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闻言,只得站住脚步,神色却在三王爷转身后露出几许嘲弄,她轻哼一声,垂在身侧的小手紧攥起来。玄衅知道她不放心,他越过三王爷身边,“你留在这一步都不要离开,等我回来找你。”
汐奚松开宽袖内的两手,乖顺点下头,三王爷见状,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嘴角轻勾,慢慢踱步而去,“还真是伉俪情深。”
直到二人的背影走出去老远,汐奚却犹在回味男子方才的话,他明知……
眼睛用力阖上,没有太多的怔忡,汐奚便随着他们的背影而去,脚步刚踏出去,便见先前的那名管家匆匆而来,冲着殿内诸官员行礼,“各位大人,王爷有令,今晚招呼不周,还请大人们原谅,不过多时,这儿兴许会有一场恶战,为了您们的安全,王爷特意吩咐小的带各位大人由后院离开。”
原先热闹的调笑一下销声匿迹,文武官员纷纷松开手里的美人,酒也醒了大半,互相搀扶着起身。
汐奚望着他们噤声走出去,她立马跟在管家身后,“请问,你方才所说的是何意?”
“您留在这吧,只要不踏入前院即可。”管家说完,急忙带着那些官员自后院离开。
不消一会的时间,原先喧闹的前院便传来阵阵打斗声,汐奚站在无垠的夜色下,看见火光充斥天空,伴随的,还有惨叫声。
她驻足,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那些人进来之时便被卸了兵器,如今赤手空拳,再加上毫无防备,渐渐的就体力不支,死伤大半。汐奚双眼透过越渐稀疏的人群,残肢断臂,可见下手之人狠戾而将人厮杀的决心,院门紧闭,想要出逃,是万万无生机的。
血光残戮,三王爷显然是有备而来,汐奚面无表情,生在江湖,这其中险恶怎能不掂量?进入王府之时便被卸了兵器,这样,等于是来送死。她旋身,白净的裙摆在石阶上扫过半圈,她和玄衅只身而来,他们不怕,自然有三王爷不会害他们的理由,至少,他现在还不会动手!
厮杀声仿若持续了大半夜,汐奚顺着先前的路回到后院,玄衅还没有回来,她想了想,始终有些不放心,便一个个屋子挨着找过去。
脑袋时不时的左右环顾,在经过那迂回的长廊转角时,同前面突然出现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前额受痛,汐奚蹙起秀眉,一抬头,眼中的疑虑忽而转为愤怒,她眉角轻扬,字里行间充满说不清的复杂,“九哥!”
男子背靠着墙壁,颀长的身影投射在她身上,“见过三王爷了?”
“你早就知道,他就是棕?”汐奚忍下愤恨,冷漠开口。
“不,”路圣爵面具下的嘴角轻勾起,在汐奚眯起的两眼中,他却残忍开口,“三王爷名讳,冽赦。”
她紧阖起的双唇因惊讶而张开,原来,连名字都是假的。“当初我们的见面,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不,”事到如今,路圣爵没有再隐瞒,“是你歪打正着而已。”
“那他的病呢?”汐奚提高音调,明显的,能听到其中的颤抖。
“这,你没有必要知道,”路圣爵正起身,挺拔的身子盖住她大半个脑袋,“如今玄衅同三王爷同意联盟,名册的事,就暂时搁到一边吧。”
这就是作为他们联盟的恩惠么?汐奚嘴角升起苦涩,或许,他们有把握,在自己知道了事情真相后,还能如先前那般控制她。
冽赦,如此冷冽,这样的名字,极配他,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同他同归于尽么?
九哥是为三王爷做事的,而曾经,冽赦却成了路圣爵牵制他的砝码,这一切,真是好笑!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汐奚回神之际,已不见路圣爵的身影,相反,见到了站在跟前的玄衅。
男子握了握她的手,冰凉无比,“我不是让你在原处等我吗?”
