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视而笑,她敛下眼睑,却并未发现夫人眼中的异样,望着她明媚精致的小脸,夫人瞳仁内的闪烁逐渐黯淡下去,“奚,若是爷能用对你一半的心对我,就好了。”
女子微螓首,阳光般干净的眼眸内真挚赤诚,“夫人,爷经常在我跟前提起您,在他的心中,您亦有着别人不能取代的地位。”
夫人站起身来,在背过去的一瞬间,眼神充满怨恨,而这一切,都是当初的她未能察觉的,“但愿如此。”
“夫人,夫人,爷回来了。”那厢,一名丫鬟匆匆而来,二人忙要过去相迎,就见男子已经走了进来,高大挺拔的身子穿着一袭绛色长袍,五官俊朗,魅惑无比。
汐奚弯腰行礼,双膝才软下去,就被一双手给拉了起来,男子看了看边上的夫人,“你也起来吧。”声音清淡,甚至,带着三分距离感。
夫人敛眉站到边上,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到她面前,女子一怔,受宠若惊地接过去,打开一看,见是一支闪闪发光的金步摇,价格不菲,“妾身谢过爷。”她爱不释手,捧在手心里,生怕化了。
汐奚见她开心,自然地挽唇,男子执起她的另一只手没有松开,夫人亦很好奇他会给汐奚准备怎样的礼物,便将那步摇小心收起来,藏在了袖中。
男子摊开掌心,上头,躺着一枚平凡无奇的戒指,金属质地的圆环,也没有好看的样式,微微泛着冷光。夫人乍一看,莞尔,不过是一样破东西罢了,比起自己的步摇,自然是差了一大截。
汐奚伸出手去,脸上并没有失望的神色,反而,充满欣喜,男子手一握,将那枚戒指牢牢抓在掌心中,“这样东西,有一个很特别的意思。”
她小脸轻扬,边上的夫人亦想听听看,“是什么?”
男子再度摊开手掌,将那枚戒指取出来后,慢慢套在女子纤细的手指上,“这是我从一个异国商人那买来的,他说,用这个东西,就能套住一个人生生世世,这个手指上的经脉,直通心口,套住了它,就算是不小心分开,终有一天,也会找到对方。”
她眼眶酸涩,泪水有些止不住,男子紧攥着她的手,另一手,环过她双肩,将她往不远处的寝殿带去,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夫人脸色发白,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老远后,她这才将袖中的步摇拿出来丢在地上,满心愤怒统统发泄在那一双践踏的脚上,直到那步摇支离破碎。
几天后,府外忙碌的张罗着,男子准备出去谈一笔买卖,起身时,见她还在熟睡。
额前,淡淡的一吻,成了永别。
夫人将要准备的东西全部备齐,正在收拾他的衣服时,就见男子走了进来,她忙上前,“爷,起身了。”
男子掏出一包东西递到她手中,“这是我特意带回来的,嘱咐府里的大夫好生煎熬,每日给她服一次。”
“是,”夫人乖顺的将东西接过去,“爷,这是何物?”
