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奚痕却是双眸陡然一幽,一把扣在罄冉拿枪的手腕上,一个御力,罄冉手中长枪脱手而出。燕奚痕左臂如海底捞月,顿时便搂住了罄冉后仰的身躯。
罄冉但觉腰际一紧,抬头正撞上燕奚痕幽深难辨的双眸,顿时脑中空白,有些不明所以。
而燕奚痕此刻却控制不住狂跳的心,大掌之下柔软的腰肢令他心驰神荡,一阵狂喜冲入心头。他骤然收紧臂弯,扣紧罄冉,望向她的目光越发炽热熠熠。
迎着刺目的阳光,罄冉虽是看不清燕奚痕的神情,可他一双漆黑的眼眸却如星幕皎月一般明亮,她心头一阵剧跳,挣扎了下,燕奚痕竟是扣得极紧。
她不免羞恼,蹙眉冷声道:“王爷就算赢了也不必如此羞辱与我,我易青堂堂七尺男儿,愿赌服输,任由王爷处罚便是。”
她说罢仰头偏首,面容更是一片清冷之色。
罄冉方才一翻动作,使得军衣衣领微开,此刻一阵挣扎更是将白皙的脖颈全然露了出来。说话间那修长的脖颈间分明便有喉结上下滚动,在熠熠阳光下异常刺眼地令燕奚痕陡然窒息,他只觉脑中轰鸣一响,手一颤,竟一个脱力松开了手。
罄冉失去依托顿时跌倒在地,她气恼地爬起来,却见燕奚痕一脸惊慌失措,面上甚至带着几分失魂落魄。罄冉眨眼间,他却已是恢复了常态,只是面容看上去仍显阴沉。
尚不待罄冉说话,燕奚痕已是上前一步,跨过罄冉:“你招式武功不在本王之下,输便输在应敌经验不足之上。今日之事不再追究,本王帐中少一名亲卫,你自今日起到我帐中候命。”
他说罢竟再不看罄冉一眼,跳下阅兵台匆匆而去。
罄冉望着他修长的身影远去,只觉一阵迷糊,弄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阵倒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步兵营的兄弟们眼见燕奚痕不再追究此事,一阵欢腾,只上前冲罄冉打了招呼,便出了中军营地向步兵营而去。
罄冉见燕奚痕刚让自己入了燕云卫,他们即刻便与自己拉开了距离,不免心中有些失落。见苏亮面有所思站在台下,她几步走近,蹙眉问道。
“王爷今日是什么意思?”
苏亮猛然醒过神来,围着罄冉来回转了几圈,直盯地罄冉浑身发毛,退开两步,怒目瞪他。他才收回怪怪的目光,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说罢,笑着凑近罄冉,一手抬起搭在罄冉肩头,目光贼兮兮道:“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让王爷这般反常的?”
罄冉蹙眉,正欲拍下他搭在肩头的手,却是燕奚痕不知为何又从主帐中挥帘而出。眼见这一幕,面色黑沉瞪向苏亮,大喝一声。
“让你今日去操练骑兵阵法,怎么还在这里偷懒!”
苏亮一惊,忙应了一声,向骑兵营跑去。罄冉一愣,再看向主帐,燕奚痕已消失不见,若不是回头见苏亮在中军辕门外冲自己吐舌头,罄冉险要以为是出了幻觉。
她怎会觉得燕奚痕方才的吼声有些气急败坏呢?真是怪事天天有!不再多想,罄冉迈步向步兵营而去,总是要收拾下东西的,要搬窝了呢。
镇西军驻扎的营地本就离近山谷,夏日这里青山绿水,如今虽是冬季,可战争阴云暂散,夜幕降临,月光如水,倒也给肃穆的军营增添了几分柔美。
月光透着白玉般虚幻的光泽,笼罩着接天的营帐,冬风虽是寒冷,倒也清爽,扑在脸上让人异常精神,清新辽远,似要抚平人多日来的紧张。
罄冉抱着行李一步步来到主帐前,眼见大帐中透出影影重重的光线,幕布上一个挺拔的剪影晃动。她竟莫名有些紧张,挥帘进入见帐中用屏风隔开了一个小空间,安置这一张竹塌,罄冉这才心安,刚将包袱放在上面。燕奚痕便绕过屏风去了出来,罄冉回头,目光相接,两人皆是一愣。
罄冉心头一跳,忙恭敬道:“王爷。”
她眼见燕奚痕只穿了件宽松的蟒袍,修韧的脖颈露在外面,微微张开的衣领更是隐现他精壮伟岸的上身,忙转开了目光。
燕奚痕见她低头,嘴角轻勾,灯光下只觉她耷拉着头,露出的一片后颈似有温润的玉光散发而出,那线条更是柔和优美,晃入眼中,竟让他有些移不开目光。
“王爷可要安寝了?需要属下做什么吗?”罄冉虽是低了头,可仍能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眉宇微蹙,忙开口道。
燕奚痕这才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道:“不必了,本王素来不喜人打搅。你只警觉点,听好外面动静便好。”
罄冉忙点头应是。
燕奚痕转身,大步走向屏风,又突然转身道:“你叫什么?”
