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架空历史之大唐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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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天人永隔

成都城中的一所大宅里,张枫见到了侯希白口中的夫人。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多年的养尊处优,无情的岁月并没有给在她留下太多的痕迹。肌肤细腻柔嫩,羡煞了多少妙龄少女。

剪裁合体的宫装,更突显她身材的修长纤美;挽起的秀发,越发衬托玉颈的白皙光洁。张枫不禁暗羡侯希白的艳福。

侯希白给二人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夫人,同时也是川帮大当家,范采琪。夫人,你可不要小看这位张枫兄弟,他的福缘,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果然是一表人才。”上下打量了张枫片刻,范采琪微微点头。她武功虽然不高,但统领川帮这么多年,识人却是一把好手。

“夫人过誉了。”张枫真有些受宠若惊。在他的记忆里,这位范大小姐可是出名难缠的主儿,甚至说她胡搅蛮缠也不为过。谁会想到二十年后却变成眼前这个温柔高雅的贵夫人?看来时间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

“唉……几年不见文儿了,相信他也应该长成一个英伟的少年了。”范采琪眼色微红,似乎看到张枫,勾起了她对儿子的回忆。转向侯希白,道:“希白,你去跟少帅说说,让文儿回家小住几天如何?”他们的独子侯文易自幼便被侯希白送到了宋家山城,随寇仲习武。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侯希白不会教导儿子,只因宋家人丁兴旺,有许多年龄相当的孩童在一起,更利于他们的成长。不只是侯希白一人如此,跋锋寒的儿子跋野刚、雷九指之子雷九天、任俊之女任晚秋也都是在宋家长大的。

“嗯,我省得了。”侯希白温柔地将范采琪揽在怀中。他号称“多情公子”,对女人心思的明白,在这时代不做第二人想。

就这样,在范采琪的安排下,张枫在侯家暂住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在侯希白的指点下,张枫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侯希白确有好好栽培张枫的心思,张枫又岂有不知之心,至于有没有名份,谁又会在乎这些表面工夫?

* * * * * * * *

张枫倚栏望月,今晚的月亮虽不甚圆,但异常明亮。

“小子,想什么呢?”侯希白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张枫身后。见他毫无反应,觉得甚是好奇。

张枫沉声道:“我在想,时间万物,到底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其实自打侯希白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有所察觉。这倒不是说他的修为已可直追侯希白,如果二人交手,不出十招,张枫就要一败涂地。但也许是因为广成子那滴神血的关系,张枫如今的反应变得异常敏锐,方圆十米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逃过他的感官。加上侯希白并没有刻意收敛自身气息,又如何瞒得过张枫?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轻轻重复着张枫的这句话,侯希白道:“我侯希白出身魔门。从幼,石师就告诉我,绝对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只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是真的。其他的,就将它们归为假的好了。”

“那么以前辈所见,是否一切都是虚幻,只要把握眼前此刻呢?”侯希白的说话,似乎在无意间拨动了张枫心中的某根弦,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清楚。

“把握眼前此刻?”侯希白轻声道:“这可是锋寒兄的独门心法啊!你年纪轻轻,便能有此见识,着实难得。”

“那前辈的心法又是什么呢?”《大唐》里似乎从没提到侯希白有什么心法之说。

“我的心法,全仗子陵一言惊醒梦中人。”侯希白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不定,仿佛来自一个美丽的梦,“我称它为美的本质。”

“美的本质?”张枫随即想起当初徐子陵在战场上被杨虚彦用来自“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中的邪门武功重创,在前去寻找石青璇的途中,确有跟侯希白探讨过武学上的问题。只不过徐子陵当时提出置疑的是侯希白每每遇到关乎生死的大事时那种未战先惊的态度,并劝他多想想作画时的心境。想不过侯希白真的由画入道,悟出了一套真正适合他的心法。

见张枫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侯希白以为他正在思考关于自己的心法问题,当即不厌其烦解释道:“心法,用心之法。正因为每个人的心不一样,所以他们的心法也各不相同。别人的心法再好,终究属于别人,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心法。”个中道理,侯希白也是在领悟了“美的本质”之后才完全明白。在此之前,他一直沿着石之轩给他画好的路线行走,这也是他一直斗不过杨虚彦的真正原因。

“自己的心法?”张枫此刻的心里绝不平静,“侯希白的说法应该不会错。战神心法虽然神妙非常,但是,它真的是我张枫的心法吗?”

