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黑暗的夜色降临了,这股黑暗浓密笼罩着整个平原,几乎能让面对面的人看不清彼此;但是月亮也升起来了,她用那苍白而又怜悯的目光驱散了黑暗,默默注视着平原上的激战。
这是大约四十多个人的狂烈厮杀的场景:在寂静笼罩的平原上,急骤如暴雨的刀剑碰撞而发出的铿锵声清晰可闻,其中搀杂着血肉和骨骼被切割磨碾的声音,还有快要死去的人垂死挣扎时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哀号。
厮杀的对象是两拨人,其中一方只有七个人,他们背靠背的站成一个小小的圈子,用短剑来抵抗四周那可怕的打击,他们伤痕累累,筋疲力尽;圈子中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高大强壮的战士,看样子象是这批即将覆灭的人的领袖;他双手紧握着一柄沾满了鲜血的十字枪,他的身上也全都是血:不知道那是敌人的?或者是同伴的?还是他自己的鲜血;十字枪在他的挥舞下发出尖锐的啸声,像是在兴奋地鸣唱:它在喝着血,它在为了它的主人而喝着敌人的血。
另一方的数量相对来说要多许多,其中有两个四臂蛇人,它们手持弯刀,攻击次数几乎是普通人类的三倍,大约直径半米的身体半屈在草地上,在天生优越的灵敏下猛烈攻击着被包围的人类;而其余的是二十个多个全身掩盖在密不透风的黑色夜行衣下的蒙面人,他们的动作狠辣无情,进退迅捷无方,是进攻的主力。
从表面上看来,似乎进攻方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数量上的优势让他们步步进逼,像是猎犬围攻雄狮,但一到那小小的圈子就纷纷被弹了出来,这个圈子像被浪花包围的悬崖一样,不时地露出黑色的峭壁。
杰特神色冷硬,毫无表情,他以豹子一般的剽悍刺穿了一个几乎要冲进防卫圈的蒙面人,巨大的冲击力把这个倒霉的家伙一下子抛出老远,随即重重地跌倒在地面上。
蓝色的枪尖回转斜切,在带起一道血光的同时把一个抓着长剑的手腕切得只剩一层皮连着,“嗷”!又是一声惨叫声响起,一个黑影翻跌出去,并疼得在草地上打滚。
这边,一个蛇人在一次眼花缭乱的挥舞中贴地攫进,两柄弯刀死死绞住一个士兵的短剑,在后者死命挣扎的时候,蛇人剩下的两把刀在一瞬间把他砍成了三段,大团内脏混合着鲜血把蛇人绿色的鳞甲染地血迹斑斑。
又是一个士兵捂着肚子缓缓倒下,他的腹部深深插着一把短把匕首,鲜血顺着指缝慢慢渗出,可他也捞回了本:他的短剑直透一个黑影的头颅,头颅的后面透出长长的剑刃。
十字枪幻起重重光影,独拢四把兵器,它攻势凌厉,把敌人逼得连连后退,可是光影突然散乱无力,原来是一把连枷重重击中了挥舞的手臂,清脆的骨骼端裂声响起。
杰特猛地单手持枪,他的一只手已经被废了,但即使如此,十字枪光影依然凌厉无论,不但把他们一个个刺伤打退,还把敢于进攻的敌人一个个刺死,仿佛他的力量是永不耗竭似的。
半个小时前,在他的强烈催促下,莱因他们终于离开了,他们并没有回头看,因为不忍见到这些勇敢人的死,也正如杰特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的死一样。
目送他们渐渐离开后,杰特抹了一把簌簌流下的眼泪,那是永别的泪水,可能也是百夫长自懂事后的第一次流泪。
然后杰特他们用忍痛的欢呼声扑向了自己的死亡,这又一次打乱了敌人阵脚,他们有点因为慌乱而后退,但随即用十倍的凶狠还击。而牺牲者们拼命拖延战斗的时间,希望能够给撤退同伴们更多的空间。
可是他们渐渐地支持不住了,人数越来越少,但他们仍然猛烈地攻击着敌人,这种垂死挣扎给敌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在杰特的旁边,一个骑士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和他并肩作战,在他们的周围倒着五六个血淋淋的尸体,其中还包括一个尚未毙命的蛇人。三个士兵保卫着他们的脊背,可是就在杰特又一次杀死了一个敌人的同时,有两人倒下了:一个被三把利剑刺穿了身子,一个被连枷打得脑浆迸裂。
杰特的身上又多了一处伤,那是在把一个敌人重创了的同时负的,可是他的脸色仍然那么的冷硬,仿佛那伤痛和他的精神没有一点联系似的。
战斗越来越残酷了,五分钟后,杰特的最后两个战友倒下了,那个和他并肩作战作战的骑士一边倒下,一边用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眼神望着他。
“让我们在天堂再相见吧!”骑士最后说。
二十多个敌人在杰特的周围组成人墙,前后左右的不断打击使他瞬间受伤无数,杰特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幸免,他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让敌人付出更高的代价,这个念头又让他浴血奋战了一分钟。最后一把重锤给了他致命一击,可怕的力量使他撞向了人墙,在又被不知道多少武器击中的同时这股冲击力使他撞开了人墙。
他跌跌撞撞地冲了七八米远,十字枪插在地上,他努力地靠在枪上稳住身体。
