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衣裳,厚厚地堆放在桌上。正在收拾的画束见状,擦拭双手后上前道,“主子,这是王爷的么?奴婢这就去放起来。”
“画束,”汐奚制止住她的动作,“你去忙吧。”
“是。”画束虽有不解,却不敢多问,退到一边忙去了。
玄衅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汐奚背对着殿门,后背僵直,走上前一看,才察觉到她双眼盯着一处,似在发怔,“这么急让我过来,怎么了?”
汐奚回神,忙站起身,“将你的衣裳脱下来。”
男子双目轻眯,眼神有些暧昧起来,汐奚却忽略掉他眸中的意味,两手迫不及待地解起他腰带,边上,正在收拾的画束见状,双颊涨的通红,行礼后,大步退了出去。
“汐奚。”玄衅擒住她的手,“很急吗?”
女子闻言,抬了抬头,在看清他眼中的炙热后,这才嘴角扯了扯笑,“快将内衣脱给我,王大夫马上就到。”
“你把王煜也喊来了?”玄衅面露不解,由着她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外衫褪下后,将里面的内衣拔下来。
“我只想证明一件事。”汐奚螓首,满面认真,说话极为有力。
王煜来的时候,玄衅已经穿戴整齐,“属下参见王爷,王妃。”
“王大夫不必多礼,请起,”汐奚示意他起身,一刻也不耽误问道,“这次让你过来,是想详细问下栀子的事。”
“王妃尽管开口。”
“上次,你说栀子无色无味,一般用在香烛和熏料中,可我找遍了汐苑各个角落,均没有找到,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
王煜垂首细想片刻,“香烛和熏料,只是最为常见的,您体内的栀子毒性强烈,在您近距离接触的地方,肯定藏有栀子。”
玄衅脸色阴郁,这一点,他们都清楚,可就是找不到源头在何处。
“既然如此,有劳王大夫,”汐奚将桌上的衣裳,连带玄衅之前穿的那件内衣推到王煜面前,“这栀子,会不会有可能藏在贴身衣物之内?”
王煜将衣裳掂在手中,“属下冒昧。”
汐奚不为所动,“拆吧。”
王煜见玄衅并未出声阻止,便大着胆子,将手里的衣裳撕碎,里面,分为双面夹层,可以看出手工的精致以及讲究,他将撕成条状的衣裳一抖,就见一小包东西掉了出来。
一声清脆,却犹如巨石滚入平静的湖面中一般,王煜将那个很小的布袋拆开,取出银针一试,面色惊骇,“是……栀子!”
“将这些都拆了。”汐奚将那些还未穿过的衣裳动手拆开,果真在同一个地方,发现了相同的东西。布袋缝的大小相宜,藏在领口的地方,不易被发现。
“这些衣裳从哪来的?”玄衅面容阴鸷,想起这些栀子竟天天穿在自己的身上,不由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汐奚贝齿轻咬菱唇,一瞬不瞬盯着那些支离破碎的布条,“是贤王妃,亲手做的!”
“你不要以为你已经赢了,哈哈哈哈——”
“我那怨恨播下的种子,总有一天,会在你身上生根发芽,你等着吧!”
汐奚闭上双眼,到了今时今日,才意识到景瑟当初话里面的意思,他们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她早有心机,竟然将栀子藏在玄衅的身上。
汐奚防得了别人,却不会去防着玄衅!
事已至此。
“王煜,真的没有办法吗?”玄衅目光沉痛,如今,越发的,心里难受。
“回王爷,毒,已侵入最深处,属下才识浅……”
挥挥手,示意王煜退下去,玄衅从背后将汐奚拥在怀里,“不要担心,还有云邪在。”
她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扯开话题,“老太君怎样了?”
“已经醒了,我将真相同她说了,她嘱咐,让你多去看看惜翎。”
汐奚嘴角轻挽,忍不住浅笑,“没事,就好。”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雨后彩虹,说的,大抵就是这样吧。
三王爷府内,男子修长的双腿交叠,五指轻轻叩响桌面,朝着堂下人说道,“你怎么办事的?”
路圣爵垂首,面具外的两眼看不出别的神色,“属下当时,一把火将那座院子烧成了灰烬,却不想,她并不在里面。”
“三天的时间,我要看见玄衅成魔。”男子收回五指,并不多说,起身走出了大厅。
这几天,惜翎恢复的很快,除了不能说话外,已经能下床走动,身子虽然虚弱,倒也不用一天到晚躺在床上。
汐奚展颜,刚从西宫回来,准备回到汐苑,她走了几步,就觉身后不对劲,欲要回身之际,颈动脉已被对方掐在掌中。汐奚暗叹,如此深厚的内力,“谁?”
