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样的事,既然如此,将他带过来。”
惜翎没有想到此事会牵连到顾济世,更不知,尚云怎会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
没过多久,侍卫就押着同样满脸疑惑的顾济世来到西宫,一同被扔在老太君面前的,还有一包药,“回老太君、新夫人,这是在他屋内搜出的栀子。”
顾济世学医,自然知道栀子的危害,他欲要站起身,双肩却被身后之人押住,“小的冤枉,这药不是我的。”
“在你屋里搜出来的,还能有假不成?”尚云走上前,语气咄咄逼人,“说,惜翎的药,是不是你提供的?”
顾济世望着地上的栀子,再望了望同样跪在身边的惜翎,他顿觉脑中一记轰鸣,隐约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惜翎跪上前一步,抢在他跟前回话,“老太君,妾身冤枉,妾身从未服过这种药,他虽是妾身的同乡,可此事,同他没有一点关系。”
尚云噙着笑,站在顾济世面前,“惜翎,你这话说出来谁相信,物证俱在,你想狡辩也没有办法,说,是不是你和这下人串通好了,栀子,是他给的吧?”
“不,”惜翎毫不犹豫地否认,她语气坚硬,垂着的小手握成拳后,鼓起勇气抬头,“少主并未碰过妾身,我为何还要服用栀子,老太君,妾身真是冤枉的。”
“你夜夜留于西宫内,还有脸说这话?”尚云气结,“老太君,妾身已经私下派人查实过,惜翎和这下人青梅竹马长大,小时候,还许过亲。”
老太君一手撑着额头坐在桌边,想起殿泽,心头便一阵绞痛。“给我拖下去,不贞的东西,两个都浸猪笼!”
“老太君,少主可以证明妾身的清白,”惜翎爬跪上前,两手抓着老太君的衣摆,“我真的没有服栀子……”
“这种事你竟还有脸让少主知道?”老太君气恼万分,一脚将她踹开,“来人,拉下去。”
所谓的浸猪笼,就是将人捆在竹笼中,再放入水里活活淹死,惜翎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中,她欲要争论清楚,却是百口难辨。
顾济世同惜翎被押着来到河边,任她怎么解释,老太君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虎子哥,”望着前方深不见底的湖水,惜翎满面愧疚,也没有了先前那样的害怕,“是我连累了你。”
“惜翎,”顾济世双手被反绑着,动弹不得,他面色平静,“能让我找到你,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今后,你要好好活下去,惜翎,你太善良了,可是在那种人吃人的地方,不是你吃别人,就是别人吃你。”
“虎子哥,”惜翎摇了摇头,双目露出苦楚,“下辈子吧,这辈子,已经来不及了。”
顾济世两眼直盯着惜翎,脸上露出些许动容,“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虎子哥,真希望,我们一直都只是呆在那个小乡村里,从来都没有跨出过一步。”
男子笑了笑,面色温和醇厚,他说,惜翎,不要怕。
二人被推到河边,冰冷的湖水已经没过鞋底,惜翎闻到一种腥咸的味道,她转过头去,清风将她简单束起的长发吹散,“我不怕。”
顾济世望向女子的侧脸,在他的眼里,她还是小时候那个调皮而有些胆怯的惜翎,一点没变。犯了错,总是喜欢躲在他的身后,仿佛,他就是她一座最安全的靠山,有他在身边,就什么都不会害怕。
侍卫将竹笼放在河边,抓住惜翎,想要将她推进去。
“慢着!”在尚云嘴边的笑来不及扬起之时,顾济世忽然出声制止,“那药,是我的。”
“虎子哥——”惜翎大声喝住,“既然都要死了,为何还要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让他说下去。”老太君示意侍卫放开手里动作。
顾济世站在河滩上,他转过头去望着惜翎,“新夫人说的没错,我和小夫人从小青梅竹马,我也一直喜欢她,后来听说她在五月盟,我就想尽办法混了进来。那栀子,是我偷偷放进小夫人汤碗里的,她一直都不知道,我不想她生下少主的孩子,所以……”
“虎子哥!”惜翎断然不会相信,她踉跄着冲上前,却被身侧侍卫给及时拦住,“你不必为了我这样抹黑自己,我不信。”
“那栀子,你是从何得来?”老太君拄着拐杖上前。
“是我出去采买药材时,偷偷在园外买的,我不敢在医善堂拿,生怕会被察觉。”顾济世说的有条有理,他望着惜翎,最后,以唇形说道,“坚强的,活下去。”
直到这一刻,惜翎才真正懂了所谓的坚强的二字,她习惯了隐忍,习惯了逆来顺受,像汐奚那样遇事反抗的作为,她曾经连想都不敢想。她图的只是吃饱穿暖,却不知到头来,反倒害的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
“来人,将他拖下去浸猪笼!”老太君冷声下令,余怒未消。
侍卫们放开惜翎,将顾济世双手双脚捆绑严实后塞入竹笼中,惜翎吓出一声冷汗,忙挣扎着跑到老太君面前,“求求您放过他吧,老太君……或者将他逐出园中,绕他一命吧。”
“他这样残害泽的骨肉,你居然还敢替他说话!”