奇怪的是,他现在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可是同时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的眼神注视着一个方向,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抬起,似乎想指着某一个方向,可是突然落下了。
大量鲜血随着枪杆和他的腿缓缓流下,冲淡了脚边野草青翠的颜色,也洗刷掉了那一夜的血腥。
血一直流着,直至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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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不断倒退的野草,急促的风声掠过耳梢发出呼呼的声音,飞快移动的双腿像灌了铅那么沉重,骨骼由于急速的奔跑发出仿佛生锈铁器摩擦的难听声音,并且感觉到那难以忍受的酸涩和滞重,肺里严重缺氧,不管他怎么拼命地呼气,还是像漏气的皮球那样永远也填不满似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心脏就像控制不住的野马那样砰砰跳个不停,使他的头越来越眩晕,他几乎已经看不清楚前面的道路。
莱因一下跪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犹如压了一块铁块,他感到呼吸困难,最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杰特他们的牺牲并没有白费,莱因已经跑出很远了。
为了确保能有人活着逃出去,他们采用了分散的办法。
这时从莱因左后面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惨叫声嘎然而止,让人觉得发出惨叫的喉咙被突然切断了一样,这个声音惊动了一只伏在草丛里的兔子,它窜出来朝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第七个了,莱因对自己说。
自从他们分开了以后,一个小时以内,就有七个同伴被杀死了。
敌人除了狼骑兵以外,显然还有更精通追踪的杀手,而且肯定不止一个,他们被用来专门猎杀逃跑的敌人—看来敌人的计划要比杰特想的严密得多。
莱因毫不怀疑自己的身后也有一个,因为一开始他就敏感地觉得有一双饥渴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可怕的敌人能够跟上自己。
要知道莱因的速度极快,他甚至能够跟上影豹的速度,在加持了迅捷术以后使他的速度加倍,所以他无法想象竟然有人可以跟上他。
他隐约感觉对方可能也是一个魔法师。而且可能使用了某种空间魔法。
莱因不寒而栗,看来敌人对于他们是势在必得了,要知道,空间魔法不等于传输用的魔法阵,这可是只有高阶法师才能施展的可怕魔法。
但是时间又不允许他详细考虑,就在他稍微休息了一会的时候,他感觉敌人和自己的距离又近了些。
“该死的家伙!”莱因暗骂。
可是他绝对不敢回身迎战,他的头还在疼痛,让他不能有效聚集能量,而且就算是在正常情况下,他也没有任何把握能够打败这个可怕的敌人。
莱因站起身,他又努力地呼了一口气,头上的飘带在夜风中飞舞着。
这个飘带是杰特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东西,当时他的神情异常郑重,仿佛告诉自己这个东西有多么的重要。
所以他把它系在了头上,用这种办法能让莱因觉得自己和杰特联系在一起了。
他紧紧握住拳—每当一想起来,莱因就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铁链正在抽动着。
他痛恨自己表现的软弱,痛恨为什么没有阻止百夫长的行动,痛恨让可敬的兄弟去送死……痛恨当时自己的一切。
他的头痛仿佛更加剧烈了。
这种折磨几乎使他想要放弃,因为那不吝是一种解脱—死亡要比永无止境的折磨要好多了。
可是他心底深处的一种感觉阻止了他,这是类似普通人对鬼神敬畏的感觉。
也许这种感觉在莱因接过杰特飘带的时候就深深扎根在他心中。
他决不能辜负杰特对他的期望。
于是莱因又融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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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缓缓的升起了,像所有熟睡醒来的人一般,它缓缓射出了一道淡金色的晨曦,照耀那一望无际的青色平原。初醒的鸟儿唧唧喳喳地唱着欢乐的歌曲,地鼠和野兔纷纷爬出洞开始一天的寻觅食物,狭小曲折的溪流边有几只野鹿正在愉快地喝着水。
一只山鹰从栖息的巢里醒了过来,因为良好睡眠的关系,它感到精神饱满,双翅张开扇了两下,这是它一贯早上起来的锻炼。
然后它感到饥饿,好象有无数的小虫子在里面爬动一样—是该觅食的时间了。