罄冉险些将真实姓名脱口而出,心一惊,回头道:“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属下易青。”
燕奚痕双眸微眯,定定望了眼罄冉,再不多言,点点头进了内室。
罄冉这才松了一口气,暗念此人不愧是常年领兵,只站着就有这么大的压迫力。白日在帐外人多,空间大倒不觉得,如今两人同室,那股压力便再挡不住显露了出来。
方才她便想过,与其像白日那般和这王爷针刀相对,倒不如恭敬些两人方可相安无事。看来自己是选对方法了,只是……方才他果真是忘记了她的名字吗?还是在试探什么?
罄冉摇摇头,不再多想,刚在床上落座,却是燕奚痕又走了出来。罄冉忙起身,一个小瓷瓶从他手中抛出。罄冉本能伸手接过,却听燕奚痕道。
“今日一翻比试,伤口怕是裂了,自己处理下吧。”
罄冉一愣,他已转身而去。她低头间,那白瓷的小瓶触手温润,上面还带着他触过的温度。她挑眉,看来这人对下属倒是用心。
罄冉收拾一翻,在榻上躺下,只觉比原先的营帐要舒服了不少。没有怪味不说,还安静了许多,想到再不必往耳朵中塞棉花不免心中愉悦,轻轻扬唇,闭上了眼睛。
耳听内帐中燕奚痕似还在翻看书籍,没一会灯便熄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罄冉心知是他在脱衣服,莫名有些尴尬,翻了个身不再多想,听着外面传来的风声,偶尔传来的马匹嘶鸣声,只觉心中异常宁静。她知道这宁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幻象,想来此刻的鹊歌城已经满城沸腾了,毕竟和旌国的对持中从未吃过这样的败仗。
再过一会,听不到内帐有任何动静,罄冉才摩挲着将身上衣衫宽下,拨开瓷瓶,探索着向伤口上涂抹着伤药。燕奚痕给的药,果真是上品,抹上但觉清清凉凉,即刻伤口便不再那般疼痛。
帐中的燕奚痕听到外面的动静,却是轻眨睫羽,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动,终是什么也没做。翻了个身,再次闭上了眼睛。
翌日,天未亮,罄冉便听到集合的号角,迅速爬起来,穿戴整齐,不听内室有任何动静,她微微探头望了眼,却见内室中空无一人,燕奚痕竟已不在。
罄冉一愣,暗骂自己睡的沉,忙慌慌张张奔出了营帐,投入到了燕云卫的训练之中。
燕云卫不同于步兵营,这里的每一个人身手都极为了得,不光是武艺上,其心智、毅力等皆是军中的佼佼者。这里的训练也不同于步兵营,早上的训练大家手中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也没有队形,各练各的,互不交流。
罄冉出营时未曾将敛刹带上,便随意挑了一支树枝拿在手中舞动了起来。身影移动间,却见燕奚痕一身黑衣劲装,腰系织锦武士巾,脚蹬黑缎靴自辕门外步了进来,想是视察他营刚回来。
不想这位王爷每日起的这般早,罄冉不免暗自结舌,望着他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赞赏。燕奚痕却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瞬间便望了过来,罄冉只觉他的目光灼灼,虽是隔着人影憧憧,依旧毫无偏差地笼了一身,她一惊,忙不再多看,收回了目光。
余光见燕奚痕步入沙场,指点着燕云卫的功夫,不免挑眉,这人竟似十八般兵器都会呢。她正惊疑间,燕奚痕已是走了过来,罄冉心一紧,选了一套稀疏平常的剑法练了起来。
燕奚痕立于一旁,看了片刻,只觉她手中树枝舞动间不乏洒脱,遒劲中透出飘逸,虽是一套简单的剑法,却沉着中变化无穷,宛若天成,如有神助,显是出自名师指点。
他微微挑眉,思索半天却不得线索,不免看得更加认真了起来。
罄冉半响不见他有所动,也不听他开口,却分明感受到落于身上的两道仿若实质的目光。在他的目光下,只觉每一个动作都异常别扭,干脆收了树枝,站定看向燕奚痕。
“王爷,属下这套剑法有问题吗?”
燕奚痕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你这剑法看似简单,却变化无穷。你练得很好,看得出下了苦功夫。只是你的剑气中沉稳不足,却多了丝戾气,显是心头有恨。招式变幻间又失之尖锐,乃是愤意郁结于心所致。你小小年纪,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