她喉间哽了下,在望见他身后的三王爷后,方轻声开口,“我不放心你。”
玄衅眸底柔和了些,将她的手捏在掌中不曾松开,轻拉了拉,便越过汐奚的身侧,“回去。”
女子垂着脑袋,对于三王爷,她不想多看一眼,这儿,她更加不想多呆一刻。冽赦并未挽留,并亲自送他们出去,走着走着,鼻翼间便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她眼帘轻垂,三王爷竟没让他们走后院,相反,令他们目睹了清理尸首的一幕。
汐奚心头紧闷,这样的男子,做事未免太过张扬,如若今夜的一切只是做给他们看的话,代价未免太大了。
玄衅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镇定许多,俊目只是轻轻撇过一眼,自始至终便没有瞅上第二眼。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汐奚便不再开口,夜里有风,她却将帘子掀起来,两手支着脑袋望向外头。玄衅将边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以为是收了惊吓,“今后,这样的场合你还是留在五月盟的好。”
“不,”她轻摇下脑袋,明艳动人的小脸转过来,面上尽是认真,“我情愿待在你的身边,担惊受怕。”
男子动容,长臂一收,将她锁入怀中,汐奚枕在他肩头,复又想起什么似的正起身,“对了,你同三王爷的合作怎么样?”
“有目的有利益的合作,各取所需。”
“如此,甚好。”汐奚重新靠了回去,一路颠簸,她闭上眼睛不再讲话。实在累得很,每说一个字,都令她筋疲力尽,虽然阖上眼也睡不着,那总比强颜欢笑要好得多。
回到五月盟时,玄衅以为她睡着了,并未叫她,而是径自抱起她回了灵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边响起沉稳的呼吸声,汐奚这才敢睁开眼睛。四周,只有一盏夜灯寂寞的在燃烧,她依然感觉到黑暗,心里也凉凉的。
翌日,在玄衅离开后,她方才起身。
简单的梳洗后,准备的早膳一口未动,汐奚就走出了灵苑。
来到云邪的住处,见他坐在屋前的石阶上不知在摆弄着什么药材,抬首见她走来,男子并未表现出多少吃惊,“汐主子。”
屋内,丫鬟在勤劳地收拾,汐奚轻望一眼,“听说,云邪医师要走?”
“我闲散惯了,在同一个地方呆不住,回去些日子,兴许还会过来。”云邪起身,将那些药材递到身侧的丫鬟手中,令她小心的分类装起来。
汐奚踌躇片刻,不想失去这机会,她转过身,朝着园子走了几步,“我有事,想求助于云邪医师。”
男子一怔,心里明白几许,他支开丫鬟后跟上前,“汐主子但说无妨。”
“素闻你医术高超,若是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今日,我想请云邪医师,好好的为我把上一脉。”汐奚对上男子的双眼,语气平和,目光恳切。
云邪眉宇间拢起疑虑,“汐主子谬赞,不过把脉这种小事,您只要吩咐一声即可。”
回到前厅,汐奚将右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脉枕上,云邪洗净双手,如此严谨的态度,不免令汐奚肃然起敬。
食指轻抚上静脉,眼见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动弹,“汐主子近日来气血不顺,睡眠并不好,体内的公蛊目前还没有复发的现象,这是好事。”
汐奚见他住了口,眼中的疑惑便透过话语传递出来,“没别的了么?”
云邪收回手,“您认为还有什么?”
她心里不敢确信,话语有些急迫,“劳烦云邪医师,仔细替我再次确认。”
男子见她这般神情,当下便有些怀疑,他不动声色地再次替她把上一脉,可结果,却还是一样。
汐奚这才握起了粉拳,云邪取过边上的湿巾将两手擦拭干净,他知道她有话要问,自己率先开口,总比她问出来要好。
挣扎再三,汐奚还是开了口,“我之前,应该是被人下过生死毒的。”
“生死毒?”云邪说出这三字时,声音提高了几分,“生死毒是世间罕见的毒药,要男女二人一同服下才会奏效,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也死。这是最致命的药,等同于,以自己的性命去要挟对方的性命,不到万不得已,我想没人会下这样的毒。”
他说的没错,汐奚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当初的棕,不,是三王爷冽赦,便是给她服下了这样的药,令她不得不受制于九哥,不得不回到天涯海阁,更加不得不进入五月盟,背叛玄衅,种种的种种,是为了保住他,同样,也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对,就是这药。”
云邪却肯定地摇了摇头,他将湿巾叠整齐后放在边上,“生死毒的脉象是隐蔽,但凡医术精湛者,却都能通过把脉诊断出来,汐主子大可放一百个心,你的体内,并没有这种毒。”
一直绷紧的后背在听到他的话后咻地靠回椅背中,一时,汐奚忘记该有怎样的反应,她眼皮轻阖,而后,无力地开口道,“当初,我服下之后,特地找大夫医治过,那大夫说,生死毒只有下毒之人方才有解救的法子,况且,我体内的毒已经根深蒂固,还说,若是今后有哪位大夫诊断不出来也着实不用奇怪,随着时间的长久,毒,在脉象中会慢慢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