“老太君,一切都是我的错……”顾济世身子蜷缩在笼中,圆形竹笼被侍卫们顺着河滩推出去,他两眼穿过间隙望向惜翎,嘴角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来不及说,便被推入了河中。
“不——”惜翎毫不犹豫地冲出去,边上侍卫见状,忙钳制住。
竹笼并未立马沉下去,而是剧烈地起伏了几下,顾济世由于四肢被绑,只能徒做挣扎,老太君见惜翎满面泪水,便狠下心道,“让她在这看着,要再有下次,这就是她的下场。”说完后,便带着尚云离开了。
“虎子哥——”惜翎大声哭喊,喉咙嘶哑,无以名状的悲痛令她疼的弯下腰去,“救命,救命啊——”
尚云搀扶着老太君回去,“就这样放过她吗?”
“哎,”老太君重重叹息一声,“有什么办法,这辈子,泽的女人只有她啊。”
尚云故作无奈地点下头,只是握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攥成拳。
那竹笼渐渐被卷到河中央,顾济世筋疲力尽,只是仰躺着大口喘着粗气,河水已经淹没他半个身子,男子知道挣扎也没用,他转过头,最后对惜翎说道,“我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
惜翎痛哭出声,“那你呢?欠你的情,我要怎么还?”
顾济世笑了笑,迅速的,河水蔓延至全身、头顶,那竹笼陡地一震沉入河底,只在湖面上留下几缕涟漪,便再也看不见了。
“傻丫头啊,我的情,怎么会要你还呢?”那是顾济世最后一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侍卫们见状,松开了惜翎,任由她跌倒在河滩上。
河面,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惜翎两手插入发中,狠狠地揪扯,歇斯底里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难道都不行吗?啊——啊——”
她仰躺在河滩上,人,非要被逼得失去了本性吗?
痛苦的哀嚎声,一阵接着一阵,汐奚猛地睁开双眼,吓得全身冷汗直冒,方才的梦境,太过于真实,要不是看见玄衅那一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她几乎就相信了自己已经回到五月盟。
汐奚陡地跌入那汪冥黑,半晌说不出话。他满头银丝,瞳仁,还会在黑色与紫色之间徘徊。玄衅睨着她,须臾后,手肘在榻上轻撑下,站了起来。
汐奚望着他着衣的背影,低头瞅下,自己衣衫完整,她跟着站起身来,“施夜和施大娘,你什么时候才会放他们回去?”
男子扣着腰带的手停了下,声音依旧邪魅,“我没打算放。”
“你想怎样?”汐奚急着绕到他跟前,“衅,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残暴。”
玄衅落在手上的眸子阴沉下去,他放下手,抬起的视线充满戾气,“我会让你看到,什么是真正的残暴。”
汐奚满面吃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以……”
外面,适时地传来一阵敲门声,是阿蛟的声音,“主子,出事了。”
玄衅大步向前,殿门从外侧被推开,只见阿蛟恭敬站在门外,“什么事?”
“那些被遣散的妇孺去而复返,她们推着尸体,就聚在李府外。”
玄衅眼中闪过疑虑,那些都是百姓,按理说,如今该是沉浸在哀痛中,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走,去看看。”汐奚想起昨日的屠杀,心里便惶恐阵阵,她赶忙跟上前去,守门的侍卫见玄衅没有说什么,也就不便阻拦。
李府大门紧闭,李大人焦急地徘徊在门口,见到玄衅,慌忙迎了上去,“权倾王。”
透过门隙,可以看见围堵在外的百姓,老弱妇孺相依在一起,而板车上的尸首,则用破席子遮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