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觉有趣,自己也展开纸张,提笔画了一张南安郡主摔地图,画中那女子脸上表情活生生如萧挽筠当面。
南安郡主萧挽筠噘上樱桃口,跑到南安太妃身前道:“母妃,林姐姐欺负我。”
南安太妃笑道:“我明明看到是你欺负人家,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可不能偏了你。”
萧挽筠伏在南安太妃耳边轻声道:“母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林姐姐的手软软的。”
南安太妃轻拍萧挽筠一笑。
到午饭时间,南安太妃唤姑娘们转回来,侍女们已在花园中摆上宴席。
南安老王爷的几个姬妾花枝招展的,笑容款款为姑娘们布菜。
因南安王妃身怀六甲,南安太妃便不劳动她,而南安少王爷的一个妾室则服侍在一旁,那少王妃不时低声与她言语,倒也是和睦融洽。
萧挽筠此时安静下来,静静吃饭,不时露出笑容与贾府女子说上一两句俏皮话。众人便轻轻松松吃罢午饭。
午饭过后,南安王妃有些疲累,便回房躺下,南安太妃便也安排了院落,让姐妹们歇息。
歇过午觉,萧挽筠来了精神,便说要看戏,约着姐妹们到场子里坐下,一时之间锣鼓喧天,面前白幕上人影晃动,竟是一出影子戏西游记,那影子飞天入地、隐身变形、喷烟吐火、劈山倒海,竟是热闹异常。
叫人看得欲罢不能,戏散还在回味,只有黛玉觉得有些吵了,但那音韵倒是婉转动听。
已是午后,日要西斜,姐妹们便要告辞,南安王太妃不再多留又赠送了些钗环首饰。
上车,车行粼粼,行至大门口之际缓了下来,微风吹起车帘一角,微露出黛玉芙蓉玉面眉如柳,而黛玉转首间,正看到车外一长身玉立翩翩佳公子。
贾政还了黛玉林家财产,因那些珍玩已无法归还,便把大观园过到黛玉名下。彼时南安王府下贴请姑娘们过府一聚,黛玉姐妹便到南安王府一行。天将晚时,方辞别回府。黛玉姐妹乘坐的车辇到大门口之时慢趋缓行,探春与惜春乘坐的车先行过去,黛玉与湘云的车落在后。一阵秋风起处,满地的清香随着车帘飘起处溢进了车辇,车外可隐隐见车内女子盈身玉容,秋风如戏帘子,帘子微微飘起又倏然飘落,而车内的黛玉便在帘子迎风飘起,掀开窗外之景时,不经意间,瞥到车外不远处正抬步下车的一少年公子,那少年一身素净白衣,面容清俊冷傲,剑眉入鬓,双目炯如寒星,风神秀逸,气宇轩昂,人影方现,帘子又飞落,水清色的帘子缓缓遮掩住车外公子清俊的身影。
一阵风又欲起,黛玉玉指纤纤忙按住帘子一角,心中暗怨自己太大意,怎能轻易在外露了容颜?
车子缓缓行进,慢慢与那少年错身而过,车帘再不飘动,黛玉方舒了一口气。
那少年正是北静王少王爷水溶,原来他与南安王少王爷一早到宫里觐见皇上,回奏公事,此时方出宫,南安少王爷便约他到南安王府稍坐。
水溶也在车帘倏起的一瞬间,见到车内女子,便觉那女子冰肌莹彻,柔情绰态,面上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一身透出谢庭咏雪之态,宛如空谷幽兰,不染尘俗之气,又如碧水清莲,在清风中清瘦身影似含香缓缓而绽的白莲,洁白如玉,令人不敢生亵渎之意。
一时水溶便如身在梦中,此女子拥有的正是他寻寻觅觅,想要携手一生的清贵气质,不是浓艳照人之姿,却有脱俗超逸之态,真是天上难寻,地上难遇,世间少有,今日得见,莫不是天赐机缘?
却如一眨眼间,车帘落下,车子与他错身而过,马蹄溅起的尘埃亦是渐渐远去,便如午夜低回,梦中醒来,梦中那女子消逝不见一般。
水溶略一失神,暗嗔自己见过多少美貌女子,竟也一时忘情,枉自己一身骄傲。此女子虽有过人之姿,但是不是如林姑娘般怀有一颗柔心还未可知。便又想到她既是从王府中出来,必是王府中熟之人,问了表妹便知。
水溶便与萧鹤轩昂身大步走进王府,同到书房叙话。
论了一阵诗书,萧鹤轩笑道:“表弟,你看我还该不该考虑立妃的事,母妃可是有意为我再立一妃。”
水溶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淡淡道:“王嫂可愿意?王嫂虽然大度,也经她同意了才成。”
萧鹤轩笑摆手道:“这不成问题,她很贤惠的,也赞同,你知道她不愿理家事,现在又有身孕,正愿意有个人来帮她,但有条件,要立一个精明持家,治家有道的,这样她才能省心。”
水溶暗自摇头,心道:她若果真如此看得开才好。不由问道:“你心里已有了人选?”
