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玄武者得天下嘛。”她执着我的手,说那句传说,我不意外她知道,你意外她这一刻下一刻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更意外。我想她看得清楚,在芍药花谷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她对局势的了解。我恨她的逃离,如果不是她自己将手送到我手中,我想我很难抓住她。
她故意走在我前面,让我们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她兀自玩着手里的花火,看手中孱弱的火花陨灭。她安然地领着我们漫步,随性着她的随性,享受着她的安宁。我放下想要探究她的欲望,我曾经以为很重要的时间在她身上表现不出来,她不需要积累地直接跨步到我们身边,天赋异禀用在她身上很奇怪,但我又找不到其他词汇。她继续说吴钰,我想她怎么对吴钰那么感兴趣。
“喂,不要总想着从他身上找弱点,那种人金钱权势美色都不缺的,不过,还是会缺一些东西。”
她转身看我,终于看我了。他在等我问她,我执拗地不顺她的意。她似乎觉得没意思,开始往回走,我尝试将她带回身边,很容易,比我想的容易,十指自然地相扣,她恢复之前的姿态靠着我。这时候问落尘寰会不会影响气氛,但是我更在意过了这会儿她就将这种状态收回。她对落尘寰的态度我很在意,我想只是源于烦躁。
我没去听她说的话,我窥视着她的眼睛,她没有掩饰她的情绪,她今晚或许就不想影藏,所以她选择闭着眼睛,少数睁着眼的时刻我自然要抓住。我不清楚菡萏是不是故意,我更愿意相信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自己的本性使然。我觉得她就像踩在钢丝上的人,比三哥更会寻找平衡,比端木泽更准地掐着落点。很多时候她都只是遵循自己的意愿,她在真实与谎言之间晃悠,不在乎你被她带到哪一边,最后她站在中间看戏,但绝对不会有可怜你的表情。
“喂。”
我差点就应了,不能再纵容她。
“想想你最缺什么,吴家少主就最缺什么。”
她就不会明说,我看出了她的意图,她今夜所作的一切似乎是为了提升她在我眼里的价值,感觉很甜,我甚至有点想把她抱进怀里,就像你驯服了一只狡猾的兽,很值得骄傲。可是下一刻她就把我拍回原地。
她累了,觉得该做的都做了,她恢复了她惯有的状态,她拿指甲掐我,她难道不知道男人火起来,会不受理智控制地下狠手!
我还是忍住了,是我先不撒手。
芍药名义上是我的王妃,而菡萏什么都不是,我没有意愿让菡萏成为我的女人,后院的女人足够多了。貌美的女人王府从来不缺,头脑不错的也不少,但没有一个像菡萏这样可以和我站在相同的角度看问题的,我和菡萏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实话说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轻松。
我以为菡萏会继续提升她的价值,可她住进王府后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出过院门,她低调地让所有人忽视她的存在,她用她的普通伪装,我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对她的印象,很懊恼,她无意,却也耍着你玩。
我不介意她和泓儿相处,我还很乐意有人帮我教育儿子,我懂但我不会说,菡萏懂而且会说。
路过天下楼的时候,我又挑事,发觉自己最近很恶趣。
“他明日娶亲,新娘是莫子忧的妹妹。”
“噢?没看出来。”
她看着我,没表情,有时候真想扯扯她的脸,看她是不是带了张人皮面具。
“以后想看什么表情,麻烦王爷提前三天知会一声。”
“也好。”至少有进步。
泓儿看着她腕上的伤痕哭,我不喜欢小孩哭,我小时候就没怎么哭过。我不会哄他,为什么要哄,哄了只会宠得他下次哭的时间更长。
“你侄子在哭。”
确切说是儿子,我才不管。
她用她的方式诱哄,实话说很有效,我发现有时候不是你看不懂她在想什么,而是她压根什么都没想。