山鹰张开了雄健的双翅,长度足有四米长,它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尖嘶,翱翔于广阔的天空,用锐利的眼光俯视着大地,搜寻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快的,它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它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人类,他身批着一件沾着血迹的亮晶晶的衣服,这种衣服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让山赢感觉很不舒服:因为它曾经见过,那时它正在努力地追求一个披着黑红相间羽毛的美丽雌赢,它对它一见钟情,为了获得她(它)的欢心,于是想尽力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把—它在空中作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时而倒翻,时而俯冲,雌赢似乎有一点动心,也飞起来想与之共舞,一切都让山鹰飘飘欲仙,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拥美人归的情景—可就在这时,一支利箭打断了它的美梦,心上人带着散乱的羽毛和悲鸣被射了下来,然后没等山鹰来得及反应,就又有七八支利箭飞向了它,要不是山鹰离它们有一段距离,它毫不怀疑自己的下场就和心上人一样了。当它逃到安全的距离后,它看见了几个骑在马上的人类,他们的身上也有类似的衣服,衣服也发出类似的光芒—所以,现在山鹰感到一阵后怕,它赶忙尽力地往上飞——上次的惨痛经历让它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可是现在这个人类似乎对它没有构成什么威胁,他只是慌不择路地跑着,不时地回头看—似乎有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在追赶他,他甚至摔了一交,连滚带爬,可是马上爬起来继续跑。可是山鹰没有在他身后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在他身后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如果不是山鹰的眼睛特别锐利,它一定会以为这是幻觉。
这个影子行动的轨迹很奇怪,仿佛是一段一段的平行跳跃,可是跳跃的过程却完全看不见,即使是以山鹰那可以在一公里外看见躲藏在草丛里野兔的锐利眼神,也只能看见一个影子沿着一条直线从一个点突然出现在下一个点,频率非常频繁,很快就跟上了那个奔跑的人类。
然后山鹰看见影子伸出自己的爪子—山鹰认为那个带着五个短短凸起的东西一定是影子的奇怪武器。然后爪子穿透了那个人类的衣服,一下子挖出了一大块滴着鲜血的皮肉。人类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嚎叫,然后拼命地往前跑,影子前后左右地不停出现在人类的周围,不紧不慢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很快鲜血就沾满了倒霉人类的身体。
山鹰感到非常奇怪,除了影子移动方法已经超出它的理解范围。它知道人类身上的衣服比最坚厚的犀牛皮还要坚硬,虽然山鹰的爪子能够穿透猎物的身体,可是它知道甭想有一天能够抓破这种衣服,而影子显然是赤手空拳,难道这个看上去并不锐利的爪子比它厉害得多?而且显然这个影子有足够的能力杀死猎物,可是像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不是很费时间么?而一击必杀这个优点一直是山鹰最引以自豪的。
人类的动作越来越慢,他的血流得实在是太多了,不停地染红了经过的野草,在山鹰的眼睛里:一条红色的弯线随着人类的移动不停延长。让它有一种分外诡异的感觉。
人类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似乎想借此来摆脱影子的追击,可是他的动作根本跟不上那不知道会在那个方向出现的影子。最后他在又一次被攻击以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扑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里起来,一会就不动了。
那个影子也停了下来,山鹰看到那是包裹在一个黑乎乎布料下的身体,单薄得好象要折断似的。
看一出好戏之后山鹰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来,它有点依依不舍地飞走了,忘了那些让它无法理解的东西。
布鲁特兴奋地搓揉着手中还滴着鲜血的皮肉,望着这团东西在自己的手中变形,感觉还带着温度的血肉缓缓摩擦手指的感觉,细细品味着那种生命的温度在手中慢慢冷却,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真是一场过瘾的狩猎啊!他想。