萧鹤轩点头,心中想到贾府那个顾盼神飞,神采飞扬的女子。那女子身上有股子不屈于人下的气质,眼中有精明果敢,他欣赏这样的女子。
水溶最是了解他,回想他与萧鹤轩同见过的女子中,便想到了探春姑娘,她与南安王妃一柔,一刚,正是相辅相成。
门口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接着是娇娇细细的声音道:“哥哥,筠儿来找你了。”
水溶与萧鹤轩相视一笑,面容如映阳光,俊秀中又带有儒雅。
但见萧挽筠人已碎步进来,还未站稳,扬起手里捏着的两个纸轴道:“哥哥,给你看样东西。”粉雕玉琢的面上一脸娇嫩之态。
进来方看到水溶也在,忙福一礼,绽开如花般的笑容道:“溶表哥,我今儿得了好东西,你们再也猜不到是什么。”
萧鹤轩笑道:“你还能有什么宝贝不成?”微俯下身,一脸笑容与妹妹说话。
萧挽筠身量还未长成,只及萧鹤轩腰际,扬脸眨眼道:“偏不告诉你。”自己拿了纸轴,来至水溶身前,翘脚给水溶看。
水溶只得做出认认真真的样子,接过来扫了一眼,见那张画上一俏女子立于落花之间,拈花微笑,虽只画出三分容颜,倒有七分神韵,意境竟是不错的,水溶但觉似乎面熟,却辨不出,身形气质有些熟悉。一看便知是萧挽筠所画。
水溶故意赞道:“画得不错,筠妹妹大有长进了,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萧挽筠一笑收起,又拿起另一张来,递给水溶道:“看这张怎么样?”
水溶展目来看,却是一憨态可掬的少女摔倒在地,气、羞、恼相杂的模样,竟是活生生眼前小表妹,忍俊不禁道:“这张好,你真的大有长进了。”其实他一眼即看出非她所画,画此像之人并不用那些画法技巧,只是张扬自然,却活灵活现。
萧挽筠白他一眼,一把夺过来道:“表哥笑话人家,明明知道这张不是我画的了,偏要胡说,这是贾府的林姐姐画的,那张是我画的她,她就回敬我一张。”
水溶心中一动,难道真的贾府女子来过?如此说来车上那女子不就是林姑娘,宝玉的红颜知己。林姑娘果真是稀世俊美,绝世容颜,怪不得贾宝玉心念相牵,痴痴念念,林姑娘又是个有灵魂的女子,贵在能与宝玉相知相惜,以心相待,真是可钦可敬。
想及此,水溶便坦然一笑,把心思放开。
萧挽筠见他沉思,笑道:“贾家的几个姐姐才不一般呢,全都能写能画的,等我和她们结交久了,有机会让她与你们两个比试比试,到时你们就知道我所言非虚,有女子能压下你们去,看你们还狂不狂。”
水溶与她的小手轻轻一击道:“好,我要见识见识你那些有才的姐姐们。”
水溶与萧鹤轩相视一笑,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却说黛玉姐妹驱车回到贾府,先来见过贾母,姐妹们与贾母道过平安,方坐下说话。
黛玉因出去一天,便有些疲累,倚在贾母身边,默不作声。
彼时宝钗母女在座,那薛宝钗因着自己悔嫁之事,弄得黛玉、探春与王夫人反目,王夫人因而不得不还了林氏财物,现在连大观园都归了林黛玉,心中不免暗叹世事无常。如今府里谁不知道南安王少王爷退亲之事,与前面事情一合,真是令她真有些无地自容。
因而在自己家里躲了两天,听薛姨妈翻来覆去念叨一天,自思不能就这样躲下去,而且妈妈说的有道理,唯今之计,只有嫁宝玉才是上策。因而才随薛姨妈掩去尴尬,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从从容容进府来。
薛姨妈笑道:“你们小姐妹出去一整天,玩得如何?”
姐妹们没有搭言,贾母笑道:“看她们脸色就知道了,你看看她们一个个容光焕发的,必要玩得尽兴。”
湘云面上笑容浮现,人显靓丽,笑道:“当然开心着呢。南安王太妃和和气气的,南安王妃也和善的,大家玩在一处,正有许多乐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