“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了?”是九哥的声音。
汐奚强自镇定,呼吸有些不顺畅,“九哥,你有何事?”
“跟我走。”路圣爵知道这儿不宜久留,王府内戒备森严,他钳制住汐奚后,带着她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白虎厅。
一封以短刃插着的信定在大厅中央那张红木的桌子上,外面的侍卫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来袭,贾官家取下信后,交到玄衅手里。男子匆忙展开,双眼利落扫过后,砰一声将信砸在桌子上。
“王爷,出了何事?”
男子两眼阴鸷,瞳仁因抑制不住的愤怒而显得微微发红,在贾官家忐忑不安的神色中,玄衅开口道,“对方抓了汐奚,让我一人赶至郊外。”地点,是那座被烧的院子。
“王爷,万万不可!”贾官家面色惊惧,急欲阻止,“此番凶多吉少,您千万不能去。”
玄衅并没有立马开口,而是在边上坐了下来,“今晚,我必须要做出选择。”
“王爷,”贾官家语气沉重,“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只剩下一步之遥,您千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坏了这一盘精心布置的棋局啊。”
他心里一片乱,却也出奇的冷静,这样的情势下,种种可能他都想到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很清楚,“你先下去吧。”
“王爷?”贾官家说什么都不放心。
“下去。”薄唇间,清晰地吐出二字。贾官家不得已,只能退下,并令人暗中监视玄衅的一举一动。果然在不久后,见他一人骑了马,快步往郊外而去。
不远处,就是那座被烧成灰烬的废墟,汐奚双手被绑在身后,站在凛冽的晚风中,有些瑟瑟发抖,“你想怎样?”
“既然死里逃生,就不应该回来。”九哥意味深长说道,目光望向汐奚身后,那儿,是望不到底的深渊,人一旦栽下去,必定粉身碎骨。“下去之后,陪在你姐姐身边,人世间的事,不要再管。”
汐奚闻言,一张小脸咻地煞白,双唇哆嗦,“你……我姐姐她,是你们……”
九哥不置可否,幽暗深邃的双眸盯向远处,“今晚,必定杀戮重重。”
“您们究竟想做什么?”汐奚挣扎下,脚边飞散的石子顺着陡峭的山崖滚落下去,迟迟不见回音,她不敢再乱动,“如果是想以我作要挟的话,你打错算盘了。”
九哥目光笃定,握着长鞭的右手伸向前方,“看,不是来了么?”
隆隆的马蹄声急促而焦虑,踢踏踢踏,似乎带着欲要劈开大地一样的坚毅,马背上,男子身披黑色斗篷,张扬的银丝随着跃动而狂舞,面容阴魅,身形挺拔,从远处看,不由令人后背发寒,诡谲不已。
“吁——”近到身前,玄衅一勒马缰,利索下马。
黑色的斗篷扬起,复又安静地匍匐在身侧,他站住脚步,冷冷对上路圣爵的双眼,“你们想要什么?”
汐奚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却能清晰听到耳边传来的冷笑,“我们,要她死!”
玄衅利眸稍黯,墨黑色的瞳仁内,暗潮涌动,望着身边的阵仗,汐奚试探开口,“你们不是直接要他的命,而是,想要逼他成魔?”
“啪——”
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掴在她脸上,重重的,丝毫不手下留情,她轻咽下口水,能感觉到喉间的血腥味。
出手的男子恶狠狠骂道,“妈的,闭嘴。”
“汐奚,我身边的那么多人中,还是你最聪明。”迟迟不开口的九哥轻勾下唇角,压下身,凑近她耳朵说道,“三王爷的目的,不要他的命,只要他成魔。”
“不!”她知道何谓成魔,汐奚用力挣扎下,却被路圣爵提住前襟,身子猛的向后压去。
“不!”几乎是同时,玄衅伸出一手,原先镇定的神色,在这一刻崩塌,汐奚的后面就是万丈深渊,一个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尸骨无存。
“呵——”见到他这般反应,路圣爵似乎很是满意,他提着汐奚的前襟,将她差点栽下去的身子拉回来,“三次,居然都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
汐奚闻言,全身疼的仿佛都揪到了一起,她勉强站稳脚步,冲着玄衅摇了摇头,“我死了以后,替我,和姐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