可是让他微微有点不爽的是,手里的温度消失了,他眉心跳了一下,一团紫色的火焰出现在他的手中,在一阵吱吱的声音响起,迅速把那团东西化为了灰烬,然后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很难闻的味道。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布鲁特对自己说。
布鲁特是一个臭命昭著的通缉犯,他曾经用难以想象的残酷手段虐杀了上百个人,他们临死前毫无例外的凄惨表情让所有他的敌人惊恐万分,他很享受这种让别人恐惧害怕的感觉,最关键的是,他非常喜欢、或者说是非常迷恋赤手攫取血肉的快感,这种快感能让他感到灵魂的战栗……总之,他已经上瘾到无法自拔了。
他认为自己是一个艺术家,而不是其他人所说的变态的疯子。
可是他的暴行引起了人们的公愤,他们派出最精锐的战士来追捕他,这种洋溢着怒火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即使他拥有控制空间的可怕魔法,可最后还是被捕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被烧死,可是在这时有一个矮小的中年人用极大的代价把他保释了出来,然后被魔法禁制后,从此成为了那个中年人杀人的工具。
不过他并不介意,这决不是因为自己躲过了死亡,而是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合法地满足自己的yu望,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躲躲藏藏。
可是他执行的任务实在是太少了,那个中年人似乎势力非常庞大,许多任务轮不到他来完成,这使他愤懑,这种愤懑无休止的叠加,到最后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这时他接受了这个任务,随后他开始尽情地发泄,现在似乎已经到了尾声:只有一个猎物可以供他享受了。
可是这并不能让他已经沸腾的鲜血平静下来,他已经开始幻想在杀死最后一个倒霉鬼时的表情,即使不久前突然失去了猎物的踪迹。
不过他并不担心兔子会从土狼的爪中溜走,经过一夜的追逐下他一定筋疲力尽了,不可能逃出这片广阔的平原,现在要做的只是仔细的把他找出来而已。
虽然有一点麻烦,但是一定的困难反而使他更加的兴奋,他厌恶不劳而获,斩断重重荆棘后找到猎物的快感让他喜欢,非同寻常的喜欢。
于是他又开始了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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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因蓦然惊醒,他茫然的看着自己布下的魔法结界,脑子里努力回想是什么时候布下的,可惜就像所有醒来的人都记不起梦的细节一样,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他只隐约地觉得当时实在是太累了,好象还带着点神志不清,拼命的奔跑使他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无法承担下去,然后就突然摔倒了,接下来就是一片黑暗。
莱因勉强站起身来,检查着那个魔法结界。这个结界也是亡灵法师拜瑞尔传给他的,它可以让在结界范围以内的人处与一种气息完全封闭的状态,在里面的人甚至可以七天七夜不吃任何东西(下一次施展必须在十四天以后),可是本身并没有任何防护作用。本来莱因觉得老师发明了这个结界完全是为了解闷,因为对于亡灵生物来说封闭气息和不吃不喝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后来知道了这是老师还是人类的时候发明的。当时老师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坚决来命令自己必须熟练掌握,它甚至在自己把咒语背得滚瓜烂熟的时候,还命令自己把这个魔法结界的施展变成一个下意识的习惯或是行为。最后美其名曰的说是为了不让弟子在异常状态下不会发生被人打劫或是被人捅刀子之类的麻烦事,可莱因猜想老师一定是当时为了永远躲在法师塔里看书而发明的—要知道,法师塔里的藏魔法典籍的房间可是不欢迎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在里面呆很久的。
刚才的梦和几天前的梦一样莫名其妙,当时他觉得自己好象在一个迷宫似的昏暗的走廊里,他徒劳地打开一扇扇空房间的门,再无奈地把它们关上。他一直在反复做着这个无聊的动作,然后就跟以前一样,头痛把他从梦境里拉了出来。
突然莱因完全清醒了过来,他一下子完全记起那些惨痛无限的事情,也记起了还有可怕的敌人在追踪自己,然后他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并为自己的无意识行为而侥幸不已。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个敌人不会发现呆在魔法结界的自己,可是这也限制了他的行动,如果呆在这里不动的话,七天以内或许是安全的,但是七天以外呢?杰特的叮嘱呢?自己本来身负的任务呢?
