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雷家正门出来，向南不过数百米就是漕渠。过了漕渠，对面就是福聚楼了。
适值新春，长安城变成了一座不夜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平日里不甚喜出门的女人和孩子们也都换上了新衣服，涌到大街上感受这种热闹的氛围。由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夜，直到正月十五，这种热闹的日子几乎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
可能天下间能有如此排场的，也只有长安吧。
今天下午，阴显鹤也由襄阳来到长安，徐子陵和跋锋寒等人久别重逢，当然有很多话要说。张枫显然没有插得上嘴得地方，于是无聊之下就出来逛逛。
离开之前，张枫曾经私下里问雷九指当前长安当属什么地方最为有趣，雷九指不愧为老江湖，当下就明白了张枫的意思。自从徐子陵等人的倒香大计弄跨了六福赌场，整个长安城中的赌坊再无一家可与明堂窝相抗衡。这些年来，明堂窝的生意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仅仅以金钱的数目来论，“大仙”胡佛的财产绝不会在雷九指之下。
张枫离开雷家的时候，身上已经揣了两个金元宝，这是雷九指给他的“赌资”。如果徐子陵知道雷九指居然引诱张枫“学坏”，不知会作何感想。
明堂窝整整占地一个街区，张枫按照雷九指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明堂窝。
所谓盛名之下无须士，明堂窝有着绝对可以配得上京城第一赌坊得恢宏气势。富丽堂皇的外表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是长安城里最大的销金窟。
李世民继位后，虽有禁赌之心，但赌就与嫖一样，同是来自于人心底的yu望，在屡禁不止的情况下，李世民还是默许了明堂窝的存在。毕竟在当年的“倒香大计”中，明堂窝也参与其中，而且出力不薄，甚至雷九指的飞钱生意胡家也有份，胡家在长安的势力可谓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李世民还是懂的。
赌场可谓是最混乱的地方。龙蛇混杂，各式各样的任穿插其中，偷窃、欺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点，张枫早有准备，离开雷家的时候，他曾经向雷九指借来一个贵宾牌，凭此物事可以使他进入四个贵宾堂。
贵宾堂里面，和外面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况。毕竟能来倒这里的人非富既贵，宾客品流较高，虽然这里依然很热闹，但已不像外面的喧哗吵闹。
张枫不会赌，但不会赌不代表就不赌。进入贵宾区，如果要参赌，必须将赌资变换成筹码。在别人惊羡的目光中，张枫拿出一个金元宝，此刻的金银比例高达二十比一，这一个金元宝，就足够长安城里一个中等的三口之家三年的生活。
明堂窝的四个贵宾区分别是“大仙”、“天皇”、“地皇”、“人皇”。天地人三室分别赌骰宝、番摊和牌九。
番摊是什么东西，张枫连听都没听过；牌九，张枫所知道的也不过是“至尊宝”之类的几个特殊的名称；而大仙并不设走局。所以张枫目前能去的，只有天皇了。
对“天皇”二字，张枫还是很感冒的。虽然说不上对日本恨之入骨，而且日本漫画和AV女优确实很有民族特色，但对于这个一直对中国虎视耽耽的“邻居”，张枫也是一点好感都欠奉。当年血红大大的流氓系列可是带起了一股种族灭绝主义的热潮，张枫也是看得大呼过瘾。
跑题了^_^。且说张枫进了“天皇堂”，这里的赌客密度显然要比主堂小很多，而且很明显，这里的女性宾客很多。不过看她们暴露的衣着，相信大多是随富商巨贾们来此的青楼女子。
张枫的目的是开开眼界。随便赌了几手，运气还可以，不但没输，还少少地赚了一点。都说经验是要靠实战积累的，张枫此刻就深深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出门时，雷九指曾经叮嘱了他几句，其中对于骰宝，雷九指告诉他每个骰子落地的时候，由于每面的点数都不同，也就是说他们的声音也会有轻微的分别。而一个人是否能听出来，固然少不了勤修苦练，但同时也不能少明师指点。
不过张枫当然没有明师指点，不过他现在也能微微分清不同的点数发出的声音有什么不同。可惜的是，他只能同时分辨其中的一个骰子。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使他的胜率大增。
张枫虽然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同龄人都更有自治力，但毕竟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不知收敛，向来是赌场大忌。由于张枫赢多输少，越来越多的赌客开始跟着张枫下了起来，看着眼前下注的数目越来越大，对面的荷官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终于，在张枫又一次收取筹码的时候，对面的荷官换了一个人。
张枫心里暗笑，终于忍不住了吗？不过本少爷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他开始收回自己得筹码。
新来得荷官是一个三十多岁得中年人，看张枫开始收拾筹码，他不禁问道，“公子不赌了吗？”
张枫微微一笑，“赌钱这种事，向来是输多赢少，我刚才随运气不错，但估计你们换了个荷官，就是想破坏本公子的运道，还是见好就收吧。”
张枫说来轻松，他刚才赢来的筹码，兑换起来足足有五个金元宝之多，如果他还不收手的话，明堂窝天皇堂今天一天就白干了。
