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这些之后,我便将这些画像在自己的前胸后背各贴了一张,然后戴着黑纱斗笠就这么穿梭在墨金城内的大街小巷。
让我觉得惊奇的是,虽然我的那行悬赏的字迹很小,但是依然有好多人都准确无误地看到了,因此,就在我刚一走上大街不久,就被一帮人给围着参观了。
他们不停地向我问着同一个问题,就是,你真的有皇室金豆子吗?
起初,我不愿搭理他们,被他们问得烦了,我便当场将光灿灿的金豆子掏出来放在掌心供他们观赏。而他们则在眼睛发直的同时,再度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就是,真的是金豆子耶!
更有甚者,还企图动手摸一摸金豆子的质地如何,偶清楚地瞄见他们连嘴巴都张开了,那架势可不就是打算用牙齿咬上一咬么?
于是我当下便冷冷地说了一句:“有情报么?没情报就给老娘滚得远远的,少来烦老娘!”或许是我的气场过于冷悍了,我的话音刚落,那帮人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午时的太阳毒辣透顶,而我又穿着一身神秘莫测的黑衣,故而,此刻,我的全身就像是被烤箱熏蒸着的腊肉一般窒闷又难受。我无奈地抬头看了看老天,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唉,生活是艰苦滴,寻人是受罪滴,但是,为了生活,我可以比艰苦更艰苦,为了寻人,我可以比受罪还受罪,所以,我一定不能太挑剔!”
说着,我便从身后的包袱内拽出一整只烤鹅来,撕下一只油滋滋的鹅腿就口。吃了一口之后,我又感慨道:“唉,真艰苦,居然只有荤菜!”接着我又咬了一口,继续感慨,“这时候,我多么憧憬着田里的野菜呀!”
“姐姐?”一道怯生生的童音传入我的耳中,我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右手边望去,然后就见到一名六七岁大的小女娃正眨着一双溜黑的大眼望着我。
“小妹妹,你刚才是在叫我吗?”我微笑着看向小女娃,见她不住点头后,我又问,“叫姐姐有什么事吗?”
“……姐,姐姐,你刚才不是说想吃田里的野菜吗?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很多哦!”小女娃一边说,一边朝着我手中的烤鹅瞧,小手拽着衣襟来回地扯,那种想吃又不敢开口要的表情可爱极了。
闻言,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哪里想吃野菜呀,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逛大街太无聊了,胡言乱语地给自己找乐罢了,谁想到就被一个孩子给听了去?
唉,若是我开口说我不喜欢吃野菜的话,不晓得会不会伤了这孩子的心呢?
我将烤鹅掰了三分之一下来递给小女娃,笑着说:“小妹妹,不用了,姐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给你拿回家吃吧!”
岂料,小女娃并不伸手接烤鹅,小脸上一派坚定:“姐姐,爹爹说无功不受禄,姐姐不吃野菜,那我也不吃烤鹅了……”说到最后,小女娃几乎要哭出来了,估摸着是心内的矛盾斗争太过激烈了。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继而又继续对着小女娃柔声道:“那,你对姐姐笑一个,姐姐给你烤鹅行不?”汗,怎么觉着我这是在盗用人家坏蛋调戏小妞时的台词呢?
小女娃终于开心地笑了,于是,我便将烤鹅递给了她。
正当我转身想继续向前溜达时,小女娃又拉住我的衣袖问道:“姐姐,你是在找画上的小哥哥吗?我们家有好多小哥哥哦,都是爹爹带回来的!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闻言,我心头一喜,暗道莫非这小女娃的家是收容所,专门收容流落街头的幼儿孤童?苦儿……会在那里吗?
“好吧!”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决定道。
当小女娃拉着我来到她口中所谓的“家”时,我不禁呆愣,这,这也是家吗?不就是一间破庙么?
荒凉的院子,坍塌的牌匾,遍布的蛛网,以及斑驳脱落的墙皮……
小女娃一走进院子,就开心地大喊:“爹爹,哥哥们,青丫带了好吃的烤鹅回来,而且还有一位仙女姐姐哦!”
靠,仙女姐姐?我么?我么?我忍不住别开脸抽了抽嘴角,不过,感觉不错就是了!