所以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摆脱或是解决身后那个讨厌的家伙是必须的。
一番苦苦思考以后,他勉强想到了一个办法,可是有多少把握却是一点底都没有,但是他没有仔细考虑这个问题,除了仍然折磨他的头痛以外,还有一个更深刻的理由让他这么做。
“不能完成杰特的嘱托,我也不想活了。”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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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特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大约三百米外的一堆野草,经过施展魔法远视术的帮助下,他可以清晰看见一个隐藏地非常隐蔽的身影,身影在他的眼里毫厘毕现,连一只沾在脚底的被踩死的虫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他突然感觉到了那本来已经完全消失的气息,这让他非常诧异: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没有躲藏起来。不过他同时觉得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但他想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布鲁特就来到了这里。
经过魔法透视后,他清楚地知道那个身影只不过是通过法术“镜影分身”的产物,不过因为某个原因,布鲁特并没有立即解除这个魔法。
“镜影分身”是一个幻术系魔法,它可以创造一个和真人一模一样的傀儡,这个傀儡只能模仿施法者的一举一动,而且施法者必须要在十米范围以内,是一般中阶法师常用的一种伪装。
布鲁特觉得有趣极了,现在看来这个家伙是想和自己把身份给转化一下啊,一定是被自己逼得快疯了吧?
布鲁特以前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他曾经故意把一个倒霉的家伙逼得走投无路,然后那个家伙由于极度的恐惧而发狂了,他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嚎叫而扑向自己,可是就像其他那些被杀死的家伙一样被自己轻易地打倒了。作为奖励,在确定这个家伙无法反抗以后他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来炮制这个可怜虫—直到现在这个记录都没有被打破—看来今天有希望了呀!
当然布鲁特也清楚那里一定有许多陷阱在等着他去自投罗网,这再也明白不过了,因为他自己以前也用过类似的法子。
而且看来这个家伙有点实力:能够在自己手上逃脱,而且完全能够隐藏起来而不被发现同时又是法师的家伙可不多见。
他想过干脆用火云或者闪电风暴把他逼出来算了,可是这种威力巨大的大范围魔法可能会把这个家伙一下子给烤熟了,这样不就少了许多乐趣了么?
