沉吟片刻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或可试一试。”
龙祐宇笑道:“我也有主意了,咱们各自写出来看。”
水溶笑着点头,书房里纸笔都是现成的,二人各取了桌上的笔在手心上写了出来,往灯光下一对,都只有四个字:“引蛇出洞”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龙祐宇笑道:“他们一定还以为你近日难以赶到,既然如此,咱们就做个饵,等他们上钩好了。”
水溶点头道:“我这就草拟一份奏折给兵部递上去,说鹰军至少还要十日才能返京。”
龙祐宇点头道:“使得。只是,这京城的兵力委是有限,只怕到时候调遣不开。”
水溶笑道:“这个皇上不必多虑。我已经从鹰军中挑选出能为之士,让他们化妆潜入京城,大约有万余人,悄悄在紧要的几个去处集结,当然最要紧的是,忠顺王府。这个时候,恐怕忠顺王府已经被完全控制起来,想前一阵,青云帮遣人顶北府的梢已经让我很窝火了,如今总要以牙还牙,哼。到时候只要皇上一声号令,剪除这帮逆贼,不在话下,到时候,只要将京城的余孽清除干净,再一路挥戈南下,这些乌合之众,本也难成气候。”
龙祐宇喜道:“水溶你都赶上诸葛孔明了,此计大妙。”
水溶道:“我如今不便露面,也只能在宫外着力,宫中的布置,皇上还要小心。”
龙祐宇点头道:“朕知道,地方都选好了,就在勤政殿。已经传出话去,说朕这一阵都宿在勤政殿。他们要动手大约也是冲着这一处。”
水溶点头道:“这也罢了。不过你可一定要小心,这宫里恐怕青云帮的人也有,不可不防。”
龙祐宇道:“不消提醒,朕自知道。咱们还得把事情细细敲定才好。”
水溶点头,二人聚在灯下,悄声低语起来。
水晟打发走了南安郡王复又回来。龙祐宇和水溶便将刚才的计较说给他听,水晟听了也说妙极。三人复又秘密的商议了一会儿,水晟又举荐了几个忠勇之士,直到天亮,龙祐宇才匆匆乘上来时的马车,复回宫中,水溶重又易容,在暗中护送,直到龙祐宇安然入宫才回来,按照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水晟悄悄去见了西宁郡王安重元并九门提督等几个素日交好且秉性忠直之人,这些人素日都唯北府之马首是瞻,闻言没有个不答应的。
却说龙祐宇这边君臣一心,兄弟合力,而那预备谋朝篡位的忠顺王又是怎样的情形?
忠顺王府。
桄榔一声,一个成窑五彩泥盅摔在地上,顿时满地碎片。地上一片狼藉,除了碎片还有被撕碎的信笺。
龙焯大骂道:“笨蛋、饭桶,什么江湖上第一大帮,什么五大舵主,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北静王都拿不下。要我说都该砍了。”
青云帮刚刚传信过来,榆林事败,北静王水溶已经率领鹰军过了山西,不日就可抵京。而且青云帮的少帮主秦若之也被水溶一行擒获,青云帮的人要忠顺王加紧行事。
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世子龙祥,而另一个就是江湖术士打扮的张友士,他自然是来传信的。
此时二人都垂手立着,看着暴跳如雷的龙焯,都默然不语,脸上的神情却不尽相同。龙祥的脸上是不以为然的神情,而那张友士却是冷冷的,嘴角甚至含着一丝莫名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