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住,我送你回西宫!”女子的口气,坚毅无比。
西宫,对,一定要坚持住,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说,她不要自由,她要留在殿泽身边。
惜翎歪着脑袋,她生平第一次知道,被人维护,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面多尚云的咄咄逼人,殿泽说:“在老太君清醒,开口指认之前,谁都有可能。”
想着,便笑了,悲喜交加。
汐奚急切无比,她运用轻功,将惜翎带到西宫。
站在门口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带着哭腔的声音,害怕而颤抖,“殿泽,殿泽——”
耳边,好像有人在叫少主的名字,只是她听不真切了。努力抬了抬眼皮,呼吸,为什么越来越急促了?
不——她不想死啊!
至少,不要现在死,她已经听到了远处,那殿门被打开的声音,吱呀——
惜翎用尽全力抬起头,为什么,她看不清楚?她的眼睛怎么了,难道是瞎了吗?
她看不见,殿泽脸上的神色是否急切,她开不了口,那句喜欢,也不能亲口说了……
原先圈住汐奚脖子的手,突然间松了,无力地垂挂在她肩上。
“惜翎——”她怔住脚步,轻唤一声,为什么肩上,连那丝孱弱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周边,静谧的吓人。
真的……好不舍……我想见的最后一面,为何都见不上?
“怎么会这样?”汐奚呆着,一动不动,殿泽大步上前,待看清楚她身上的女子后,亦是一怔。他急忙将惜翎抱下来,只见她双目紧闭,似是没了气息。
“惜翎——”汐奚身子软了下来,这时候,才知道她除了一股力气支撑到西宫外,已经接近极限了。
殿泽将她抱在怀里,眼里的纯净,被那极致的血腥给染红,他记得的,只有惜翎昨晚的那抹娇羞,才不过短短一天……
“云邪!”他突地厉吼一声,就见一名男子从打开的殿门处跟了出来。
汐奚抬头望去,瞳仁的晦暗咻地亮堂许多,是云邪,是云邪!泪,决堤而下,她哭的毫无形象,仿佛看到云邪,就看到了希望。
“救救惜翎,救救她……”
云邪大步而来,眼睛瞟了一眼殿泽怀里的女人,“流这么多血,估计救不活。”
“少废话!”殿泽语露慌张,忙抱着惜翎迈进内殿,“救不活也要救。”
“这是什么逻辑?”云邪跟在身后,面色不慌不忙,“我才来这,你们又要奴役我……”
汐奚呆呆地愣在原处,看着二人走进西宫,这才怔忡反应,快步跟了过去,云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去,用手臂轻挡,“你跟着也没有用,我救诊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
“惜翎她……”俯在背上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感觉不到半点生存的气息,“会没事,对不对,对不对?”汐奚抓着他的一边袖子,只差苦苦哀求。
“流这么多血,会没事么?”云邪睇了她一眼,“把眼泪擦擦吧,还没有死绝呢。”
“那……将我的血给她,可以吗?”
云邪挑高一边眉峰,手轻挣下,拂袖而去,“又是一个疯子。”
西宫内,一下戒备森严,守在内殿的嬷嬷们均已退了出来,就连殿泽都不能留下,这是云邪的规矩。
汐奚坐在石阶上,掌心的血渍已经干涸,身上、肩上,大片大片的红,点缀出血腥的妖娆,她害怕地环紧双肩,流了那么多的血,惜翎还能活吗?
身侧,忽的一暗,殿泽坐了下来。
汐奚抬起眼皮,身后,西宫的殿门已经阖上,她眸光幽暗,害怕的瑟瑟发抖。
“怎么会这样?”殿泽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发现的时候,她就躺在废园的草丛里面,睁着眼睛,只剩下半口气……”汐奚虽然没有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却能断定,惜翎的这次飞来横祸,是因为她。
“她这样的人,不该结仇才是。”殿泽望向远处,琉璃般的眸子,刻满担忧,汐奚闻言,越发心口堵塞,“她是为了我……”
“哎——”听闻事情的原委后,殿泽轻叹一声,“昨天,我问了她一句话。”
“我说,如果,她有喜欢的人,我可以放她自由。”
汐奚侧首,两眼红肿,“她说什么?”
殿泽转过头来,黑亮的瞳仁对上汐奚,“她说,她愿意呆在我身边。”清澈的嗓音,为何,显得那么如此寂寥而苍凉?
汐奚流着眼泪,惜翎的幸福,毁在自己的手里,让她以后何以独自幸福?
