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奚点下头,对方才的冲动有些懊恼,她顿住脚步,一手拉住玄衅的袖子,“怎会有如此的巧合,我偏偏和贤王妃腹中的孩子犯冲,道士被打伤在地后,贤王妃又肚子不适?”
玄衅闻言,俊脸忽地一沉,令画束将汐奚送进殿内,这才大步朝着东宫而去。
她坐在桌前,男子的身影已经走出汐苑,汐奚将小手举到面前,那儿,有一条被削断的姻缘线。她面容黯淡,阎王的话只说了一半,前世,那个男人最后的出现也只是一个背影,她没有全信。可他们之间的密语,却被景瑟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望着昔日至今的玄衅,她的心里,不由自主隔起一道间隙。
玄衅不多久便回来了,景瑟并没有大碍,这一点,也是汐奚早便料到的。男子沉默不已,阴暗的神色下,汐奚知道他对景瑟已经开始生疑。
夜半时分,画束见满园子的符画看了令人心生不爽,便取过一侧的笤帚打扫起来,她将那些符画全部归拢在一起,再取来一个火盆,小心丢进去燃烧。
玄衅同汐奚还未歇息,见到园内有火光,便一道走了出来。
“画束,你在做什么?”
女子放下手里的动作,面向二人,“回王爷,主子,奴婢想将这些符画烧了。”
汐奚来到园子内,看着那些明黄色的符画瞬间被燃烧,她蹲下身,却觉眼前一阵晕眩,喉间猛地泛上腥甜,一口血抑制不住,吐了出来。
画束吓得手足无措,玄衅大惊,俊目掠过那个火盆,忙上前一脚将它踢翻,揽着汐奚双肩后站了起来。
“王爷息怒,主子饶命……”画束生来胆小,这一吓,忙跪地磕头。
聪明如他,脑中已有几分明了,望着地上那些还未来得及烧尽的东西,他沉声道,“将那些符画拿过来。”
画束不敢怠慢,忙胡乱抓了几张后交到玄衅手里,粗糙的质感带着磨砂的咒语,他拦腰将汐奚抱起,“这些东西留在这,令人好生看守,去医善堂,将王煜叫来。”
汐奚的不适很快就消失,就同方才在晚宴上的一样,王煜依旧诊断不出来是何缘故,玄衅将手里的几张符画丢给它,“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异样。”
他反复察看几下,再将符画凑到鼻子前轻嗅下,原先的神色忽然转为严肃,王煜取过其中一张,凑近烛火燃烧后,再凑上去闻着那燃尽的味道,“原来如此。”
玄衅同汐奚不约而同地对望,王煜拿着剩余的符画走近道,“回王爷,汐主子,这符画先前用花木粉浸泡过,一旦遇火燃烧,便会释放出毒素,同另一种名为栀子的东西结合后,能使人头晕目眩,甚至呕血昏迷,更严重者,会使人虚弱而死。”
汐奚全身轻颤,不知不觉,自己竟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栀子?”玄衅利眸轻扫向王煜,“那是什么东西?”
男子轻叹一声,有些沉重道,“它无色无味,一般掺杂在花粉及香料中使用,属下的师傅乃宫中御医,据他临死前说,宫里的娘娘最擅用的,就是栀子。怀孕女子一旦接触过这歹毒的东西,不出十日,会自行滑胎,而且,查不出是何缘故。经常接触,几个月后,正常的女子亦会染上奇疾,终身不孕。”
“如此恶毒,”玄衅一掌击在木桌上,“如此说来,汐苑还有栀子?”
殿门轻掩,透过隙缝,汐奚看见跪在外面的画束,“应该不会,画束同我一样每日呆在汐苑,方才,她将符画放入火盆燃烧,并没有出现同我一样的症状。”
玄衅皱眉凝思,王煜想起关键,适时开口,“敢问汐主子,那名为画束的丫鬟,可会武功?”
汐奚摇了摇头,在听见王煜的疑问后,恍然大悟,“莫不是……”
“对,二者合一,对有内力之人效果最大,也就是说,这件事要么有人从中作祟,要么,就是太过于巧合。”
“哼,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玄衅气的微微颤抖,面容森然,朝着外头冷喝一声,“来人,将那妖道给本王带来!”
