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恒突然觉得他面前的何道顺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面目可憎的岳父,而是一个已近风烛残年的老人。为何现在的何道顺会给他如此印象,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见无恒坐下,何道顺又转过身去,似乎想继续欣赏窗外雪景。
其实,在这乌黑的夜色里,几乎什么也看不到。窗子大大开着,却因屋子里三个烧得旺盛的火盆而一点感觉不出寒冷,从屋子里透出的光线,只能看到窗外一片片雪花稀疏的不停的下落;远一点廊上,昏暗的灯光下,风卷着雪片飘扬乱舞。静谧中只有大片雪花沉降的簌簌声。
一时,两人无言,静静的,仿佛只是等待时间的流逝而已。
终于,何道顺轻叹一声,伸关了窗子,屋外一片风雪被挡在外面,屋里一下更加暖和起来。他转过身来,走到无恒对面椅子坐下,望着无恒。
“依萍那丫头还没怀你的孩子吧?”何道顺突然开口。
“……”无恒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选择了沉没。
“我知道依萍这孩子。”何道顺没有理会无恒的反应,径自说了起来,“她很像她娘,一样温柔美丽……只是……哎。”
无恒心道,依萍可能如你所说,大多数候十分温柔,但有时的刁蛮,有时的俏皮却不是你这个作爹能了解得到的。
“这孩子,从小到大都那么孝顺,要是他是个男孩子,我何道顺就此生无憾了。”何道顺脸上神色复杂,“想我何家至我父亲三代单传,到了我这辈才有我和大哥两兄弟,本来以为我们何家会就此兴旺发达,却没想到我大哥迷恋道学,竟然决定终身不娶。而我……虽然官至二品,也算光宗耀祖,却没有给何家留下半个血脉。”
无恒心中开始有些明白何道顺心中的感受了。
“要不是你这个混小子从中破坏,我的计划早就实现了!”何道顺有些激动。
无恒却忍不住问道:“岳父,是什么计划?”
何道顺哼了一声,但可能是无恒那句岳父叫得他很是舒心,便接着讲起了事情原委。
原来,何道顺许诺依萍嫁给山海撞少庄主付杰。如果事成,一方面可以搞好付家关系,另外一方面,付家已经暗中同意依萍所生的第一个男丁归宗何家姓何。山海庄虽然现在江湖上还算势大,但它毕竟建庄时间不久,根基同唐门那中有几百年历史的门派没法相比,与少林、武当就更没法比了,因此与何道顺这种朝廷大官扯上关系,以后在官场上很多事情都会很方便,他们当然求之不得。而付杰在第一次见依萍的时候就被她的美貌气质吸引,这门亲事当然就很顺利的就定了下来。
当何道顺一口气把事情原委说完后,目光灼灼的看着无恒。
“所以……”无恒似乎听出何道顺话里有什么意思,一时又琢磨不透。
“你喜欢依萍?”见无恒重重点头,何道顺又道:“我现在不阻止你们在一起了是不是?”
无恒只能点头,他虽然还猜不透何道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他不阻止他与依萍的事情,其他就好办,但事实马上证明,何道顺这种老狐狸绝对不会做吃亏的买卖。
“那你是不是也要为我这个老人家做点什么?”何道顺了一双眼睛紧盯着无恒,生怕他跑了似的。
“当然。”无恒还想说点什么来表示诚意,潜意识中的理智还是让他止住没说,让他决定先听听这位准岳父大人要他做的是什么。
“呵呵……”何道顺得到无恒肯定答复,微微一笑,捋了捋胡子,道:“其实这件事情也没什么难度……”
何道顺故意拖延着,细心观察着无恒,他镇定的反应,让何道顺暗中点头、十分欣赏。自从晚上决定不再追究依萍与他的事情后,何道顺就开始打起他的如意算盘。下午,从何道然口中知道,无恒生世虽然平平,却有两个非同寻常的师傅,让他在如此年纪就有了很高的修为,放眼江湖,与无恒同辈的年轻一代很难找出能与他相比的对手来。从何道然的话看来,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何道顺虽然对他大哥追求的东西不敢苟同,却对他的眼光十分有信心。要是无恒能入赘他何家,那……
一边观察着无恒的表情,何道顺慢慢开始接近他心里的主题,“我先问你,你跟依萍的事,你准备怎么办?”精明的何道顺决定先探探无恒的口风。
“我……”无恒本来想说点自己的看法,比如先完成恶师傅留下的遗命什么的,但看了看何道顺后,说道:“还是全凭岳父做主吧。”
何道顺要的就是无恒这句话!当下道:“好!我现在就认了你这个女婿!”何道顺一句话就把两人关系说死。
无恒正想高兴。
“不过,”何道顺眼中精光闪动,话题一转,面无表情道:“你这两天晚上都在她闺房里过的吧?”
无恒心中一懔,他平时行事都很小心,特别到依萍房间之时,更是十分注意不让人发觉,在这宅子里,除了何道然,他还想不出谁有这个修为能发现他的行踪。那何道顺是怎么知道他整天呆在依萍房里的?
何道顺不愧算个老狐狸,仿佛能看出无恒心里所想,道:“我刚才是派人到哪去找到你的?”
“依萍房间……”无恒突然住口,因为他发现上当了!
“呵呵……”何道顺再捋胡须,道:“我也不是个迂腐的人,既然同意了你和依萍的事,也不会在乎这种小事情。”
无恒心里完全不敢认同他的说法,却不敢在脸上表示出来。
“不过,”何道顺语气再转,道:“依萍毕竟是我何道顺的女儿,要是你们这些事情落到其他人耳朵里,让人说三道四,叫我的脸往哪搁?”
“那……”无恒想说点什么,被何道顺直接打断。
“所以我决定!你们尽快成婚!”何道顺一连坚决,完全一副你不同意就立刻翻脸的样子。
“这……”无恒心里也不怎么抵触这个决定,毕竟这个世上除了他老爸就没其他亲人,老爸远在山里不好通知,只好与依萍成亲后专门回去一趟让他老人家知道。
“不要这啊那的,是个男人就要承担责任!知道吗?”看样子,何道顺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呃,好。”无恒毕竟还是经验太浅,跟久经官场的何道顺谈判,几乎是被牵着鼻子走。
“那,你就入赘到我们何家了。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其他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等着做新郎就好。那,没其他事情的话,你去休息吧,我有点累了。”
“哦,好!”无恒发觉答应的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一时间又找不出问题来,闻言有些莫名其妙的走了出去,浑然没有发觉身后何道顺一脸奸计成功后的得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