“汐奚,”男子开了口,他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并没有太多让人能看穿的悲伤,“我是不是,注定要一辈子孤独?”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殿泽伸出手去,将那颗颗晶莹拭去,“这样的结果,我并不意外,我习惯孤独,所以,当我想要试着去改变接纳的时候,老天爷变卦了,他觉得,所谓的幸福,我不配。”
“不……”汐奚嘶哑着喉咙,艰难地溢出这样一个字,如果,你们都不能幸福的话,我更不配。
“曾经错过的,我不想再留恋,”殿泽睨着她,“如果,惜翎能活着,我会尝试,慢慢接纳,如果,失去了的话,我唯有孤独。”
他的这份心思、决心,在昨天将金步摇还给惜翎的时候,就已经坚定了。
轻声地啜泣掩饰不住,汐奚仰望上空,惟愿,这句话能让惜翎听到,坚持了这么久,你想要等得那句话终于有了,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殿门,突然在身后被打开,二人急忙起身,只见云邪面色凝重地对着外面的嬷嬷正说着什么,那嬷嬷同样肃穆地点点头,拔腿便向外跑去。他们谁都没有上前询问,生怕一个不好的消息,就会将心里的那份希翼给完全打沉。
坐回石阶上,汐奚忐忑地看着嬷嬷带回几名年轻的丫鬟走入西宫,进进出出,已是深夜,却不见里面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出来的,是云邪。
二人一道起身,汐奚的心,已经悬到嗓子眼,她眼圈泛红,看到云邪面容阴沉,两手便紧张地绞到了一起。
“怎样?”还是殿泽问出了口,只是那声音,比汐奚好不了多少,抖个不停。
云邪靠在殿门上,摇摇头,“伤口太重,而且,时间拖得太长了……”
殿泽眼眸一沉,犹如死水般,再也掀不起丝毫涟漪,汐奚差点栽倒在地,不断摇着头,“不,不可以——”
她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寝殿内,内殿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灯光明亮的有些刺眼,她仿佛看不到障碍般冲向前,小腿处,磕磕碰碰,被撞得淤青都没有察觉到,更别说是疼了。
榻上,惜翎孤零零地躺在那,脖子上密密实实缠着一圈圈的纱布,面如死灰,嘴唇干裂,汐奚执起她的一手,放在自己脸上。
身后,殿泽和云邪走了进来,汐奚悲痛万分,俯下身,枕在惜翎胸前,“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你一定要做我的妹妹,我会保护好你。”
眼泪,分不出是烫的还是冰的,殿泽只是睨着榻上的那张小脸,想起她的怯弱,她的坚持,她的……一切。
气氛,压抑的令人心碎,云邪摇摇头,伸出一手将汐奚拉拽起来,“她还没死呢。”
哽咽在喉,她小脸被自己的哭声憋得通红,“你说什么?”
望着二人脸上的吃惊,云邪退了一步,“我若想救的话,没人能这么轻易在我手上死去。”
殿泽凤目轻眯了眯,忙俯身凑到惜翎面前,探出的手指,有些犹豫,“好像,真的还有气。”
汐奚一下难以从这反差中恢复过来,“你,你方才不是说……”
“我是说她的声音,利剑伤到咽喉,今后,她很难再开口讲话。”这样的话,在云邪看来是万分遗憾的,想他医术天下第一,却终究没有办法。可,同样的话听在边上二人的耳中,却没有丝毫的惋惜,汐奚擦了擦眼泪,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能活着,就最好!
失去的,只是声音罢了,殿泽攥紧的双拳慢慢松开,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云邪医师,谢谢你。”汐奚知道,今天若不是他赶巧来到五月盟,就算是倾尽全力,惜翎也不会得救的。
“她身子虚弱的很,兴许会昏迷两三天,”云邪抚着眉角,笑了笑,“不用感谢,我救人有报酬的。”
殿泽坐在榻沿,目光不经意掠过惜翎头顶,“她的金步摇怎么没了,早上出去的时候,明明还戴着的。”
“哪个金步摇?”
“她说,是你送的。”
汐奚目光轻眯下,“惜翎的事,对外,就说她不在了,我怕对方知道她还活着的话,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为何不散布她还活着的消息,不出意料的话,准能抓住凶手。”云邪不解问道。
“不,”汐奚却是坚定,“我不能让她再次冒险,凶手是谁,惜翎醒后一样能知道,她,不能出一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