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你的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可是,或许历经千年,它也无法发芽。对离的记忆,对你的记忆,流淌成看不见的大海,冰层消融,却已经习惯了平静,再掀不起波澜。即使明知道注定不能相携一生,我也想应下你的愿望,即使知道从此会陷入命定的轮回,被时间遗弃,我也想承诺你的誓言,一生,多美好的两个字。最依恋的是你站在桃树下,扬起双臂,微笑着说‘跳下来’,你一定会接住我。孟莲,孟莲,你用你的一切承载了我的一世,我想我应该感觉幸福的,应该知足地告诉自己已经很幸福了,足够了,都够了。
安静到死,整个树林陷入巨大的黑洞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月华如水流经云层,辗转过树梢,挣扎着向一人靠近,残破的光斑映在罪恶的黑色上,碎到无法拼凑的生命。
“干嘛。”飞天不爽地回头,这死男人够了,跟了她那么久也就算了,还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不说也就算了,这会儿拉她做什么,拉她也就算了,还给她一张面瘫脸,好吧,她承认他一直面瘫,但是她没欠他银子。
鹤羽不受影响地站在原地,一手不太怜香惜玉地箍紧飞天的手臂,阻止她继续向林间深入。五感外放,如触手绵延几百米,没有杀气,甚至连活物的气息也感知不到,可是,直觉却告诉他,危险。
“放手。”飞天没好气地朝鹤羽吼,她急着去找她家主子。
鹤羽很有研究精神地只对地上的车痕感兴趣,的确是渊王府的马车留下的痕迹,可是,跟端木渊久了他不得不多想一分。痕迹从断断续续到清晰明了,颠倒了顺序,会不会是一个圈套?鹤羽望着漆黑的森林深处,听觉搜索百米竟没有半点声音,诡异地另人心凉。
“快放手。”她家主子要出事了,谁负责!
“你没发现吗?”鹤羽难得眉头深锁,脸部肌肉僵硬地骇人。
飞天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这男人还是面瘫比较好,其他表情在他脸上都怪异:“发现什么?”
“声音,没声音。”
飞天愣了下,视线移向暗林,突兀的枝叶如鬼怪嶙峋,月光照不亮五步之外。仿佛被巨大的黑幕笼罩,听不见夜蝉鸣泣,听不见幼兽低咽,若不是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听觉被吞噬。飞天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家主子,她家主子在这林子里,咽喉一阵刺痛,飞天突然感觉害怕,害怕这片树林,有些难言的阴森在身边跳窜,心地有个声音拉扯着她的神经,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会后悔。可是,他家主子也许在里面。
“放开我。”飞天眼神骤冷,她没那么多耐心。
“等等。”鹤羽比飞天沉稳,没有弄清楚情况,他们也都是送死的份。
“等什么?”
“等风。”鹤羽说完继续石化。
飞天杏眼一瞪,哪跟哪儿啊,要不是她打不过他,她早和他翻脸了。等风?他要不要顺便等等雨,她家主子要是少一根汗毛,她卡了他半个渊王府。
“你—唔。”飞天一个词还没说完,便被鹤羽捂住嘴带进了一边的树丛中,重要的是,她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有人。”鹤羽将飞天拉过身后,盯着暗林,高度戒备。
飞天更想杀人地以眼刀凌迟鹤羽的后背,这是在变相地告诉她,她有多弱。比起鹤羽,她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护卫,多少次了,她家主子在她手里被人带走,多少次了,她家主子在她眼前被人伤害,她去无能为力,最后还需要主子来救她。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轻功在鹤羽眼里连看都是费眼睛,她总是想着要随时守护在主子身边,可是为什么每次她家主子有危险的时候,她都没能及时地出现,她不称职,从来都不称职。为什么反而是她被保护,杀了她吧!