—杀掉一个家伙很简单,可是要把他玩弄于股掌上就有点困难了。
于是布鲁特觉得有必要冒点险,毕竟这是最后一个猎物了,决不能让这个家伙一下子就死掉。
于是他在简单地给自己加了一个火焰护罩以后,慢慢靠近了这个幻影。就在他们距离不过半米的时候,至少有三个火球或是闪电突然出现从不同的方向击向了他,同时他脚下突然踩空,四支锐利巨大的刀形爪子抓向他的下身。
布鲁特双眼异芒闪动,身体奇迹般的停在空中,火焰护罩突然发出比血色更加浓烈的红光,红光更暴出数百个小小火球,虽然单个的威力都比攻过来的火球和闪电要小得多,但是蚁多咬死象,不但迅速抵消了威力,甚至还反击过去,多余的火球把四周的草丛点燃,形成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半径三十米的巨大火圈。
几乎是与此同时,刀形爪子已经碰到了红光,伴随着一阵犹如刮铲锅底的难听撕叫声中,爪子就像是遇到火焰的冰块一般地迅速融化了。两只仅剩四条腿的巨蜘蛛从坑里跳了出来扑向布鲁特,可就和刚才一样,在和红光接触的一刹那被无可抵挡的高温融化了,可是由于身体庞大的关系蜘蛛不能马上就死,它们痛着全身乱颤,一会儿全身化成了青烟。而这时红光的颜色也暗淡了许多。
一个黑影从草丛里跳了出来,一道带着火焰的闪光飞向了红光,像是切过厚厚纸片那样击碎了布鲁特的护罩,噗的一声插进了他的喉咙。
莱因面色惨白,身体不住颤抖,终于一交摔到在地。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现在他觉得全身都象散了架似的,他大口大口地趴在地上喘着气。
在莱因本来的设想中,先利用魔法制造出来的幻影作诱饵—他相信敌人一定会循着自己故意散发出的气息而来,然后在他靠近的时候用突然的魔法攻击打乱其阵脚,然后触发先前布下的陷阱,同时自己躲在一边伺机而动—原来以为一定能够成功,至少也能顺利地重创敌人。
但是他实在是有点小看敌人的实力了—莱因没有想到自己的魔法攻击和陷阱竟然会那么轻易地化解,要不是最后敌人的魔法气焰突然减弱,他才没有信心一击得手。
—如果失败了以后会怎么样?
莱因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慢慢地,他感觉自己好了一点,于是站起来走向那个仍然倒在那里的尸体—莱因向看清楚这个追了自己一夜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模样。
到了跟前以后,他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一般临死的人不同的是,这张脸竟然没有一丝惊骇或是恐惧的表情。
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吧。莱因想。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接着就是后背传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痛,还没来得及叫喊,一股大力把他重重地撞了出去,摔在地上连连翻滚。
没等莱因停下来,一只脚牢牢地踩在了他的胸口,巨大的压力使他的胸骨格格作响,他觉得嗓子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双手拼命抓住踩在胸口的脚,企图把敌人摔倒。
接着他又被重重地踢了一脚,他又打了几个滚,然后又是一脚—就这样,在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以后,莱因终于耗尽了力气,仰面瘫倒在草地上,双手无力地放了下来,任凭那只脚踩在他的胸口。
莱因后背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至少断了两三根骨头,头上、身上、四肢到处沾着红色的草梗, 胸口不断增加的压力使他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但这并不能稍稍减轻压力,反而越来越重,他越咳越厉害,带着血丝的吐沫从嘴边缓缓流下,眼神也越来越暗淡,最后昏迷了过去。
布鲁特看着莱因晕倒了,才缓缓地收回了腿,他的左肩头的法师袍也被划破了一个口子,一丝丝鲜血慢慢地渗出。
莱因的实力让他惊讶,布鲁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受伤,而且要不是自己反应神速,恐怕在他身后躺着的就不是那个傀儡了。
在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通缉犯的实力真正显露了出来,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用瞬移魔法闪开致命的攻击,同时施展了高阶幻术系魔法“拟像术”(“拟像术”和莱因施展的“镜影分身”所不同的是,它是更高级的幻术类魔法,虽然同样是制造了一个傀儡,可这个傀儡却能完全受施法者控制,甚至还能对别人进行攻击或者执行一些比较复杂的工作,是几乎所有高阶法师的最爱。)骗过了莱因的眼睛—在其他魔法师还来不及施展一个魔法的时间内,他却放了两个出来。