幸好张枫懂得见好就收，大摇大摆的来到天皇堂的门口，所有筹码兑换下来，一共有一千多两银子。揣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张枫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明堂窝。
此刻，半边的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张枫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钟，如果再不回去，恐怕徐子陵就要着急了。
刚刚走出不远，就发现背后有人跟踪，张枫不禁心中有气：这大仙胡佛也太小家子气了，自己不过才从他手中赚几个“零花钱”而已，有必要派人来跟踪自己吗？或者是想直接把自己做掉？
左转右转，张枫专找偏僻的道路走，可是想不到后面的跟踪者确实高明，虽然速度及不上张枫，但就是能发现张枫的踪迹。
其实也是张枫大意了，由于今天白天刚刚下了场大雪，而他又一直挑些偏僻少人的小路，自然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能够跟张枫比身高的人在这个时代并不多，同样，张枫的鞋自然也就比别人大一号。虽然现在天有些黑了，但只要仔细一些，依然会发现蛛丝马迹的。
既然避不了，那就不要再避了。张枫又拐过了一个街角，索性就跳到了旁边的一个屋顶上。他倒要看看这个自己想尽办法也甩不掉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片刻，那个身影来到张枫脚印消失的地方，张枫在上面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身材比较娇小。难道这个跟踪者竟然是个女子？张枫心下奇怪。
发现张枫的脚印消失了，此刻张枫才明白此人是凭什么跟踪自己的，他也不禁暗骂自己不小心。可是，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黑影想了想，对方的脚印既然在这里消失，那么他显然发现了自己在跟踪，不好……
想倒张枫可能已经在守株待兔，黑影急忙展开身形，准备撤离。可是张枫早就蓄势待发，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就让他逃脱。黑影刚刚展开身形，一股凌厉的张枫已经当头劈下。同时头顶传来张枫的冷哼，“想追就追，想走就走，哼，张某岂是如此易与之辈。”
黑影想闪避，可令他惊骇欲绝的是，张枫这一掌竟然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除了硬拼以外，绝无他途。
“不要啊！”在这关键时刻，黑影竟然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此刻的样子，哪像是一个有经验的跟踪者。
张枫的手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在距离黑影的头部不足一尺的距离下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这个跟踪他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没见张枫有什么动静，黑影慢慢抬起头来，借着月光，张枫看清了她的脸。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清秀的脸上还挂着刚刚被张枫吓出的泪痕。
张枫想不倒跟踪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少女，而少女也没想明白张枫怎么突然间停手的，她原本还以为必死的了。
沉默了一会，还是张枫先开口，“什么人指使你跟踪我的？”他的语气平淡，不包含半点感情。这种语气当然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对这种年龄的女孩子，恐吓，无疑是个极好的武器。
张枫脸色阴沉得吓人，语气也令少女战栗，终于，少女一脸怕怕地说道，“人家只是觉得你很奇怪，所以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
少女的谎话就跟她的年龄一样——嫩得可以。张枫其实也有些头痛，对付女孩子，他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尤其是这个女孩子的眼中还有眼泪的时候。
心里叹了口气，“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从这个女孩不成熟的跟踪技巧来看，她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女孩擦了擦眼泪，“人家姓胡，娘叫我可儿。”
如果在别的地方，这个名字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这里是长安，而张枫又刚刚从明堂窝出来……这个少女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对付女孩子，张枫的战术就是开门见山，“‘大仙’胡佛是什么人？”
女孩一愣，随即答道，“是人家的外公。”
果然是胡小仙的女儿，张枫心中暗道。虽然不知道胡小仙嫁给什么人，但从她的女儿都随她的姓氏看来，婚姻对于这个任性的胡小仙，显然一点点的约束力都欠奉。
眼前的少女，或者应该说胡可儿了，显然缺乏为人处世的经验，也许能从她的口中套出些有用的资料吧。“是你外公还是你娘派你来的？”
连张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弄清楚这个问题，这也是他经验不足之处。以胡佛或胡小仙这等老奸巨滑的父女，又怎会想不到以胡可儿的能力，让她去跟踪一个不明来历的人，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嘛。