鹤羽感觉到什么地转头给了飞天一张化石脸,谁知道他到底想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
诡异的笑声子暗林中飘出,长短不齐,阴森森,惨戚戚。如冤鬼泣嚎,如孩童欢笑,似真似幻,似乎一人,有不止是一个人。飞天和鹤羽屏息,齐齐锁住笑声传来的方向。身上地汗毛不受控制地战栗,阴森恐怖在身边疯狂地旋转跳舞。飞天心惊,是人是鬼,鹤羽确定来者是人,一个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衣衫刮擦树枝荆棘,一人影子林中缓缓走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
“哈哈,哈哈,都死啦。”
的确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疯乱地刺耳笑声。飞天和鹤羽同时感觉那声音似乎听过,他们都听过,而且不止一次。两人对视一眼,对应出对方的想法,还是决定继续观察地不暴露。
“哈哈,都死了,死了好,哈哈哈。”白玄绎面目扭曲地大笑,发髻散乱不堪,两截袖管染尽殷红,随着他的动作漂摆不定。
“白玄绎。”鹤羽慢慢走出树丛,看着已然成疯的男子。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白玄绎会在这里,他不是去南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玄绎。”飞天站在鹤羽身侧,瞪着男子的脸。这男人说是她主子的亲哥哥,她都不信。飞天闪身上前,双手掐住男人的脖颈,他早就该死。
“哈哈,咳,哈啊,咳咳,咳咳”
“飞天。”鹤羽没有表情地看着:“他或许知道白主子在哪里。”
飞天松了手,丢白玄绎像在丢一件垃圾。
“说,我家主子呢?”
“咳咳,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死了,都死了。”白玄绎跌坐在地,仰头看着飞天,笑得乱人心绪。
飞天抬脚狠狠踹上白玄绎的脸,敢咒她家主子死,碎尸万段都不解恨。
“别给我装疯卖傻。”
“哈哈,哈哈哈”白玄绎不知道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笑的。
鹤羽拉住欲要抬脚再踹的飞天,蹲下身查看白玄绎的断臂。袖摆被拉高,两臂自肘部以下都被砍断,骨节外露,血肉模糊。鹤羽暗叹,好快的手法。视线移向男子的脚,软靴被黑色液体浸染了大半,鹤羽伸手拈起一点送至鼻下轻嗅,是血,毒血。
白玄绎依旧在笑,复述着那句‘都死了’,飞天火大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疯不好,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家主子到底在哪里。鹤羽看一眼白玄绎,这个男人,昔日里与他一起站在王爷身的男人,对王爷忠心不二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视线转向飞天的脸,他猜测,白菡萏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你说,我家主子呢?”飞天朝着白玄绎咆哮,血丝充斥双眼,她现在好害怕,害怕的不敢向暗林里移近一步。她怕她一时的疏忽,便成永别,她怕她家主子走也不带她一起,她家主子是不是就在这树林里,她家主子一定没事,对不对!
白玄绎眼神乱飞地痴傻,摇头晃脑看着也像个智障。“哈哈,都死啦,都死啦。”
鹤羽缓缓起身,看着眼前的黑洞洞,诺大一个树林,像一口巨大的棺材,封盖的是没有灵魂的肉体。杀场无情,士卒出身的白玄绎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为何突然一下就变成这样,疯了,竟然疯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哽咽在喉咙中,白玄绎突然不再摇头晃脑,不再浑浑噩噩,单薄的眼望着一处,痴痴地望着:“王爷。”他来了,是来接他回去的吗?真得码?太好啦!
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鹤羽和飞天回头,看着端木渊带着一对轻骑飞奔而来,飞天只看了一眼便转回视线,她现在只想知道她家主子在哪。鹤羽有些惊诧,却惯例地没有表现在脸上,可是,王爷他受伤了,而且还中了毒,不是应该回王府按照他的计划继续演下去吗。
“王爷。”白玄绎猛地站起,撞开飞天和鹤羽冲向端木渊的方向,身体找不到平衡地歪斜,一路踉跄。
端木渊看着来人,一瞬地惊诧,下一面眼眸中已是一片风雨雷电。
“王爷。”白玄绎扑到端木渊的坐骑旁,想要攥住男子的袍摆,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不见了,他的手不见了,没有了,凄厉的笑声再次响起,白玄绎边笑边哭,跌坐在马下,他没有手了,他现在就是个残废,他再也不能在他身边,陪他驰骋千里,收服宇内,他没有手了,哈哈,他怎么就没有手了,他不甘,不甘一切。
“王爷。”鹤羽抱拳行礼,有些无力道:“禀告王爷,白主子很有可能在林子里。”鹤羽顿了下,轻道:“生死未卜。”
端木渊始终看着暗林的深处,生死未卜吗?他不能允许。
嘴角勾出邪肆的弧度,端木渊俯身,手掌握住白玄绎的下巴,将那张脸缓缓抬起,逼进自己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