可是布鲁特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高阶法术除了耗费大量的魔法能量以外,两种不同种类的法术切换导致他短时间内无法再使用任何魔法—所以莱因才有了刚才那一段喘息的时间。
不过紧接着布鲁特也重创了这个棘手的敌人—现在这个家伙已经变成一滩烂泥了。
这时那个傀儡才慢慢消失了,只剩下匕首还留在那里。
肩膀上传来的微微痛意让布鲁特思潮起伏,能够让他受伤的家伙可不多,即使是有也大都被他干掉了,就算是上次被捕的时候,那也是在被重重围困的情况下,而且抓捕他的人也付出了很高的代价。
—看来今天还真是拣到了一个宝啊。
布鲁特禁不住有点欣赏莱因了:巧妙的陷阱,敏捷的反应,不弱的魔法,凌厉的身手….他的脑袋里几乎被一大串赞美之词塞得满满的。
可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怎么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家伙。
布鲁特仔细地观察了莱因一下,他撕开仍在昏迷的人的衣裳,仔细摸索着年轻人的肌肉,闻嗅着鲜血散发出的甜美气息,他甚至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可以想象的是:年轻人丰满的肌肉让他兴奋不已。
他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抓下一块血肉,莱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好象即使在昏迷中也忍受不了这种钻心的剧痛。血肉温热的感觉让布鲁特兴奋地浑身发抖,他嗓子发出了一声类似猫头鹰叫唤的声音,于是又挖下了下一块,很快莱因的身上就多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窟窿,可都不是在致命的位置上—布鲁特可不想让这种快感迅速结束—他甚至尽量控制自己的手脚,只为了不让那里流太多的血。
布鲁特一把拉下了缠在莱因头上的飘带,扔在脚下,还使劲踏了两下—这个飘来飘去的东西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
莱因虽然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可他的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叫喊:“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他努力想醒过来,可是全身就像散了架那样使不上力气。然后全身传来无法忍受的痛苦,全身无意识的抽搐,他拼命地想要睁开眼。最后,他勉强睁开眼,正好看见布鲁特脚下的飘带。
他也不知道那里来的一股力气,他狂嘶一声,“兄弟!”猛地把布鲁特掀翻在地,同时使劲抱住后者,并不知道这样到底能不能给对方造成损伤。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看着杰特交给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破坏。
他们俩在地上翻滚起来,布鲁特一时也挣扎不起,最后他们滚到了刚才搏斗的地方,布鲁特才把双手争脱出来,可是莱因仍然紧紧抱住他的腰,死活不肯放手。
莱因的行为虽然当时让他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有力气。可是随后他更加兴奋了:垂死挣扎的猛兽比嗷嗷待宰的羔羊要有意思多了。
带着肉糜的手插进莱因的后背,抓住模糊的血肉直接把莱因拎了起来,鲜血像流水一样簌簌流下,静静抱着的双手不禁松了。布鲁特仔细的看这那双逐渐昏暗的双眼,他想牢牢地记住猎物最后的表情。
莱因的意识越来越迷糊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直楞楞地望着眼前那张狰狞的面孔,面孔的舌头还伸出来舔了舔嘴唇。在几乎要丧失意识的时候,他用尽力气朝这个方向咬了下去,啃下一口不知道带着什么东西的肉。
他听到对方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牢牢抓住后背的手松了,莱因摔倒在地,一口吐出仍然冒着热气的人肉,顺手抓住一个东西,使劲插进了布鲁特的后背。
那是刚才搏斗时自己掷出的匕首。
布鲁特狂呼乱叫,他捂住半边血肉模糊的脸跳来跳去,背后仍然插着匕首—现在背上只剩下手柄了,然后他发出一声刺耳高亢的尖叫,随着一个巨大魔法阵的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
莱因注意到刚才吐出的人肉里夹着一只咬得稀烂的半个眼睛。
不过他没有再看第二眼,他连滚带爬地靠近飘带旁边,现在飘带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了,上面满是泥泞和鲜血。
血肉模糊的双手剧烈颤抖着把飘带拣起来紧紧贴住脸庞,同时发疯一般地亲吻着飘带,他全身颤抖得可怕,仿佛感觉到那裂人心扉的痛苦,只是不知道是伤口的痛心,还是伤心的痛楚。不久,他发出一声呻吟一样的叹息又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