“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即是。”男子并没有多作解释,外头,管家进来催促,他匆忙起身,来不及同她告别一声,就出了府。
汐奚站在阴暗的地府内,上面,是一面阴阳镜,能将死前发生的事看个清楚。
阳光照得有些刺眼,夫人亲自端着药碗来到她房内,那时候,汐奚才起身,面上微微有些不悦。
“妹妹,是不是为爷的事还在不开心呢?”她将药碗放下,拉了她的手走到桌子跟前,“爷天还未亮就走了,这笔买卖关系重大,许是看你睡得熟,没忍心叫醒你。”
汐奚双手枕在圆桌上,下巴轻磕上去,“我醒来一看,边上都凉透了,心里便有些不适。”
夫人侧过身子,将那碗药端过来,用汤勺轻轻搅动几下,“妹妹,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这是爷走得时候吩咐大夫准备的,许是觉得你身子弱,想要给你补补。”
经她这么一说,女子的心里才好受些,可闻着那些药味,她不由皱皱鼻子,“好浓的味道,姐姐,我身子好得很,不用吃这些东西。”
夫人不以为然,亲自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别枉费了爷一番心意,若是实在没什么用,那下次不喝便是。”
汐奚拗不过,只得张开嘴巴轻喝一口,夫人连忙又舀起一勺,见她肯喝药,这才欣慰地笑了起来。
喝过药后,夫人让她在屋内休息,便掩了殿门走出去,她神色安然地走出园子,在府外不远处,有一名男子背对着她,站在那。
那身绛色的衣衫,汐奚认识,是玄衅一直喜欢的颜色。
“我已经给她服过药了。”夫人站在男子身后,对方并没有转过身来,“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夫人垂下脑袋,简单的交谈,再没有别的话,就听得男子微微笑出声,“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夜,静悄悄的,完全敛去白日的张扬,园内的殿门一扇扇紧闭,其中一扇,突然被打开,就看见一抹身影走了进去。
“姐姐……”见到来人,汐奚如抓到救命稻草般,欲要撑起身子,“我好难受。”
夫人悄然上前,温和的神色,在火烛的映衬下,竟显几分狰狞,她站在榻前,居高临下,“你不要怪我,一切,都是爷的意思。”
女子全身不能动弹,听了她的话,杏目圆睁,“姐姐……”
“我父亲说,他能帮爷谈成一笔很大的买卖,到时候,便能富可敌国,可唯一的条件,就是要除了你,”夫人慢慢坐下身,眼神充满怜悯地瞅着她,“我父亲也是为了我好,刚开始,这个提议与我来说很荒谬,可你知道更荒唐的是什么吗?爷他,居然答应了,他答应了,哈哈哈——”夫人面露得意,笑声不可遏止的从嘴中逸出,“可想而知,这所谓的感情能有多深呢?”
“不,我,我要见爷。”她断然不信。
夫人微弯下腰,语气残忍,带着快意,“知道你为什么全身没有力气吗?还记得上午的药么?那确确实实是爷给我,让你服下的,爷,已经决定下手了。”
“不,”汐奚摇着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要见爷,我要亲口问他。”
“你知道吗,你真的太傻了,”夫人轻摇下头,“当一个男人选择绝情的时候,你不要期望,他还有一丝一毫怜悯能施舍给你。”
“姐姐……”望着这个朝夕相处的女人,那一声姐姐,已经费劲她所有力气,“我一直认为,我们能相处的很好,像亲姐妹那样。”
“亲姐妹?”夫人的声音不由变得尖锐,她一手落在汐奚身边,“你说,你醒来的时候,边上的被单已经凉透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的身边,一年到头都不会暖和,我觉得冷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啊?”她冷笑连连,将手收回来,“不过,今后就不用怕了,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爷,本该属于我的地方,也再不会落到别人手中。”
夫人掀开她身上的锦被,一眼,就看见她手指上的戒指,“还有这个东西,爷说,他后悔给你了。”
说完,便伸出两手去掰,女子使劲握紧了双手,力气虽然不大,可蜷起的手指,还是令她不能一下得手。
她现在能抓住的,也唯有这样东西了。
“你还是不相信吧?”夫人止住了动作,抬起头来,“爷说,一辈子很短暂,唯有生生世世的相遇,情才能延续下去,他说,除了你后,我们会有个自己的孩子……”
握住的手,松了一下,这样的话,他明明昨日还同自己说过。
看着她眼中的哀戚,夫人复又补上一句,“这是,爷今儿一早才和我说的。”两手想要将她的戒指掰下来,可那套住的地方,却死死卡住,难以得手。
刺痛,一下从手指上传来,十指连心,尖锐锋利的匕首一刀刀扎在她手指上,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好痛……”她挣扎不了,看着夫人不断被血染红的两眼,女子心头的绝望油然而生,恨不能立刻死去。
“很想死吧?”夫人抬起了头,拔出的匕首,一刀落下,砍在她手指上,“本来,爷说让你安安静静的走,可是……”她弯下身,凑到汐奚耳边道,“我偷偷将药性减去了一般,我要你在清醒的时候走,看着自己,如何慢慢死去。”
地府下,汐奚欲要冲出阴阳镜,她眼神愤怒,焦躁无比,身子被小鬼死死压住,“啊——啊——”
一声声,凄厉无比,贯穿整个地府。
夫人将取下的戒指牢牢攥在手心里,丝毫不顾疼的死去活来的汐奚,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榻上女子后,随手将边上的宫灯一挥,人也退后了几步。
火,顺着锦被迅速燃烧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就遍及榻上整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