“泓儿,你现在所处的位置还不允许你任性,但是,即使有一天你有任性的资本,也要学会克制,那是会上瘾的毒,终其一生都无法逃脱的桎梏。姐姐腕上的伤不过是儿时的一场任性,却直到今天还在为那一次的任性负责。”
这应该算是言传身教吧。
“只不过是闲得发慌,玩玩割腕。”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谎话,但我感觉她也不是不会那么做的人。
“那泓儿如何能让姐姐说真话,或者姐姐说了真话,泓儿又怎么去判断真假。”
她说得很淡,带点挑衅,但我分明觉得她眼角挑着我的方向。
“盯着别人眼睛的资本是要自己眼里的感情不被对方看穿,泓儿有完全不被人看穿的自信吗。”
我基本肯定她这话是对我说的,而且很直白的告诉我,她有这个自信。
对于她的最后一句话我保持中立,‘别做主导者,主导者最被动’,有时候你必须做主导者,主导别人的生死,主导国家的兴亡。
瞬是我亲手驯服的良驹,它很骄傲,除了我不允许任何人驾驭。我坐在马上看她和瞬玩,有时候她的兴趣来得真得很莫名。瞬对她有好感,她无谓,这无疑打击了瞬的傲慢,她还很适时地露出鄙薄的神色,瞬在讨好她,她避之不及,我不得不说她真会玩欲擒故纵。瞬表现了一下它的强势,她很嫌弃,嫌弃瞬档次低地浪费她表情,我看不下去地张嘴说话,为什么她对一匹马都比对我的表情多。她抬手抚摸瞬的鬃毛,瞬没有拒绝,还很享受,我想起我来找她的目的,我接受你建议地不做主导者,但是如果你不接受,我就用强的。
菡萏很乖,很乖地依靠着我,但我觉得我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瞬很有灵性,感觉到她不喜欢快速便减缓了节奏,似乎都很纵容她。我喜欢菡萏身上的香味,甚至有点贪恋,抱着她也很舒服,我们体温都不高。
“觉得我有利用价值了?”
我感觉她有时候又直白的可怕,她侧头看我,嘴角带笑,距离近得我能数清她的睫毛。我说“是”,我是看中了你的利用价值,那你呢,又想利用我做什么。
“那么,渊王殿下,先告诉我您的目的。”
她问得轻巧,她早已肯定,而我也无需隐瞒,天下,我相信菡萏的智慧可以辅佐我。菡萏问我要好处,我暂时握有的只有她的命,但我也会要更多。
菡萏不在乎,不在乎握在我手里的她的命。我想知道她要什么,她比吴钰更让人看不透。她窝进我怀里仰头看着头顶交错的叶林,稀疏的光线落在她脸上,很美很不真实。那一刻很静,静得感觉不到气流,感觉不到时间。她的手指落在我眼角,慢慢勾勒摩挲,我有些心动,想要亲吻她。
“我要你。”
哝哝软语,她说得大胆,不顾及我的感觉,我宁愿她不说话,刚才的感觉很好,都被她毁了,我控制好情绪,学她不给表情。
“你君临天下那一天,我想要回那张纸,我签字画押的那张纸。”
我答应了她的条件,她看着悬崖下的激流笑,我不自觉地抓紧她。菡萏客观地看,却又随着自己的感情走,她都不刻意,她在乎很多,可是深入了看她又不在乎,她就任性地按自己的方式前行,却又绝对会遵循规则,不去挑战你的极限。她给自己设定了身份,只要她是在我这边,我都无所谓。
我将大景的政局告诉她,我说得很细,明里暗里都说,她听得也很认真,我分析三哥,分析端木泽,分析李家,我将三方的实力分配说得很清楚,我相信她,既然已经被我抓住,就不要妄想去另外的地方。我没有与他说端木泽对天下楼,对她做的一切,我觉得没有必要,不过关键时刻我也会添油加醋。
我说了很多,她只说了一句‘学不会卑鄙无耻就不要动那些心思’,我想我知道她的意思,我认同。
我一向不擅长与人周旋,面对众多贺喜的宾客,我只能礼貌性地笑笑,还好吴钰擅长此道,他左右逢源,但绝对不和档次低的做任何交流,裴染和白玄绎帮我敬酒,我坐在高位上扫过众人,没有发现菡萏和泓儿。
宾客散去,裴染醉得厉害,白玄绎送他回去,吴钰要求在王府住下,我自然不会拒绝。我换下喜袍,没有去新王妃的凤飞阁,我娶了她,但不见得我就必须要了她。我带着鹤羽晃去了散院。泓儿睡下了,她看我进去连行礼都省了,算了,我也不是多在乎的人。我们坐在榻上下棋,两个人都不想说话,棋盘旁边的香炉里燃着莫邪,真得很好闻,她为我沏了一杯茶,放在我右手边。她执黑子,我执白子,争的是一方棋盘,玩的是攻城略地,我们都很专心,都知道对方不是省油的灯,一时疏忽,恐怕输得就不止满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