张枫并不知道,他所谓的“战神心法”,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战神心法了。

“小枫?”侯希白的声音中露出一丝惊慌。他当然能看出此时的张枫有些不妥,但却不知到底不妥在哪里。

拉住张枫的手腕,侯希白骇然发现,张枫体内的真气已经失去了控制。侯希白连忙运起内力助他平复真气,可就在这关键时刻,那道来自“幽昙朱果”的奇特气息竟然再次出现,且毫不客气地将侯希白输入张枫体内的真气分解吸收个涓滴不剩。强如侯希白,竟也拿它没有半点办法。幸好那道气息在吸收了侯希白的真气后,又开始化解吸收那些散布在他经脉中的真气。

张枫此刻却对这些糟糕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有意无意之间,他的心念再一次来到那个广成子创造的空间。只不过这个曾装有《战神图录》的空间,此刻却是空荡荡的,变成了一个失去色彩的国度。

“小子,又不行了吗?”在张枫失神的时候,一把声音竟然在这个空间响了起来,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却让整个空间为之战栗。

“你是谁?”张枫回过神来。他会来到这里,其实是因为潜意识告诉他,这里不会有人打搅他,他可以在这里静静地思考。不料这把突然出现的声音却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你已经忘了我是谁吗?”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与方才不同,语气中自然而然带着种令人拜服的味道。

“广成子前辈?”张枫终于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旋即皱眉道:“您不是已经走了吗?”根据他的想象,仙界就应该如《飘渺之旅》中描写的那样,是一个与人间平行的异度空间。两个平行空间由一条通道相连,但却不许这些仙人随意在两界游走。

“真是个有趣的设想啊。”广成子的声音中明显露出了一丝笑意,顿了顿,又道:“其实天道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但有一点你猜得不错,我们确是不能随意出现在人间。”

“可我看您就是其中的一个特例。”张枫笑道。

“哦?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广成子既然有看透别人内心的想法,张枫真正的想法当然瞒他不过。也正因如此,张枫一直觉得跟广成子说话可以算是最舒服的事情之一了。

“包括你当日见到的我的元神,还有如今的声音,其实都并非我的本尊。”广成子话锋一转,道:“小子,时间不多,废话我就不说了。现在跟你说话的,其实是我的一点私心。在送你那滴血液中,我又留下了一点元神。所以有的时候,明明是你不理解的事,但偏偏你就是明白,那就是我的元神在帮你解答。不过这次,由于外面那个小子的引导,你的思路又进了一个死胡同,如果我这把老骨头不出来帮你一把,你就算不死,也至少是下半辈子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广成子一口气把张枫应该知道的都说完。不过也让张枫惊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说你小子经验还是少,而且体内的真气也还不稳定。幸好外面那个小子没有害你之心,你知不知道,虽然神游物外,也就是你的神识随时脱离你的身体这件事,在修习内功的时候可使你事半功倍,但同时这也是极度危险的一件事。想想你体内的真气,在没有你神识的控制下,它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哼,就算现在有一只蟑螂落在你的什么穴道上,都足够让你万劫不复了。”广成子的声音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满。

张枫惊出一身冷汗。元神是不会流汗的,流汗的是此时在侯希白旁边的张枫的身体。广成子赞许地点点头,想不到张枫这么快就可以做到本尊分身,而且也渐渐掌握到了控制体内真气的方法。

此刻张枫身边的侯希白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感觉到张枫体内真气的暴动已渐渐平复,而且很明显是在张枫的控制下恢复正常。但随着张枫的介入,那股来自朱果的气息也再次功成身退。