道士本想当夜离开,可遍体鳞伤,老太君执意令他留下来养伤,再加上没有玄衅的命令,五月盟晚间不肯放行,他这才没来得及离开。
守卫将他带入汐苑的时候,画束守在火盆边上,望着那些堆在一起的符画,他并未在意,一瘸一拐来到了殿内。
看见玄衅,也不行礼,男子本就在气头上,他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道士一看,两眼瞥向汐奚,有模有样开口道,“回权倾王,这是降妖的符画。”
“本王问你,这符画里面藏着的是什么?”玄衅压下怒火,不急不缓的语气更显咄咄逼人,那道士暗自吃惊,却仍旧强迫镇定,“我不懂王爷的意思。”
“好一个不懂,”玄衅嘴角勾起冷笑,朝着边上的王煜使个眼色,“王大夫,你去找些栀子来,道长捉鬼也辛苦了,本王这就令人架起火盆,给他暖暖手。”
那道士听闻,两腿一软,当下就跪在地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是谁指使你的?”玄衅不再绕圈子。
道士眼神闪躲,尝到了玄衅的厉害,也不敢隐瞒,“三天前,老太君令人来道观请人作法,当天夜晚,便有人找来,给了我一锭金子,先前在宴席上说的一切,都是那人事先交代好的,不关我的事,王爷饶命啊……”
“那符画,可也是那人给你的?”
“是是——”道士忙不迭地哈腰磕头,“他让我见机行事,说其他的他都安排好了。”
“那人长什么模样?”玄衅眯起凤目,隐约,眼底有血光浸染出来。
道士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颓废跪着,完全没有了在老太君面前的得意与张扬,“回,回王爷,我没看清楚他的脸,他一直都是蒙面的。”
玄衅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起,“来人,拖下去,打到他肯说为止!”
不顾那道士的哀嚎,两名守卫上前,一人一边将他拖了下去,玄衅知道就算打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一想起汐奚所承受的罪,他便下了令,将那道士往死里打。
老太君赶来的时候,道士已经被打残了手脚扔在地上,玄衅不顾她面色有多难看,“将你方才所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说与老太君听,若是有一字偏差,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道士连连点头,将方才的话回忆了一遍,老太君听闻,却是双目愤怒,朝着那道士说道,“仙人您不必再说什么,是小儿冒犯了您,才让您受这样的罪。”
那道士心里叫苦不迭,这下可如何是好?
“衅,你好大的胆子,这同屈打成招有何两样?”
汐奚拢紧了披风,看来,他们说什么,老太君都不会相信的。
玄衅眯起了眸子,居高临下的态度,令他有些失去耐性,“觅娘,我终于明白了,你一旦认准的事,就算真相摆在你眼前,你也不会去动摇,既然你意如此,我也没有好说的。”
“衅?”老太君有些吃惊,玄衅这样的态度,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她愤怒的两眼不由转向汐奚,“你居然这样同我说话?”
“时候不早了,觅娘您先回吧。”男子有些头疼,令人将那道士拉下去后,扶着汐奚进了屋子。
边上的丫鬟三番五次相劝,老太君这才挥袖而去,汐奚坐在榻前,她们之间的芥蒂,怕是很难消除的。
连夜,玄衅将王煜留在殿内,汐苑全部的丫鬟都被喊来,通宵达旦,也要将栀子给找出来。然而,那无色无味的东西,想要一时半刻令它显出原形,何其困难?
那厢,惜翎忐忑地跟在殿泽身后,男子心里有事,故而脚步变得很慢。二人各怀心事,才踏入西宫,外头便急忙跑来一名丫鬟,“少主。”
殿泽回头一看,见是老太君身边的人,“何事?”
“回禀少主,老太君方才从汐苑回来就一直抑郁不快,这会,身子抱恙,好像有些发烧。”
殿泽想也不想地转身向外走去,“找大夫了吗?”
“找了,大夫也开过药了……”
惜翎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刚要跟上前去,就见右侧一扇朱漆红的大门吱呀打开,从里头走出名身着浅绿色衣裳的丫鬟,“小夫人,新夫人有请。”
她心里咯噔一下,两个腿微微有些发颤。
那丫鬟见她没有动作,便抿起了笑,“怎么,还要新夫人亲自来请不是?”
她一个回神,哪敢怠慢,只得拾步上前,走进寝殿时,丫鬟折身出去,将门给带上。
尚云先行从晚宴回来,这会,已经换了寝衣,却并未睡在床榻上,而是倚在一侧的贵妃椅上,惜翎走近几步,见她阖着双眼,似是睡着了。她不敢去叫醒她,只得毕恭毕敬地站于边上,倦意袭来,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掐了自己好几下,才微微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