小女娃的声音刚一落地,就听见“唰唰唰”,四五个小男孩便从破庙中蹿了出来,他们将小女娃包围在其中,双双眼睛皆盯着她手中的那小半只烤鹅看,并且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青丫,你是怎么弄来的?爹爹可不允许我们去乞讨的!”一名小男孩咂着舌头问道。
“这当然不是我乞讨来的,而是我赚来的!”小女娃得意地昂起小下巴说道。
“赚来的?你是怎么赚的?”其他小男孩纷纷问道。
“我对这位姐姐微笑了,然后姐姐就给了我这个!”小女娃可骄傲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凭着自己的本事赚来的食物。
“姐姐?你是说她吗?”小男孩纷纷转脸看向我,与此同时,我也一一将他们看了个遍,但是,我失望了,因为里面并没有苦儿。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我将身后的包袱解开,将里面的一大包食物分给小男孩,而他们的反应竟跟小女孩一模一样——无功不受禄!
“这是姐姐特意买给你们的,不是施舍,纯粹是想请你们吃的!”我按压着眉头,努力解释道。
“可是……”小男孩们为难了,而这时,从破庙中走出一名身材纤瘦的年轻男子,孩子们见到他后,纷纷冲着他喊“爹爹”。
“发生什么事了?对了,这位是……”那男子生得斯文俊秀,发丝用青色的布巾束起,身上也是一袭青色的布衫,看起来像个儒雅的书生。
“我叫痕……”我突然想到一件在之前一直被都自己所忽略掉的事情,就是,痕丑丑这个名字太独特了,报出来很是招摇,于是,我当下便改口道,“海淑雅,路上碰到了青丫,很是喜欢,就跟着过来了!”
“哦,原来如此,在下胡明溪,得缘见到姑娘,很是幸会!”青衫书生微笑着说道。
胡明溪,性子温吞,说话总是柔声细语,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此男,咳,看着就想欺负!
于是,在相互介绍了名字之后,我便相当自来熟地一拍他的肩膀,很是痞气地称呼他为“胡小帅”了!
岂料,我的这一声称呼,竟换来胡明溪当场的怔愣,外加瞬时的泪如雨下。
孩子们都在一边分吃着食物,突然听到他们那可敬可亲的爹爹大人像个女子一般小声啜泣了,于是,他们便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扫向了我,一致认为是我欺负了他们的爹爹大人!
我何其冤哪!
于是,我双手一摊,肩膀一耸,很是无奈地望着他们:“那个,别怀疑我,我不是坏人,我并没有招惹你们的爹爹!”
孩子们依然对我抱着戒备的心理,与此同时,他们还纷纷跑过去安慰胡明溪,那场面很让姐妹咱动容,真的,只是粉无奈地发现自己动容得很不合时宜,因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姐妹咱还正处在犯罪嫌疑人的考察时期!
我只好苦笑着看向依然在抹泪的胡明溪:“喂,胡小帅,你好歹也要解释一下你哭的原因吧,不然,姐妹咱很难办哪!”
闻言,胡明溪这才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望向我,嗫嚅着嘴唇说道:“其实,在下只是因为听到姑娘您唤在下为‘胡小帅’,一时心动,想起了过往而已……”
胡明溪缓缓地向我道起了他的身世,原来他的父亲是宰相府的一名账房先生,而他原打算继承父业就此在宰相府终老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和他的父亲被宰相萧恒义给赶了出来,他的父亲一时接受不了打击,当下便气得卧病在床,不到三个月就一命呜呼了。
自此后,胡明溪便一边出卖字画,一边读书,想在科举中混出一席之地。
一日,他在街头遇到了饿得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便好心将他收养了,而他这一收养就收上瘾了,三年之内,居然收了六个孩子,因此他的生活也愈发得清苦起来。
为了养活这些孩子,他除了卖字画,还替官府誊写文书,替客栈老板记账,遇到街坊邻里有红白事的,他还替他们登记礼簿、撰写对联等,事情一多,他自己的科举考试也便给耽误了。
后来,他便放弃了科举考试,一心抚养这些孩子,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日子虽过得紧巴,但还算平静、快乐。
听了胡明溪的述说,我不禁对他生出几分欣赏之意,当下又一掌拍向他的肩膀,嘿嘿一笑道:“胡小帅,没想到你这一副弱不禁风的身体内竟有着一颗铮铮男儿心,姐妹咱佩服你!”
但是,但可是,我一掌拍下去,胡明溪又流泪了,而且泪水愈发凶猛了,他那单薄的身躯就像是寒风中的枯叶一般,瑟瑟又发抖,很是凄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