“前辈可知我体内这道怪异的气息是怎么回事吗?”张枫又想起了那股怪异的气息。虽然他已不会因未知感到恐惧,但与之相关的诸多问题却是不吐不快。

“你体内的这股气息非常有趣。”广成子笑道:“不要总是对它持怀疑态度,顺其自然,日后自有机缘。”

“可是我总……”

“好啦。”广成子打断张枫的话,道:“留给我的时间有限。长话短说,我的目的是帮你解开死结,然后,唉……”

这已是广成子第二次说他的时间不多了。虽然没说然后怎么样,但张枫却从他话中感到一丝伤感。那是一种游子的伤感,一种离开自己家乡的人,有家不能归的伤感。

“前辈……”张枫刚才听广成子在那滴血液中留下一丝元神心里本有一丝不舒服,但此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没有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更有……感动。为了成全自己,广成子竟然放弃了自己和家乡的最后一点联系。

“小子,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迷惘。”广成子的声音如当头棒喝,直指张枫最大的弱点。“在没有看清真与假的本质前,你永远只会是庄周梦中的那只蝴蝶。除非你真正理解‘道’的本质,否则,你永远不会有属于你自己的心法。”

“我的心法?什么是我的心法?”张枫提出另一个问题。

“心法,是武者本质的一种体现。”广成子道:“但并不是每个武者都有心法。就说你最熟悉的寇仲和徐子陵,他们最初领悟的‘井中月’,严格说来还算不上心法,最多那只能算是一种经验的累积,学会在对敌时保持冷静的心态罢了。寇仲为战而生,他的武道经历了由无到有、从有到无的过程,他的心法,其实便是兵法;徐子陵为侯希白开启了通向上乘武学的殿堂,但他的心法却是直到那次伤愈后才真正的与他合为一体。水到方能成渠,以你现在的修为妄图上窥天心,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

张枫全无反应,广成子知道他是在沉思自己的说话。但他没有给张枫继续思考的时间,又道:“我还有一点要提点你的,便是战神心法。但首先你要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战神图录》并不是我所作。”

张枫失声道:“这怎么可能?”若广成子此话属实,他的元神又如何会与战神殿联系在一起?

广成子的声音没有半点变化,只听他淡然自若道:“作《战神图录》的,是我的心魔。”

“心魔?”张枫皱眉不语。广成子的话越来越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心中的疑虑当然瞒不过广成子。只听他解释道:“盖凡修道者,一者由武入道,二者由心入道。而修心者,若稍有把持不住,即生心魔。”

张枫恍然大悟。旋又奇道:“原来前辈并非由武入道?”

广成子笑道:“世人知我有长生之术,便道我精于武道,却不知我修的是心。”不待张枫多问,又道:“所谓心魔,其实不过是与我同体同源的又一意念,无论才学、领悟,与我皆一般无二。但有一点却是我万万不及的,那便是它比我更能把握别人的心。”

“前辈能否说得具体些?”张枫不懂就问。在广成子面前,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广成子淡淡道:“其实很简单。我们先以你为例,你是抱着以领悟心法为目的参悟《战神图录》,便得到了这套战神心法。若这么说你还无法理解……我观你脑海中似乎有个叫传鹰的人,你再想想这人进入战神殿前后的分别。”

张枫总算是明白了广成子的意思,狂喜道:“前辈的意思,莫非是说晚辈领悟的这套心法……”

“不错,这套心法确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而且它的妙用远不止与此,日后自见分晓。”见张枫喜不自胜,广成子也替他高兴。但旋即又以充满苦涩的语气道:“如今你心病进去,为师也就言尽于此了。我的徒弟,如果有缘,他日你得悟天道之时,便是你我重逢之日。”这次广成子并没有像上次离开时以捉摸不定的声音故弄玄虚,但给张枫的感觉却是无比实在。那就是——他真的走了。

“师傅?”张枫仔细地品味着这个称谓的含义。虽然他一直很有自信,但从未敢奢望广成子会承认自己是他的徒弟。低下头,他喃喃道:“师傅,只怕徒儿要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